《夏天的冰[校园]》烟水袅袅

81、第 81 章

　　（中六十五）

　　江豪才知道王春暖是一个多难哄的人。
　　他一番又是保证又是道歉的话下来，她才露出了一个不太走心的笑。江豪很快牵着她走出巷子，两个人来到一片繁华的商贸区，四处俱是人声鼎沸。
　　将近年关，各处店面都挂上了红彩，来往人声嘈杂，明晃晃的灯光里，他回头笑看她：“吃冰淇淋吗？”
　　王春暖疑惑：“冬天哪有卖冰淇淋的。”
　　江豪笑而不语，很快带着她来到二楼一处装潢精致的店面。推门而进，里面的空调暖气迎面而来，跟寒风瑟瑟的室外仿佛两个季节。穿着工作短袖的服务员热情地迎上来，问两个人要坐在哪里。
　　江豪说要一个靠窗的位置，服务员就带着他们来到一处临窗的包厢，镂空隔断的香木装点了两面墙壁，包厢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江豪翻开菜单点了几样东西，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名字。王春暖由着他点，自己热得脱了外套，服务员又很有眼色地把她的衣服挂在了衣架上。
　　从那一整面的玻璃望出去，热闹浓厚的节日氛围俱收眼底。王春暖托腮望着窗外，看着一楼的商铺都是讲价置办年货的行人，老板戴着帽子讲价讲得涨红了脸。她觉得好玩，抿唇轻笑了笑，回过视线就看到江豪正盯着自己看。
　　“干嘛？”她难以抑制地心潮激荡了一下，即便是到现在，两个人都牵着手一起出来散步了，她仍有些不敢相信的缥缈感。
　　江豪侧着头，手抵在额角笑问：“你想什么呢？”
　　王春暖脸红了一下，垂下视线暗定心神，缓缓道：“没什么，就是看着楼下那么多买东西的，觉得有点眼熟。”
　　服务员给桌子上倒了柠檬水，江豪喝了口水说：“这有什么好看的，年年如此呗。”
　　“虽说年年如此，但是人还是有变化的。”王春暖一本正经地看着楼下道，“就比方那个卖东西的老板，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肯定是最近才摔的。而站在他旁边的女的又抱着一个小孩，那孩子被裹得都看不见头，想来是才不到一两岁，那个老板卖东西卖得那么起劲，可能就是因为今年添了小孩。”
　　江豪笑道：“那他是怎么摔的呢？”
　　王春暖道：“可能是前阵子下雪，地面结冰，他着急出门不小心就摔倒了，没想到这一下还摔得挺惨的，一直养到现在都没好，只能抱病来工作了。”
　　“你倒是挺有想象力的。”江豪笑着道，“但是故事可能不是你猜测的那样。依我看，那个老板一瘸一拐不是因为他摔跤了，而是因为他从小就患有小儿麻痹半身不遂，他卖东西起劲不是因为他有孩子要养，而是因为他要给自己治病缺钱花。”
　　王春暖瞪着眼睛看他，不以为然：“你干嘛想得这么悲惨，你又不知道。”
　　“我怎么就不知道了？”江豪觉得她好玩，递给她一杯水，笑得更开心，“我不仅知道那个男的患有小儿麻痹，还知道旁边那个女的压根不是他老婆。其实那个女的才是老板，那个男的只是她雇来打工的，因为男的半身不遂，女老板已经多次想辞退他了，只是因为可怜他才一直拖着。而那个男的知道了这件事，才拼命地工作，希望女老板能让他留下来。”
　　王春暖听得目瞪口呆，把喝过水的杯子放在桌上道：“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他们啊？”
　　江豪笑了笑：“我不认识。”他顿了顿，在看到王春暖放松的表情后却接着道，“我只是三天前才去他们家买过东西。”
　　王春暖顿觉无趣，撇撇嘴道：“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逗我玩啊？”
　　江豪笑道：“这不是看你无聊嘛，”他看着她道，“其实我刚才没想问你这个，我是想让你过来坐在我旁边。”
　　王春暖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句，恰好服务员把点好的大杯小杯的冰淇淋和甜点送过来，她颇不自在地坐直了身子，乖乖地道：“我觉得坐你对面挺好的。”
　　江豪很失望地叹气，王春暖心里甜滋滋的，故意低头不理他，自己拿了个冰淇淋圆球戳戳戳。吃了两口又怕他失望，没话找话地问：“你三天前去他们家买什么年货了？”
　　江豪却斜眼看了看她，略显寂寥地摇了摇头：“我买什么年货，我又不回家过年。”
　　王春暖懵了：“你刚才不是说你在他们家买了东西吗？”
　　江豪意犹未尽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扬起压不住的笑意：“我说你就信啊？”
　　王春暖登时愣住：“你……”她反应过来，“那你刚才说的，什么小儿麻痹……”
　　江豪更是笑得开心：“我又不认识他们，肯定不知道那个男的是不是小儿麻痹，可能他是脑中风呢。”
　　他明目张胆地逗她，王春暖恼羞成怒，手里拿着的勺子僵在半空。
　　“……江豪！”
　　“好了好了，你快坐过来，你不坐过来我就坐过去，你选一个吧。”他依旧笑吟吟的，心情大好的样子。
　　王春暖被他眉眼含笑的样子逗得无言，停了下才磨磨蹭蹭地挪开身子，不情不愿地坐在了他旁边，整个人僵成一块板。江豪笑了笑，侧身支着头看她吃东西，颇有些美色可餐的意味。
　　王春暖被他盯得脸越来越烫，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了，转头要制止他这种行为，目光却顺着落地窗望出去，远远地就看见了方才视角看不到的景观，不远处的广场上，赫然耸立着那个三层楼高的地标性雕塑。
　　王春暖的心情一下子就跌落到了谷底。
　　她回过头，闷声不响地吃完了冰淇淋，没再说一句话。
　　江豪以为她是害羞，也没再问她什么，两个人很快从冰淇淋店里走出来，回到了人来人往的商贸街上。

