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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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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三所是宫里的冷宫,当今皇帝仁厚,将冷宫里的人都挪到了宫外静心庵,让庵堂中的师太们照顾。
如今还住在这北三所的便只有那个刚死了生母的四皇子了。
这位四皇子的生母与沉贵妃有过节,二公主从前便时常来冷宫找这对母子的麻烦,这些事上头心里都清楚,但既然上头没话,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道。
但现在听到谢宁问起,以芳也不好随意敷衍。
而且看着那宫墙檐下那些结得长长的冰锥子,以芳也有些担心这位娇蛮的二公主下手没轻重,这样冷得天会闹出了人命。
别看这位二公主小小的年纪,折磨人的手段在宫里却是出了名的厉害,什么罚跪泡冷水的,那都是寻常不过的事。
“那奴婢陪着县主过去瞧瞧。”说着以芳便扶着谢宁的手,迈过了一侧的宫道门。
“都围在这儿做什么?”以芳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作为御前掌事的姑姑,语调中的沉稳威严却是很多年长的嬷嬷都不及的。
围着的宫人听到声,回头一看来人竟是御前的人,便都十分乖觉地排成一排垂手立在一边,不动声色的就将身后的四皇子挡了起来。
“以芳姑姑怎么来了?”二公主景婳客气地对着以芳笑了笑,而后才对着谢宁道,“安宁县主也来了啊。”
在景婳的心里,御前伺候的姑姑的地位可比谢宁这个皇后的侄女要高得多,毕竟皇后无宠,就连管理六宫的全力都握在她母妃手里,今日若不是以芳姑姑在场,她都未必会多看谢宁一眼。
“二公主。”
谢宁对着景婳行礼之后,以芳才欠身福了福道:“奴婢见过二公主。陛下差奴婢送县主回皇后娘娘那儿,途径此处,县主见这儿围了人,便叫奴婢陪着过来瞧一瞧是怎么回事。”
以芳回话的语气虽不卑不亢,但话里话外还是将自己摘了出去。毕竟二公主背后的是沉贵妃,即便她是御前的人,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个在后宫呼风唤雨的贵妃。
“原来如此,没什么,不过是本公主带着几个奴婢们在这儿玩闹罢了,姑姑去忙自己的事吧。”景婳的语气有些敷衍。
谢宁却只当没听到,往前走了两步,要穿过遮挡着四皇子的宫人去看情况。
宫人们原想拦她,但碍于眼前有御前的姑姑在,便只好不情不愿的让开了一条道。
穿过宫女太监们围成的人墙,谢宁就看到一个少年靠着殷红的宫墙站着,他身形瘦弱,身上本就挡不住风寒的薄衣已经湿透,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不住的打颤,一张脸被冷得发青,嘴唇也早已被冻成了深紫色。
可即便如此,他却依旧倔强地咬牙站着……
看到少年这个样子,谢宁心里就不大好受,忙把自己手里的小手炉塞进了少年的怀里,然后又解下了自己的斗篷想给少年披上。
只可惜她个子小,垫着脚将斗篷盖到了少年身上,冻僵的少年不接,斗篷便又从他身上滑落了下来。
以芳见状忙拿过小太监进宝手中的食盒,给他使了个眼色。
进宝会意,立刻上前扶住靠墙的四皇子,为他穿戴好了斗篷。
四皇子景言忽而感到身上一暖,原本有些涣散的神识立刻又紧绷了起来,正当他要做出防备的动作时,眼睛却对上了一双明亮的杏眸。
“你是四皇子吧?”杏眸的主人仰着如温玉一般晶莹细致的脸庞,伸出一只又小又暖的玉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皇帝姑父今天赏了我一盘水晶雪梨酥,你陪我一起去中宫吃,好吗?”
这时,四皇子景言才意识到自己怀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温热的小手炉,身上也披着一件轻暖的斗篷。
手炉上装饰着掐丝珐琅的彩蝶,而身上的斗篷长度只到他的膝盖,粉粉的还带着一股歆甜的香味,一看便知是眼前的小姑娘随身的东西。
景言觉得自己的耳根与头脑一般热热的,只能由着小姑娘拉着他的手一路往前走。
“公主,咱们就这么放他走了?”谢宁带着四皇子走后,景婳身边的太监低着头在她耳边问道。
“不然呢?”景婳拢了拢衣袖,眼中闪过一抹不屑,“谢宁怕我拦着她,故意提了父皇今日赏她的点心,生怕我忘了她的那个大将军父亲刚立下战功。更何况刚才还有御前的人在。”
景婳再娇蛮也是宫里长大的孩子,心里很明白她与她母妃的一身荣宠依仗的是什么。
如今谢将军刚打了胜仗,谢宁正是在御前得脸的时候,她再不乐意,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和谢宁过不去。再者她也不信,谢宁护得了四皇子一时,还能护得了他一世,四皇子迟早是要回到北三所的冷宫来的,到时候还不是她想如何就如何?
