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火耀眼》山夫子

7、我是讨厌你

　　李崇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整个人几乎被黑暗吞噬。
　　身后传来脚步声，李崇抬头，是华唇尹回来了，手上多了个水杯。
　　云挪开了，月光重现，李崇站在了月光里。
　　华唇尹伸手：“白磷给我。”
　　李崇交给他，华唇尹拧开水杯，把本来就包了一层水袋的白磷，放到水杯里，确认完全浸没，再盖住，双重保险。
　　白磷燃点低，得在水中保存。
　　华唇尹：“我去拿水杯了。”
　　李崇看着他，没说话。
　　华唇尹：“是挺怕你的，一个随身带白磷的人。但我是个随身带水杯的人，就也还好。”
　　李崇深吸了口气。
　　“李崇，你需要一个安全栓。”
　　华唇尹举起手里的水杯。
　　意思明显，你需要安全栓，我有水杯，可以做你的安全栓。
　　李崇良久都没说话，他注视着华唇尹，忽然举起针剂，拔下头，咬住针筒，把里面的东西打进嘴里。
　　华唇尹一愣，李崇嚼巴两下，吐出舌头：“这里面是可食用明胶，作为粘稠剂远远不够的。”
　　“今天零下五度，这里都是雪，白磷很难自燃，就算有生石灰和水助燃，一旦脱离水包也会降温到燃点以下，烧不起来，我又没拿出□□，我忽悠他们呢。”
　　华唇尹：“你之前扔在他们脚边的爆竹可以当□□，是硝酸钾？他们会信，也因为你那一下已经震慑他们了。
　　李崇：“硝酸钾掺了一点氯酸钾，这叫战术。”
　　华唇尹：“你材料也真多，这些氧化剂……你私下在准备做烟火吗？”
　　李崇挑眉不语，样子神秘。
　　华唇尹没再多问，一晚上经历了大起大落，有点累，他在草坪上躺了下来，李崇躺在他身边。
　　躺着，华唇尹忽然笑了，想起方才那四人惊慌失措的表情：“你真是个疯子，居然去做那种东西。”
　　李崇：“这玩意不难，我七八岁就做过一个改良版的，我妈还给我申请了国家专利呢。”
　　华唇尹：“知道了，你个小神童。”
　　李崇摸摸鼻子：“我不怎么研究这个的，性能上没凝固汽油好。”
　　华唇尹觉得自己也是疯了，在这听他跟聊饭似的说这些恐怖至极的东西。

　　两人躺了许久，闲聊，聊家庭，聊化学，聊未来。
　　李崇中二道：“今年的比赛接了全国联赛，我们打进去吧，一起去很远的地方，站得很高很高。”
　　华唇尹：“很远是哪，很高又是哪？”
　　李崇：“天边？”
　　华唇尹笑：“你想过毕业后吗，你不想出国的话，去哪？”
　　李崇：“早想好了。”
　　华唇尹一愣，转头看他。
　　李崇：“去部队，继续玩火，研究化学武器，反正他要的是我不在他身边，去哪都行，被关在里头更好。”
　　华唇尹不说话。
　　李崇：“你呢？”
　　华唇尹沉默良久：“考个好学校。”
　　李崇：“然后呢？”
　　华唇尹说不出来，他不知道。
　　他忽然觉得身体下空荡荡的可怕，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和身边这个人的本质区别。
　　华唇尹：“小李子。”
　　李崇：“啧，说了别叫我这个。”
　　华唇尹：“我是讨厌你。”
　　李崇：“……至于么，不就不让你喊这名字。”
　　华唇尹：“你之前问过我，讨厌你什么。”
　　李崇不说话了。
　　“讨厌你任性妄为，讨厌你的自由，讨厌你无法无天不计后果，讨厌你的偏离。”
　　华唇尹看着黑夜：“讨厌一个和自己截然相反的宇宙。”
　　“越讨厌，越羡慕。”
　　李崇沉默了许久，抓住他的手：“别羡慕了，喏，我把这个宇宙带给你了。”

　　离开冬令营前一晚，他们在操场边的墙上刻了字。
　　/华三好 & 小李子/
　　/去天边/

　　两个月后，华唇尹生日，李崇在篮球场上给他放了一场地面烟花。
　　华唇尹惊讶地看着：“这就是你之前藏着掖着在做的？”
　　地面烟花比天空烟花持久，烟花逐渐形成了一个嘴唇的模样。
　　华唇尹：“那是什么？嘴？”
　　李崇：“华唇尹。”
　　“嗯？”他转头，在五光十色中，对上他的视线。
　　李崇：“你的样子，就像一个唇印。”

　　那晚，他们在收拾时，门卫安保来了，他们扔下扫把，跑得飞快，自由得像烟花那样，钻入黑夜，钻入天空。

　　五月，华唇尹请了一天假，最后一节课才回来。
　　一回来，班里同学都围过来：“怎么样？”
　　华唇尹摇头：“没找到，警察说会继续找，让我先回来上课。”
　　他耐心地回答所有人的问题，整个班几乎都围在这，班花一反常态，坐在自己位置上没动。
　　老师进来后，众人才散开，华唇尹赶忙整理今天发的试卷，开始做卷子。
　　李崇拿笔戳他，华唇尹回头，李崇递上杯口：“你嘴都裂了，跑一天肯定没顾上喝水。”
　　华唇尹喝了一大杯水。
　　李崇：“他们之前走丢过吗？”
　　华唇尹：“有过几次，晚上就找到了，这次一下子失踪了两个，都是痴呆。”
　　李崇：“放学我跟你一起去找。”
　　华唇尹：“嗯。”
　　他们找了一晚上，一无所获，两个痴呆患者，在这么个小地方，能躲去哪呢？
　　先出现的不是警方，而是记者，听说当年那个由幸存者抚养大的孩子家里，失踪了两个幸存者老人。
　　华唇尹又请了一天假，应付记者，和被警方招去问话。
　　警方接到匿名举报，说老人家不是自己失踪的，而是被华唇尹赶走的，明里暗里都指出老人的失踪和华唇尹有关。
　　这事传到了班级里，班里议论开了，有认定不可能的，有觉得不准的，一向维护华唇尹的班花，忽然道：“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
　　说法愈演愈烈，被一声重击打断。
　　李崇抬了桌子，重重放下，教室安静了。
　　到晚上，华唇尹都没回来。
　　李崇带上他的书包，去警局等他，七八点的时候，华唇尹一脸疲惫地从警局走出，低头路过李崇，火急火燎地去骑车往回赶。
　　李崇拦到他车前，华唇尹急刹车：“你怎么在这？”
　　李崇把书包给他：“你还好吗？”
　　华唇尹：“嗯，审了一天，没有证据也审不出什么，但根据他们描述，我大概知道电话是谁打的。”
　　李崇：“谁？”
　　华唇尹没说话。
　　李崇又问一遍：“谁？”
　　华唇尹：“那几个高三的。”
　　李崇脸立刻黑了：“那群畜生。”
　　华唇尹抓住他：“你别冲动，他们这是诽谤，警察会去处理的，你这么急，是不是班里都传开了？”
　　李崇：“嗯。”
　　华唇尹不说话。
　　李崇：“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他们。”
　　华唇尹：“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