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被侵蚀的世界 ...
-
高档的房子沉没在黄昏中，没有点灯的房子弥漫着不祥的寂静。黑色的鸟站立在房檐上，时不时发出嘎嘎的叫声，小小的眼睛映出乙骨忧太的身影。明明没有咒力的痕迹，但是却莫名的感到了不安。他站在门口，轻轻的按下门铃。
没有声音，玄关处没有丝毫脚步声，显得遥远的庭院中盛开着细小的白色花朵，在空中不知所措的摇曳着。
这个时候风乃不可能不在家中的，可是已经那么久没有见面了，游荡在夜色中的少女会停下脚步也说不定。虽然有些歉意，一直都是她在给予帮助，但是这也没办法。这样思索着转头打算离开的时候，因为某个人而停下了脚步。在道路尽头看到了站在门前的忧太，从而小跑着过来的是鸦色的女孩子。
大概还是初中的年纪，美丽透亮的黑色绢发被扎成轻巧的单马尾，穿着校服的裙装，仰起头倔强注视着他的女孩子，有着和风乃极其相似的面庞。或许是还没长开，她的眼眸比风乃更加圆润。精致却又不像是风乃那样令人联想到死亡的窒息之美。
她适合阳光，适合清风，像是任何一个在蓝天下露出笑容的女孩子一样。
“你是来找姐姐的吗？”
不清楚是开心还是抗拒，但能够知道的是，她应该并不讨厌遇到了来家中拜访的高中生男性。
“嗯，我来找她道别。”
“你是姐姐的朋友吗？”
突然被问到不知道应该如何定义的问题，乙骨忧太努力的思索着如何否认。因为她应该是希望姐姐有朋友的，尽管忧太并不知晓原因。但是娇小的女孩看着乙骨忧太写在脸上的情绪，就已经知道答案了。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只是很少看到姐姐的朋友来家里，所以很意外！”
忧太应答着，看着女孩子翻出钥匙开门，礼貌的让他先进去，随后再关上门。踩在地面上的感觉就像是开心的小猫，连鸦色的长发都变得灵动起来。她笑着三两步越过了忧太，走在前面为他指向客厅的道路。
“姐姐平时总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面。”那是个黑色的房间，漆黑的地板漆黑的墙壁，用厚厚的窗帘挡住了所有想要窥探室内的阳光，她习惯睡在像是棺材一样的木制箱子中，仿佛哥特式的人偶那般，自然的接受了死的气息。“所以她大概没有听到声音吧。”
她笑着打开了门，从里面泄露出来的是汽油的气味。因为被牢牢的关上了门窗，在此之前就像是发酵般沉在这个会客厅里面。
在那个瞬间，乙骨忧太类似条件反射的将女孩挡在身后，正当女孩不知所措的发出惊呼时。他走上前迅速打开门，将黄泉色的眼眸对上了面前的少女身上，有着仿佛玻璃一样尖锐美貌的时槻风乃露出了笑容。和独自漫步于夜色的冷淡不同，和倾听着女孩子们烦恼的温和笑意也不同，她仿佛是重新富有生机，出于自己的心意露出了笑容。
被残酷杀害的男女两人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从流出的鲜血来看，恐怕是被残杀的。而血腥味完全被汽油的味道漫了过去。时槻风乃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纤细的手指揭开的白色绷带下，露出沾血的残酷伤口。像是美工刀毫不犹豫的避开手臂的骨头处，顺着骨肉相交的部分刺穿血肉，带出痛苦的伤痕。
“你来了。雪乃。”
在门后失去了言语的雪乃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眸。端坐在属于她的王座上，风乃肆意的笑着。她的视线空洞的对上雪乃，在乙骨忧太向她跑去的同时，将手中的打火机扔到汽油上面。繁华的黑色哥特式裙摆像是残叶燃烧于火中，白皙的肌肤被火舌舔舐着，她沐浴着烈火却依然在笑着。
火是痛苦，生命是痛苦，而她的痛苦终将燃烧整个世界。
映入雪乃眼中的燃烧的她，终于露出了安眠的表情。
已经不可能救她了。被她杀死的男女应该就是她们的双亲，风乃没有想要被救的可能。即使乙骨忧太将她从火中拉出来，用反转术式治好她的伤痛，她也依然在痛着，依然漫步在死亡的阴影中。
而这里就是她为自己和深爱的姊妹选择的舞台，用来道别的绝望的舞台。可是想要爱着雪乃的那颗心，却只能扭曲的给予窒息的爱，以诀别的方式去伤害她。
已经没办法说话了。她所用的汽油将她和双亲的尸体燃烧殆尽，连传达给乙骨忧太的言语也消失在绝望的火焰里。
用黄泉的眼眸与黄泉的童话，向她伸出手的乙骨忧太，在那一瞬间或许就是她所向往的死亡在迎接她吧。
*
