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13、阴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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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照准他胸前的血窟窿就是一捅，戚少商嗷一声惨呼，顿时龇牙咧嘴。
“伤成这样了，还能思淫-欲，好生佩服大当家的！”一张俊脸上盈满嘲意。
戚少商痛得弓起了身子，不满道，“不过开个玩笑而已，你下手恁得这般狠毒。”
顾惜朝见他已经脸色惨白，不像是装的，心下倒真有些过意不去了，只嘴上还不肯服软，“我看看你伤的如何，若是跟我装，我就给你补上一剑。”
说着来动手解戚少商的衣服前襟。
戚少商倒是不敢动了，怔怔地看着他，见顾惜朝并无忸怩，只如同寻常大夫般地准备抬起手给他宽衣解带，查探伤口，那十根修长的手指经过方才严重的寒冻，此时颜色有点不正常地红。
他脑子里“轰”地一声响，忙抓了他的手道：“你的手指可疼？”
顾惜朝淡然道：“有点！”
戚少商嗓门徒地拉高：“这是冻伤了！脚上可疼？我真是糊涂了，我背着你走路，尚且活动活动身上有点热气，你体虚内寒，刚刚怕是冻得严重了。快去温泉里泡泡，我试试给你推功活血，若是不及时救治，你这十指可别要废了！”
经他这么一讲，顾惜朝倒也有些恍然，实在冻僵以后没什么感觉，现在慢慢恢复过来，四肢白骸里如针刺般细细密密疼起来。他于医书医理研读过不少，尤其因着傅晚晴的关系，这几年上更见痴迷，自然知道冻伤不是闹着玩的。眼下正是救治的好时机，错过了手上生些冻疮不打紧，十指坏死干枯，那不真成废人了。
顾惜朝犹豫了一下，背过身去宽衣解带，这当口戚少商竟也有三分尴尬，他寻思着自己便是面对赤身露-体的女子都没有这般别扭的。从前在连云寨做土匪，大夏天男人们光着膀子骑在马上从山前一路奔到山后，路过虎尾溪便跳下去，还对着岸边洗衣服的俊俏小媳妇口花花几句。这会子叫他来开顾惜朝的玩笑，却是觉得委实不合适了。
水声哗啦，水影轻晃，顾惜朝已经滑入池中，寻了个深浅合适的地方靠在岩壁上，回头见戚少商也开始宽衣解带，他竟是没有闪避，水汽蒸腾中，只半闭着眼睛瞥了一眼。
这一下戚少商有些着恼了，大家都是男人，他看不得，凭什么他就看得？
下了池子，戚少商踩着池底粗糙的石头靠过来，温泉水向着另一边的出口缓缓流动，于他而言倒是舒服得紧，但见顾惜朝却是鼻翼微微抽动，该是血液运行时，身上冻伤在恢复之中，刺痛丝丝入肉，肢体苏醒过来的折磨正蔓延至四肢百骸。
虽然都是赤身露-体，此时却没有半分玩笑的心思了。
借着凤火玉微微的亮光，顾惜朝可以看见戚少商身上深深浅浅新旧不一的伤口，自然，戚少商也在他瘦削的肩膀紧致的腰线上，看到不少伤口。两个人对彼此身上近年来的伤疤都很清楚，再远些就属于旗亭酒肆之前的故事了。这一次隔得如此近，近到触手可及的距离，戚少商很想伸手摸一摸那些狰狞的疤痕，又怕他不高兴。
没成想，一只手像鱼一般悄无声息游过来，先摸了他，指腹正是擦过戚少商肋下，害得他几乎又从水里跳了起来。戚少商在接触到那两道认真沉静的目光时，生生将嘴里也许有些夸张的惊呼咽了下去。他知道他为什么摸他。
“她的手的确很巧，无论是缝衣服，还是缝伤口。”水雾朦胧了他的脸，那眼眸中的沉痛却清晰可辨。
戚少商一时不忍，却听见他问道：“还痛吗？”
“痛！一直痛着！别的伤，日子久了，慢慢忘了它的存在，要数起来的时候才记得，唯有这里，钻心入骨。”说着，戚少商也伸出手去，比起他肋下，顾惜朝左边锁骨处的地方，一条狰狞的疤痕像蜈蚣一般盘踞在上头，当时他匆匆逃离皇城，大概没有及时寻得良好的救治，只草草缝合。那样俊美的公子，偏偏一身是伤，而他仿佛浑不在意似的。
