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薛教头之死 ...


  •   发现尸体的地方是城内河一处桥下,河畔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衙门的人已经到了,见韩稚来,身着官服头戴乌纱的王渊便招呼:“子燊,来啦。”
      王渊不过三十来岁年纪,哪怕身着官服也颇有温和儒雅的文人模样,看得出来与韩稚关系不错。
      “王兄,情况如何?”
      王渊道:“初步勘察完毕,尸体抬回县衙让仵作验明死因。”
      尸体被白布盖着,几名衙役正准备抬走,丁长舒拦住他们。
      “且慢。”
      王渊微微讶异,又看到藏在丁长舒身后不肯露面方天赐。
      “这二位是?”
      韩稚道:“我朋友,叫他们停一下,我也看看。”
      方天赐便站在远处遥遥望着他俩仔细查验尸体,没过一会儿便让衙役将尸体抬走了,方天赐急忙凑了过去。
      只听王渊说道:“是早上出摊卖豆浆的小贩发现的尸体,尸体不着寸缕漂在水面上,应该是泡了整整一夜,初步查验死者身上没有其他外伤,身上有很浓重的酒味,不排除是酒后失足。”
      韩稚微微蹙眉,“薛教头酒量水性都很好,从来都是千杯不醉,更不可能喝醉还赤身裸体掉进河里淹死!”
      “所以疑点很大。”王渊道,“详细死因还需仵作进一步查验,子燊且先随我回府衙,这二位……也一起来?”
      丁长舒却道:“死者长年练武,小腹平坦紧实,尸体被水泡了一夜有些浮肿,但腹部依旧平坦,说明死者是死后才落入的水中。”。
      王渊饶有兴趣看着他,“有道理,接着说。”
      丁长舒又道:“身体没有伤痕,便可能是内伤或者剧毒,也不排除窒息而亡,死者身上除了浓重的酒味,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香味?”王渊皱了皱眉,“这倒是没闻见。”
      方天赐心知丁长舒打小鼻子就灵,能嗅到旁人嗅不到的味道也不足为奇。
      “像是女子身上的香粉。”
      丁长舒面无表情说出自己的猜测,王渊韩稚方天赐都略表吃惊,只听韩稚喝道:“崔胜!过来!”
      清早来告知案子的那位弟子便跑了过来。
      “你老实告诉我,薛教头在外面是不是有女人?”
      崔胜一愣,又忙回道:“总教头在飘香院有个相好两年的姑娘,叫做红香,昨晚总教头便是去了飘香院喝酒。”
      王渊若有所思,随后令道:“来呀,带飘香院红香回府问话。”
      好巧不巧,这条河的上游便是飘香院,薛玄裸死河中,身上的酒气香气必定跟飘香院脱不了关系。
      只听王渊惊堂木一拍,堂下的红香姑娘便哆哆嗦嗦跪伏在地。
      “抬起头来,飘香院红香,本官问你,薛玄昨晚何时到的飘香院,又何时离开?”
      “回大人,昨日薛教头酉时来的飘香院,与奴家在房内歇到戌时便离开了。”
      “离开之时薛玄可有喝醉不省人事?”
      “不曾,薛教头酒量很好,奴家从未见他醉过。”
      “薛玄离开之时你可有跟着离开?”
      “没有,奴家还有其他客人,不能随意离开,这点飘香院的姑娘们都能作证。”红香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大人,薛教头与奴家相好两年有余,对奴家百般宠爱,奴家欢喜还来不及,怎地会害他性命啊,求大人明察,还薛郎一个公道!”
      堂上人人默然,只听丁长舒问:“薛教头可有跟你提过有仇家之类的事?”
      红香极速忍耐住了哭泣,认真想了想,“薛郎从不与我提这些江湖中事……”忽地眼睛一亮,“对了,昨日薛郎离开之时与楼下一桌客人起了争执,闹得十分厉害,还差点打起来。”
      王渊道:“你且仔细说说如何发生争执?”
      红香道:“奴家送薛教头出门时被那桌客人拦住了,非得拉我喝上几杯,那些人好似不是汉人,说话语调很是奇怪,咬字也生硬得很,只听薛教头忽然说了一些我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便同那几个人剧烈争论起来。薛教头喝了不少酒,性子也急,差点就要动手打人,奴家拼命才拦住他,妈妈又将那桌客人安抚了下来,薛郎这才离开。”
      众人互相看了几眼,又听王渊问,“可还记得那几个外地人的相貌?”