即使不想要去做的事情也一定会去做。
即使不想要杀的人也一定会杀死。
即使不想要死去最后也只能死掉。
被风乃所预言的童话也同样的寄宿在她的身上。一次次的给予夜色中的少女援手，一次次的看着她们走向末路，尽管如此依然祝福着她们能够逃脱这份命运的风乃，何尝不是希望自己也能够走出这个宿命呢。
可是她的心已经被泡祸所扭曲，眼也已经被泡祸所混沌，连正确的去爱都无法做到了。
乙骨忧太从公园中醒过来，曦光在他的背后亮起，而他径直的向着森林跑去。
仿佛聚集起整个东京的咒灵一样，以偏远的森林为中心，弥漫出无论是哪个咒术师都会察觉到风雨欲来的紧张感。
纯白色的手在这里飞舞，像是树枝一样妖娆的将误入这里的人拖进来。乙骨忧太一边向前迈进，一边用手中的太刀将手臂全部斩断，它们仿佛生物般在地面上翻腾着，很快又生出了新的手臂。
可是这丝毫没有引起乙骨忧太的瞩目，早在黄泉中便对一大波的怪物习以为常，如今这种程度完全不会起什么作用。
在白色手臂之中，他的视线紧锁在面前某个人的身上。
黑色的长发，黑色的校服长裙，轻快的向前走着，似乎已经不会回来的人。
“里香酱？”
没有回应。
他紧皱眉头，将手上的戒指握紧，属于他的咒式还没有断掉，但是他却感觉不到祈本里香的跟随。那种分离的感觉，这应该算是第二次。
而第一次的地点，正是黄泉。
莴苣姑娘的故事只是这次的泡祸在世界中呈现出来的，最为外在的姿态。童话不过是乍一看美好的外壳，里面承载的则是神明不愿意接受的噩梦。因为某些原因在世界的深层中沉睡的神明，做着长久到永恒，不愿意醒来的梦。神明在一瞬间知晓了世间的一切恐怖，神明在一瞬间将那些不需要的噩梦抛向了现实的世界。侵蚀着时槻风乃的世界，将那里在人们尚未察觉的情况下，扭曲成悲惨的形状。此刻也顺着梦境侵蚀了乙骨忧太所在的世界。
正如乙骨忧太在风乃的世界见到的那个男人所说，这个泡祸是莴苣姑娘，却也不仅仅是那么简单。
为什么在长发的女孩子走过时会莫名被车撞到的十字路口，优美那个年纪的小女孩会走过去呢？一方面或许是她并不害怕，另一方面可能就是那里有她在意的东西。距离她很近的那些，用质朴的瓶子装起来的小花中，说不定就有优美留下的。因为在同校的好朋友死去了，所以想要在看望哥哥的路上去看看那里的花。
所以想要跳下高塔寻找失去之人的王子，就是失去了朋友而坠落的优美，也是失去了里香而来到这里的乙骨忧太。
徘徊在死亡国度的莴苣姑娘，就是第一个被十字路口的车撞死的优美的朋友，也是作为乙骨忧太曾经伤痛而存在的祈本里香。
只是他没能察觉到，所以连牵着手走到医院去的小姑娘最后也还是没有救下来。
乙骨忧太继续斩断想要攀附在他身躯上的白色手臂，向着面前的女孩子大喊。
“里香酱——！！！”
她的脚步停下来了，慢慢的转过身来，在亮起来的曦光中展露出温和的笑容。
白色的手臂像是潮水一样散去，乙骨忧太快走了几步，跟上了里香。她娇小的身体站在杂木堆成的高处，此刻轻巧的用脚尖轻点在上面，背着手站在忧太的面前。
就如同清早森林中的小鸟一样，用吟唱般的声音说着：“忧太。终于见到你了！好开心啊。”
接着她轻飘飘的从上面倒下，张开手臂像是相信忧太绝对会接住她一样。可以被风吹起的身躯扑向忧太的怀里。忧太如她所愿的接住了她，里香仰起头对着忧太露出有些孩子气的笑容。
“终于来接我了。里香好想忧太啊，一直一直都在等你来这里。”
“抱歉，让你久等了。”
“嗯！等了很久呢，好了，现在回去吧！”
忧太单手抱着她，而里香稳稳地坐在忧太的手臂上，乖巧的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温暖的气息一下子吹散了在公园将就一晚的寒气，从花般柔软的唇瓣中确实流出了生命的气息。活生生的里香就看着忧太愣神的样子，然后发出轻笑。
“忧太真是的，没有里香就不行呢。”
风乃世界中男人的分析浮现在脑海中。透过并不单一的死亡方式，以及种种关键词。关于这个泡祸的另外一层蕴含在莴苣姑娘之后的隐藏童话，很可能是关于黄泉的故事。伊邪纳岐和伊邪那美在黄泉相遇，前者试图将后者带出黄泉，却中途识破了伊邪那美的变化落荒而逃。和莴苣姑娘同样是关于失去的童话，却远远比那要更加惊险。
误入黄泉之人，绝对无法回去的。
乙骨忧太看着怀抱中的里香，手指抚摸着她鸦色的长发，露出温柔至极的笑容。
“好，我们回去。”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被侵蚀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