顾惜朝微微睁眼，尴尬转瞬即逝，只淡淡一笑，“我这样的身体，你看着不倒胃口么？”
“男人身上的疤不影响观瞻，倒是很有男人味。”戚少商拍拍他的肩，赞美了几句，又颇有三分自得，“女人见了我这身伤，无不赞我几句英雄气概。”
顾惜朝“噗嗤”一笑，心道好个不要脸的！
“怎么，你家夫人没有这么赞过你？”
那笑容却是一僵。
戚少商哪里知道，其实顾惜朝与傅晚晴之间，竟是从未裸裎相对过。半晌，顾惜朝淡淡道：“她痴心医理，伤口在她眼里再寻常不过。”
戚少商心下不免懊恼，明明知道不该左一个傅晚晴，又一个傅晚晴地挂在嘴上，偏偏嘴贱，说来说去要绕到这里，转念一想即便不提，顾惜朝怕是也常常要想起她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这缕芳魂才不会横亘在两人之间，安安心心直上云霄而去。
在池子里泡过一阵，精疲力竭之下，两个人竟是一起懒洋洋地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戚少商朦朦胧胧间觉得有人靠过来，乍一睁眼，见是顾惜朝手里夹了一枚针欺身上前，他本能地一手回护，一手出招扣向对方喉间。
他这个反应并没有出乎顾惜朝的意料之外，瞬间的僵持之下，戚少商发现那针眼里还穿着线，顿时明白过来顾惜朝是要给他胸前的剑伤缝合，硫磺水里泡过，如今皮肤里的肉可不就是泛白，而且狰狞地翻在外面些许。
戚少商收回手来，脸上略略尴尬。
顾惜朝却是面无表情，只就着凤火玉的微光仔细地给他缝合，动作细致温和，一如当年的傅晚晴。
“我刚刚是出于本能，并非有心要伤你。”
“我知道。”
“你别多心。”
顾惜朝缝完，本欲用手指捻断丝线，无奈十指受伤未恢复中，加之内力不济，一时竟弄不断。他叹息一声，“不是我多心，是你多心了。况且，大当家的对我心存戒备，这是对的。我不敢说我以后断不会再算计你，所以，你最好还是将信将疑比较合适。”
他犹豫着要不要俯下身去把缝伤口的线咬断，一时觉得这个动作不免太暧昧太亲昵更太女气，是以把针递过去，示意戚少商自己动手。
戚少商捻断了线，笑道：“亏你细心，包袱里竟还备上了针线。”
顾惜朝施施然一句，“若之前不跟我罗里八嗦吵个没完，一早在那猎户家里就给你把伤口缝好了。”
戚少商心道光一个人罗里八嗦也吵不起来啊？而且他一向觉得其实是某人比较罗嗦一点，当然这话不能明了说，只好打着哈哈含糊过去。“多谢顾大夫，戚某无以为报，不如将我新学的一套内家功夫施展一番，以治你身上的内伤。”
顾惜朝转过身去，却是准备上岸的样子。
戚少商忙拉住他，道：“在温泉里泡着更好。”
“泡了这么久，皮肤都该烂了。”
“硫磺泡着，不碍事。”
顾惜朝于是重新坐回刚刚的地方，只背对着他。
戚少商看着那被水泡过后更显卷曲的发丝浮沉在水波里，如一根根水草，底下皮肤肌理在水汽中只显出莹莹的白，心念回转之间，顿时只觉得下身一热。待手覆盖到嶙峋的蝴蝶骨上时，心中竟然跳得十分厉害，他懊恼地吁一口气，退开几步，手臂一撑先行出了池子。
顾惜朝并未回头去看他，也没有心情去讥嘲两句，水波的微光在穹顶上晃荡着，让他恍惚想起江南的景致来。仿佛哪一年的桃红柳绿，翩翩少年，滨水之畔，浮云遮眼，有白鹭翩跹。又仿佛哪一年，月满酒满，剑光明艳，琴声旖旎。炮打灯入口，只如烟霞烈火，人痴，心醉。
“还泡着呢，真个要泡烂了，上来吧。”戚少商在上面轻唤，声音出奇的耐心温和。
顾惜朝收回心神，垂着头，不紧不慢上得那块巨石。戚少商把衣服递过去，一-丝不-挂的那个大大方方伸出手去接，穿戴整齐的那个亦努力维持镇定，却是指尖不轻易地碰撞之下，尴尬一触即发。
顾惜朝背过身，手脚麻利地穿戴整齐，系上腰带时，方觉胸间舒出一口气来，心里不免有一种过得一天是一天的想法。
