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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辰药谷 ...

  •   杜衡一脚踏进平日里也刺骨寒冷的冰窟,鬼茶火毒发作,早早来了此处闭关,他放心不下,前来查看。

      喝了暖身的药汤,用灵气护住周身,杜衡七拐八拐地绕进洞中。师兄鬼茶中火毒已是近三十年前的事,彼时尚年少的两人不知轻重跑到师父的炼丹室,意图寻宝,本是向他泼来的火毒被鬼茶尽数挡了下来,鬼茶不仅因此毁容,还落下了痼疾,每每发作之时需得闭关。

      易容术虽可行,可总是用不长久,不过三四个时辰,那些怖人的疤痕便会钻破面具,爬满他的脸颊,年少时鬼茶还有些心情细细遮掩,如今干脆黑袍加身,只为图个省心。

      杜衡心中愧疚,回回都来照料,鬼茶却心胸开阔,从不曾怪他,除了十三年前那一次。

      那段时间,他见师兄将黑袍褪下,又开始不知疲倦地鼓捣起人皮/面具来,还时不时往谷外跑,归来之时满面红光。杜衡凑上去打趣他,鬼茶这才支支吾吾道在谷外识得一意趣相投的女子,如今两人心意相通,可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向她坦白。

      杜衡安慰他,直道自家师兄最好不过,若是坦白以后那女子转身就走,便算无缘就是,情意这种东西,有无皆可。

      谁晓得鬼茶只是笑着摇头,笑他不识情滋味,一心不以为意,若是遇上,以他的性子,怕是更难以自拔。

      杜衡冷哼几声,不可置否。

      不曾想,这女子竟是长策宫宫主之女单荣,她甫一回宫,便嚷着让父亲给她向辰药谷的杜衡提亲。

      杜衡一头雾水,找上鬼茶这才晓得,原来他与那女子相处,用的都是他姓名。鬼茶坦白自己中毒之后修为停滞不前,年少时打下的名声早已没落,人人称他仲永,如今记得他的人已不多。再加上毁了容,多少自卑,那女子问他姓名,他口不择言,便道自己是辰药谷杜衡。

      果然单荣对他刮目相看,两人也渐渐熟络起来,一来二去,他更加不好开口坦白,再这么一拖,单荣说是要归乡,他原本以为单荣应当是门派弟子,谁知竟是长策宫宫主女儿。

      去长策宫之时,好死不死,鬼茶火毒又犯,杜衡只得硬着头皮同师父一道去往长策宫,单荣一见杜衡的面便知自己遭了骗,执意退亲。

      杜衡想见她,将鬼茶交付他的串珠转交给单荣,谁晓得人家说什么也不愿意见他,直言叫鬼茶亲自来见,当面将话说清楚。

      杜衡无奈,喝了几壶酒,当夜便启程回辰药谷,因着枉同刀在路上耽搁了几日,谁晓得就这几日,事情竟就向着一个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长策宫弟子林尧在此之前便属意单荣许久,他见杜衡被单荣赶走,深觉自己又有了机会,献殷勤比从前更加频繁,老宫主本也喜欢他,只是单荣不肯松口,他也不好多说。

      就在杜衡离开的第二夜,单荣在闺房之中摔烂了许多珍玩,哭嚎着要林尧滚出去,林尧急急忙忙地将衣裳穿好,好言好语道自己定会对她负责,不等说完,便被单荣捅了一剑。

      单荣从艰难地从长策宫重重监视之中逃出来,找到杜衡之时满身霜尘,整个人的气势都弱下去不少,可鬼茶仍在闭关,贸然闯破,只怕他毒发身亡。

      单荣见他神色犹豫,直言道:“他不来见我?”

      “师兄想来的,他,他闭关之中,脱不开身……”

      “闭关?好一个闭关,你告诉他,这次不来见我,以后永远也别想见到我!”

      杜衡进退两难,只得将那串珠交与单荣:“师兄予你,说是若负你,只要有这串珠,他什么都答应你。”

      单荣接过珠串,自嘲道:“倒是我自作多情了,不知他在外头骗过多少姑娘,托你递过多少珠子,我又是第几个?”言罢她便要摔那珠串,却被杜衡拦下来。

      他忙摆手:“我从未见师兄三心二意,他是有苦衷的。”

      “他不说,谁知道他有什么苦衷,总是一副不得不的模样,何必呢?”单荣向来冷静自持,就算现下这番情形,她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未见起伏,不知是已不在乎还是哀莫大于心死。

      杜衡当即便想将实情一筐倒出来,可鬼茶嘱咐过他好几次,万不能说出去,他咬咬牙,将喉咙里的话一骨碌咽了下去。

      单荣见他几欲开口,叹口气:“好,既然你不说,想必他嘱咐过你,这是他的选择,我已做了最大的努力,他不与我一起,便求他往后莫在我面前再作深情的模样,我怕恶心。”

      她干净利落地回了长策宫,一开始坚决不同意同林尧成亲,可却在两月后诊出了身孕,多番造作以后竟还是未能落胎,她在辰药谷自是一副潇洒释然的模样,可谁又晓得她背后落了多少泪。