      红香仔细回忆一会儿道,“身形十分瘦小,几乎跟我一般高,皮肤比较黑,牙齿都比较黄,看一眼便能记住的样貌。”
      王渊点点头,“来呀,张贴告示,全城搜捕身形瘦小,黑肤黄牙的外地人士。”
      此刻仵作来报,“大人,查出来了。”
      查出来什么?那便只有死因了。
      “说。”
      那仵作恭敬道:“薛教头并非窒息而死,体内没有内伤,也不曾中毒。”
      “哦?”王渊眉头皱得更紧,“那便奇了怪了,不是窒息没有外伤没有内伤更没有中毒,那还能是何种死法?”
      只听仵作叫人端上来一个白色瓷盒,“是蛊。”
      乍听蛊字,在场的方天赐和丁长舒便是最为吃惊,众人围上去看了看,只见瓷盒中躺着一条小指大小血淋淋的黑色软虫,蠕动起来说不出的恶心。
      “这种蛊属下曾在一本古籍中见过,起源于大巫一族,进入身体后便直达心灶,瞬间阻断血液流通,导致猝死。据古籍记载,此蛊绝迹多年,不想今日还能亲眼所见。”
      丁长舒表情凝重,“飘香院内与薛教头起争端的几人相貌,与云南地区部分蛮族极为相似,薛教头可会说蛮语?”
      韩稚道:“薛教头是父亲十年前从云南带回来的,精通多种蛮语。”
      那头绪便理出来了。
      薛玄在飘香院与几个蛮人发生争执,被那几个蛮人下蛊报复,身死之后又被人剥光了衣服丢进河中,破案关键便在那几个蛮人身上。
      从府衙回来韩稚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看得出来这个薛玄在韩家分量极重,也不知韩稚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原本絮絮叨叨嘴不饶人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显得格外恐怖。
      方天赐扯住丁长舒的衣角,小声道:“丁策,我们今天就上路吧……”
      “你怕?”丁长舒轻声问。
      方天赐也说不上害怕,总觉得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呆在韩家不太明智。
      “反正韩叔叔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见是见不着了,还不如早点赶到苗疆……”
      今天听到薛玄的死因,丁长舒身体里的情蛊像根刺一般在方天赐心里扎的更深,没有什么比早日解除情蛊一事更重要的。
      丁长舒应了声“好。”
      话音刚落,韩稚便转过身来恶狠狠说了一句,“不许!”
      他气冲冲的奔到两人面前,“小爷都说了会好好招待你俩,这还没开始呢你俩就想走?你们敢走试试,看看能不能出得去汝州城!”
      听他火冒三丈的语气,也不知道是在宣泄心中的悲愤还是对俩人的不满。
      看着他双眼通红,方天赐一时也不是滋味儿。
      “这不怕耽误你嘛……”
      韩稚瞬间泄了气,红着眼道,“薛玄算的上是我的兄长,我的功夫大部分都是他教的,他不但教我功夫,还教我蛮语,小时候父亲总是跟着丁将军行军打仗,他便在家里照顾我。薛教头待如兄如父,他一心扑在道场教学上,至今不曾婚配,父亲早已待他如亲生儿子,现在他死了,我该怎么向父亲交代!”
      谈及丁诔,丁长舒便对韩稚多了几分愧疚之情,忽又听韩稚一声轻嘲。
      “我跟你们说这些做什么!走!陪小爷喝酒去!”
      漫步街头时,方天赐发现汝州城里有很多卖十方大补丸的小贩,写的是起死回生,包治百病,十文一粒。
      方天赐瞅瞅丁长舒的背影,趁他不备偷偷买了两粒揣进怀里。
      他们被韩稚带到了汝州城最大的酒楼:太白楼。
      酒楼名称明显是照着诗仙太白起的,来的几乎都是些文人雅士,与粗鲁武夫聚集的酒馆有着天壤之别。
      坐在二楼的窗台,能清楚看到衙门的人拿着画像在大街上询问,一边张贴告示一边告知:凡发现体型瘦小皮肤黝黑黄牙语调怪异的外地人务必上报衙门,如有包庇,一律重罚!
      一会儿工夫便韩稚好似从先前那莫名的悲痛中走了出来,热情地给俩人倒酒。
      “来来来,尝尝太白楼的玉露琼浆,一杯成仙,两倍成佛,三杯飞上月宫会嫦娥!”