两个人稍事休息，这才开始运功调息。
顾惜朝陈年旧疴，时好时坏，平日里又不晓得爱惜，内力贯注进身体时，只觉得处处阻滞，关关受痛，若非平时就吃惯这样的苦，当真有些吃不消。而戚少商这一套纯阳内家功夫，于平稳处如暖阳入谷，行至凶险处又颇有虎狼之势的霸道。他于武学上的确天赋异禀，可以在与人对打之后便自创一套功夫相抵相克，九幽的魔功当真狠辣霸道，而顾惜朝能把心法口诀都抄给他，花了这许多时日将这套武功创出来，他自信还是很有其威力的。
武林绝学，向来是许多习武者热衷乃至毕生追求的，而江湖上又常常成为独门密器，也许招势可由人现学现卖，只内功心法概不外传。戚少商却是个大方惯了的人，他的一字剑法当年向顾惜朝倾囊相授，而顾惜朝给他这套心法口诀也当真痛快。有时候戚少商甚至想，如果这些年他们两个不是斗得你死我活，而是如现在这般闭关修炼，怕早就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若临阵对敌可如当年在鱼池子般双剑合壁，何愁这江湖不是他们的江湖？
饮马黄河，仗剑天涯。
何等快意人间？
只是，他说，他不要这江湖，他要的，是天下。
一番忙过之后，顾惜朝脸上有一丝未褪的潮红，胸中郁结的瘴气烦闷确实舒减许多。两个人并排躺在地上稍事休息，戚少商终于忍不住道：“等你功力恢复，有什么打算？”
顾惜朝摇摇头，“本来事成之后要随教主南下，我出来救你时与他闹翻了，眼下还不知道怎么回去复命。”
“不如……”
“不可能。”
“我都没说呢，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顾惜朝心道，还不是要他入金风细雨楼？如今尊他为顾楼主，他也不可能去的，谁能服他？他在魔教苦心经营的一切，至少还是自己一手打来的天下。
“江南的白莲教曾是我教其中一支，如今发展壮大，准备取而代之。五月他们要在临安府外北高峰神坛点圣火举行祭祀议事，届时我们拿不出圣物，不能服众，恐是教中一大祸事。如果能阻止，对我来说，自是将功折罪的好机会。”
戚少商瞥了一眼放在头顶高处的凤火玉，“这么说你要将这玩意送回去？”
“教主说，不是这个。真正所谓的圣物，是一门武功，谁能施展出来，谁就能做教主，全教几十位长老都会诚心归顺，届时蜀地以西，黄河以南，全教三十万弟子莫不听从号令。”
“什么武功，这么神奇？”
顾惜朝笑着摇摇头，“不知道，武功秘籍在教主手上，他懒散惯了，练不成。我之前也听教里的人说起过，方腊往前数的几任教主据说是会这门功夫的，但是这些年没人瞧见过，我还道是假的。”
戚少商坐起身来，忍不住道：“这么说，咱们得在这里闭关三个月，你若能恢复功力，尚且还有希望去练那门神秘的功夫。否则你的教主之位怕是要另寻机会得来了？”
“不仅要恢复，我还想将你这套自创的功夫一起学了去，九幽的魔功厉害归厉害，于身体上的损耗的确太大，我本来也不是很想练下去。”顾惜朝说完，一挑眉毛，“不知道大当家的肯不肯助我？”
戚少商笑道：“阴九幽的魔功和我戚少商的九阳神功一起修炼，顾公子果然是医理钻研了不少，知道了阴阳需调和的道理。”
因得洞穴内温泉翻腾，潮湿闷热，青衣公子里面的衣服只草草合着交领，此时微敞开来，露着半分锁骨，说不出的风情，那张俊脸上剑眉星目飞扬一如跳腾的凤凰，“调不调和我不知道，只是届时我武功在你之上，你别不服气。”
戚少商奇道：“你我不是一起闭关么，于文我斗不过你，难不成武功还要落在你的下风。我才不信那个邪！”
“走着瞧！”
“那就走着瞧！”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13、阴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