      单荣的婚讯传来之时恰逢鬼茶出关,他多番前往长策宫也未能见到单荣的面,想起杜衡转告他的话,这才作罢,自此深居简出,云洲似乎再没了他姓名。

      思及此处,杜衡叹了两声,单荣自是快刀斩乱麻,到底太决绝了些,多少该留些退路。再说鬼茶,他若是一早就坦诚相见,又何至于此,可他想到师兄身上伤痛都是因自己而起,实在不好再去想他的过错。

      时间仿佛将这一切冲淡了许多,可他又觉得师兄似乎还是在意,这几日,他已见师兄偷偷烧纸好几次,想来是给单荣烧的。

      他见鬼茶端坐在冰床之上,长眉之上却尽是汗珠,身上的薄衫也被汗液浸湿不少,想来毒发未过,他在旁边为鬼茶护法,一夜未眠。

      第二日他归来之时,却见卫扶邛同石无因已为他做好了饭菜,他打量着两个人,自入门以来,每日为他做饭,雷打不动,如今算来,以近三月。可他二人向来是留饭在,人识趣地走开,今日这副架势,显然是等候多时。

      他不紧不慢地吃完饭,这才慢条斯理地问道:“你们是要说什么吗?”

      石无因迫不及待地开口,直言道:“师父,我找谷中医官瞧过,说是这灵脉滞涩只有您能治。”说完他嘿嘿一笑,忙上前去给杜衡捏肩捶背,爪子却被杜衡不动声色地扒下来。

      “你呢?”杜衡去看卫扶邛。

      卫扶邛拱手道:“那把刀,不如放在师父这里吧。”

      杜衡眉毛跳了跳:“你肯?”

      卫扶邛不好意思:“我太过笨拙,此刀虽好,我却用不来,岂不是浪费。”

      “你以为我用得了?”

      石无因同卫扶邛对视一眼,皆是一惊。

      “师父,也会有用不了的武器?”

      杜衡正色道:“你说的好一句废话。”

      石无因疯狂地朝着卫扶邛使眼色,卫扶邛眉头微皱,这才试探着开口:“既然如此,师父可否替我开个锋?”他一面说,一面去看石无因的嘴型,“那,那刀不知为何,连泥土,斩起来也是费力。”

      杜衡瞧着二人神色:“直说便行,何必这样拐弯抹角。”他将手里的茶水抿了两口,“你们去找寻剑,他自有办法。”

      “寻剑?”石无因心道寻剑同他们一般也是弟子,不过天分高了些,修为厉害了些,从前真是小看他了。

      杜衡替石无因通了灵脉,说他魂府中有灵珠存在的痕迹,可却探不到灵珠,便问他从前可有修行过。

      石无因含糊地摇摇头,意说自己不知道,落在杜衡的眼中却是否认已经修行。杜衡迷惑不已,未曾修行,魂府里哪来的灵珠。

      “怎么,不想告诉我?”杜衡笑笑,“好歹我端着师父的名号,不会害你们。”

      “师父,我真不知道,从前跌了一跤将脑子摔坏了,或许修行过,也或许没有,我不知道。”

      “一人一生只能有一颗灵珠,由此看来,你便再不可能化衍出灵珠。”

      卫扶邛一怔,他从书上得知这灵珠对修士来说是同魂府一般重要的存在,魂府储魂魄,灵珠存灵力,修士若是没有灵珠,简直生不如死。

      谁晓得石无因摆摆手:“没有便没有,我又不能强求。”

      “你倒是看得开。”

      两人离去之后将枉同递到寻剑手里,他见卫扶邛拿着毫不费力,便单手接过来,谁晓得立即折了骨头,将绷带打好之时整个人还未回过神来。

      可他向来嗜剑如命,见了刀剑眼睛亮得可以当火折子,寻剑用一只健康的手翻箱倒柜,最后指着一页图册惊道:“这可是,可是焰魔枉同刀的样式!”

      他一面说着,一面摩挲着刀身:“你这刀哪里买的,我觉得仿得不大好,细节方面还是有所欠缺。”

      石无因下意识地想反驳,却又立即按下来:“管它哪里买的,替我们开个锋。”

      寻剑直起身子,抬手竖起食指:“一只。”

      石无因扒开他的手道:“是是是,卫扶邛给你做!”

      寻剑这才心满意足地蹲下身来,用着往常的方法鼓捣起来,可是半晌没个动静,他围着长刀转了一圈,眉头紧皱:“怪,这是为何?”

      卫扶邛凑上去看,却感到背上传来推搡的力量,他一个手掌不慎扑在了那刀锋之上,瞬时渗出血来,顺着掌缝流到刀刃之上。

      血迹流过的地方,刀身上铁锈消失干净,刀刃闪起银光,刺得几人睁不开眼,红光过后,长刀焕然一新,仿若新生。

      石无因心满意足地咂咂舌。

      寻剑眸色沉下来,他按住卫扶邛的手背:“此刀邪气过重,怕是不合你用。”

      卫扶邛记得杜衡也说过这样的话,一时好奇,正欲开口,却被石无因一把拉走。路上卫扶邛挣开石无因的手,蹙眉道:“你方才推我做什么?”

      石无因双手一摊:“我才没有。”言罢他甩着手大步朝前走去,身影尽数落在余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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