      说着自己先喝了两杯,放下杯子一抹嘴满意道:“从现在起别叫我韩稚,叫我韩菩萨。”
      方天赐一头黑线,闹不清这人刚刚是真难过还是假伤心,他端起杯中酒嗅了嗅,果真甘冽香醇,便尝了尝,却被呛得一顿猛咳。
      “哈哈哈。”韩稚指着他狂笑,“方仙儿,你这么这么不中用,这么小一杯酒都能呛到,不会是女扮男装的小娘子吧,快脱了裤子让小爷瞧瞧。”
      被称作方仙儿还好,可那句女扮男装还要脱裤子瞧瞧算是激怒方少爷了。
      “你才女扮男装!你全家都女扮男装!”
      “小爷可是如假包换的大老爷们,用不用我脱了裤子给你查验查验,看看小爷我到底带没带把儿。”
      “滚!滚滚滚!”
      本来还想安慰安慰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这会儿对他仅有的一点同情全都烟消云散了,恨不得立马掀桌子走人。
      “不滚不滚不滚!瞧瞧,脸怎么那么红啊?害羞了?害羞个什么劲儿啊,难道真是女人?还是你的杯子里有春药啊,哎,让哥哥尝尝你的杯子里是不是真的有春药……”
      说着就要起身拿过方天赐的酒杯,便被丁长舒拦下了。
      方天赐被他气得的脸是青一阵儿红一阵煞是好看。
      “别闹他。”丁长舒冷声警告韩稚,转而给方天赐倒了杯茶,“喝这个。”
      丁长舒也尝了这里的酒,很香,但是很呛,方天赐向来喜欢喝柔和一点的酒,稍微烈性一点就会呛的鼻涕眼泪一块流。
      一杯热茶下肚,方天赐心里才舒坦一点,丁长舒又夹了一支大鸭腿放进他碗里,即便一个字没说,方天赐也觉得心里暖暖的。
      是了,现在除了丁长舒,谁又能真心待他好呢,比如这个韩稚这个家伙就不可能。
      韩稚便又开始嘴欠,“哟,方仙儿,瞧瞧你那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鸭腿?小孩才爱吃鸭腿呢,你都多大人了还要人给你夹鸭腿吃,害不害臊啊,哈哈……”
      于是方天赐把碗里的鸭腿扔回丁长舒的碗里,憋屈着嚷嚷:“谁让你给我夹鸭腿了,我讨厌吃鸭腿你不知道啊!”
      这口是心非的,明明就最爱吃鸭腿了,可这姓韩的家伙怎么这么讨厌啊啊啊!
      丁长舒狠狠剜了韩稚一眼,又把鸭腿夹回他碗里。
      “吃你的,别管他。”
      韩稚被丁长舒一眼瞪得老实了几分,嘴上依旧不停叨叨,“哎,鸭腿有什么好吃的,瞧瞧这个,油泼鲤鱼!红焖羊肉,煎扒青鱼头尾……太白楼里出了名的好吃,都尝尝!”
      方天赐这顿饭吃得又满足又憋屈,若是天天跟韩稚这货一块吃饭,早晚被气死去见阎王爷,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过,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欠扁的人。
      丁长舒慢条斯理吃了一阵,搁下筷子擦了擦嘴。
      “汝州城一下出现这么多蛮人,你不觉得奇怪?”
      韩稚扯了扯嘴角,边吃边道:“只怕是冲着我爹和汝州道场来的。”
      当年收复云南,触及到了不少云南境内的蛮族,包括前些年的强力镇压,这些叛逆又充满仇恨的蛮族便想着复仇,复仇的其中一步,便是平南军中如今势力最为弱的残将:韩天龙。
      韩稚叹道:“若这几人抓不到,怕是还会在汝州城继续兴风作浪,那蛊虫的厉害你们也见识过了,若是大批量的在城内使用,那汝州城便危险了。”
      丁长舒冲他举杯,“你多保重。”
      若是这帮人真是冲韩家而来,那韩稚一定也处于危险之中。
      韩稚笑着碰了碰杯,“算命的说小爷我长命百岁,没到时候阎王老儿收不了我。”
      “也是。”方天赐好生没好气道:“阎王爷要收了你不被你气死都被你烦死。”
      “嘿你个方仙儿……”
      于是自此之后,方仙儿变成了韩稚对方天赐的特有称呼。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