回到了中宫进了屋,谢宁便伸着手站在烧着银炭的铜炉前取暖,同时让下面的人去准备热水和冬衣,让四皇子好先去泡个热水澡驱一驱身上的寒气。
“阿嚏,阿嚏。”或许是因为一冷一热的缘故,谢宁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一旁的荷芳姑姑见了,忙吩咐道,“看样子县主这一路上有些受凉了,秋月你去煮些姜茶来。”
谢宁听了忙道:“多煮一些。四皇子也受凉了,一会儿让他也喝一些。”
听着小姑娘的话,想着小姑娘方才打的两个喷嚏,在看到自己身上的斗篷和手炉,景言的心里就生出一丝暖意和一丝愧疚。
……
游戏进度推进到这儿,谢宁觉得身体有些倦了。她原本就是在游戏中待累了才会回到现实世界的,要不是不想看那个狗皇帝表演,她今日原本就没打算再进游戏。
退出了游戏,谢宁没有立刻睁眼,而是先留心了一下殿内的动静,感觉身边还算安静之后才睁开了双眼。
一直在旁守着的敛秋见她醒了,忙上前关切的说道:“主子,您终于醒了,您现在觉得怎么样?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在外殿候着呢,奴婢这就去叫他们进来,然后让人去养心殿传个话,也好让万岁爷安心。”
太医们?合着她进入游戏的这段时间,狗皇帝把他的“陪葬天团”都给叫过来了。
由于做皇帝的动不动就喜欢威胁太医“治不好就要他们陪葬”,故而谢宁便经常戏称太医院的一干圣手为“皇家陪葬天团”。
“你是?”谢宁感到嗓子有些涩,咽了一下喉咙道,“你先别急,我有话要说。”
“主子,奴婢是敛秋,您有什么话要吩咐?”
“你让陪……太医院的别的太医都回去,就留下方才的那位……”
“章太医?”
“对,章太医。”谢宁继续说道,“就留下他一人便可以了。还有,我醒过来的事,暂时先不必惊动皇上,等章太医看完了再说吧。”
“这……”敛秋有些犹豫,虽说就在方才谢宁陷入“昏迷”的时候,外面的太医都已经替她家主子诊过脉了,但让太医院的人都留守在她们宸鸾宫到底是圣上的意思……
“就按我说的做,快去。若是皇上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后宫皇室那么多贵人,万一谁有个不适,找不到太医怎么行?我这儿只要留一个章太医就可以了。”
在游戏的后宫里生活了七年,谢宁对后宫中的一切也算驾轻就熟,对于下人,能宽仁的时候便宽仁,必要的时候就该强硬还是要强硬一些。
按她现在的情况,若是被一群太医围着问话诊脉,说不好容易叫人看出她是穿越者的端倪。
况且狗皇帝一下子把整个太医院都搬到她这儿来,也并非真的关心她的死活,只不过是演演深情给别人看的。万一这个时候有哪个嫔妃或是皇亲国戚病了找不到太医,她又得替狗皇帝背了这个嚣张不贤的黑锅。
说不好过上几日还会被言官上疏弹劾,罪名嘛,大可以说她恃宠而骄、蛊惑圣意。
毕竟在这个时代,对女子言行的要求严苛,即便这错并不是你犯的,但若是你未从旁劝阻,那这一样也可以是你的错。
就如她游戏中的姑姑谢皇后所言,成帝邀班婕妤同乘辇车,班婕妤冒着违逆圣意失去君心的危险推却了,才是千古佳话却辇之德,可她若是碍于君威答应了,那这便是妩媚惑主,以美色败坏君主德行了。
反正狗皇帝身上担着对她情深一片的包袱,即便她把太医们都退回去,他最多也只能“温柔”的责备她两句,并不能对她做什么。
她又何必给自己留下这样的隐患?
“那奴婢这就让小路子好好的将太医们送回太医院。”敛秋听了谢宁的话,也觉得有理。圣上的恩宠是一回事,但万一这宫里真有哪位贵人生了病找不到太医,这事便就有些不好说了。
即使出了事,谁又敢去怪罪圣上?到最后还不是只能怪她家主子恃宠而骄,没有从旁劝阻圣上了?
幸好她家主子头脑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