　　冬日的晚风酝酿着徐徐的寒意，王春暖敞着外套跟江豪走出来，走了一会儿他突然转回身，伸手给她把外套扣上，利落干脆地拉好了拉链。
　　王春暖在夜色下注视着他的脸，他如此无微不至的动作却令她心底复杂地疼痛起来。她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的动作，他抬起头来摸摸她的头发，那么地容色俊朗，极尽温柔的语气：“怎么了，想说什么就说。”
　　王春暖别开视线，哽咽地咽了一下嗓子。
　　江豪这才发现她的不对，凛着眉道：“说话。”
　　王春暖却抬头望着远处被灯光晕染成橘色的天空，自嘲地笑了笑。她缓缓地开口，清淡闲适的口吻，压住眼底的波澜。
　　“你知道吗？我刚刚才发现，这个地方我来过。”
　　江豪点点头：“嗯。”
　　王春暖仰起头看他，夜色下她的脸白生得漂亮，他像陷进漩涡一般注视着她的眼睛，满脑子都是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这么好看呢。
　　王春暖道：“上学期暑假我回来，到处找不到你……”
　　她这么一说他立刻就警醒起来，都说往事不可追，何况他们两个人的过去全都是伤疤，江豪的心情也瞬间失落起来。
　　“那时候我想起你跟我说过，这个地方有一个礼品店，我就过来碰碰运气。然后……”
　　他的脸色一变。
　　她红着眼眶笑道：“我看见你搂着一个女生坐进了车里……”
　　夜风徐徐地吹着，她只短短几句话，就像针一样扎进两个人的心里，江豪无言地闭了闭眼，心像铁器落水一样不断地下沉。
　　王春暖仰头看着四周继续道：“当时我不知道那个女生是谁，也怀疑看见的那个人是不是你。现在我想起来了，那个女生就是杨柳……”她兀自喃喃，如同自语，“肯定是她，周正喜欢的那个女生，我记得很清楚。”
　　江豪睁开眼，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回走。
　　王春暖被他略显狂乱的动作带得一扑，他又侧过身来把她扶住。
　　“怎么了？”她看着他，仿若天真地笑问。
　　江豪如同心上扎刀，把她往怀里抱了抱，闭着眼低声地道：“对不起。”
　　“对不起。”他说，“以后我都不会带你再来这个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