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赌气 ...
-
徐冉抱着手机等韩沐的消息等了一宿，在“明明是他错了”和“难道是我冲动了”之间纠结了一宿。他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搞得大白兔烦死了，伸个懒腰咕咚跳去地上，一颠一颠地走了。
眼见着天光微亮，他什么都没想明白；枕边的手机被第n次拿起来，他什么都没等来。
怎么他都不担心他？怎么都不想他？怎么都不好奇他的去向？
于是他难过地想，韩沐大概不是在说气话。
苏霁阅如约派来了司机，车停到院外礼貌而克制地摁了两声喇叭。徐冉干躺了一会儿起身下床，边拨韩沐的号码，边懒散地踢腿往楼下走。
走到门厅，AI女声跑出来跟他道歉：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声音冷漠，却像一个热辣辣的巴掌，把他的自尊心打到地上摩擦。
于是他告诉司机计划有变，看着远去的车尾难过地想，韩沐是真的不要了，他和他的好，都不要了。
---
Q市，临海的一片橘色屋顶底下，苏霁杭拿起韩沐枕边的手机，看着上面写着的狗徐冉狡黠地笑了：“这是什么犬种，没听说过。”
韩沐抬胳膊想拿回手机：“忠犬。”
苏霁杭笑着躲开，拇指悬在接听键上：“消气了？我帮你接？”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坏样子。
“别接！还给我！”韩沐立刻起身去够
动作太大，额头温凉的冰袋滑去一边，输液管瞬间抻直，而后针头滑出来，无力地掉在床上，软管轻轻地晃。
“Ah！”Evan责怪地朝苏霁杭摇摇头，见床头边架子上的药液已经见了底，无奈摘下了输液袋，收了软管和针头熟练地捏在手里，回身递给韩沐一个电子体温计，用法语问他：“你今天看起来好些了，你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韩沐和他道谢，告诉他自己好多了。
“那心情呢？有没有好一些？”Evan又问，表情语气像是在关心一个孩子。
“好了，都好了。”韩沐说，心里莫名泛上一股羞涩。
Evan对着苏霁杭眨眨眼，暗示他先出去，自己有几句医嘱要单独说给病床上的少年听。苏霁杭朝他眨眨眼，却坐回了床边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摆弄手上的戒指，缓缓开口：“这可不行的哦，韩沐，你应该和他多沟通，及时反馈他你的真实感受，很痛或者不舒服……”
韩沐攥着手机咬牙切齿：“你闭嘴。我只是被海风吹到了，所以发烧。”
Evan点头打圆场：“哦，是的。突然病这么厉害肯定有很多因素，和之前没休息好/饮食不规律也有很大关系。”他又朝苏霁杭眨眼睛，“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先不打扰了。”
偏偏椅子上的苏霁杭光跟着眨眼，人不起来。Evan无奈耸耸肩，开门出去了。
苏霁杭自言自语：“我还奇怪，昨天早上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又不一样了呢。”
韩沐抢白他：“你也不一样了，更烦人了。”
“唉……”苏霁杭假模假样地叹气，探着身子又要拿韩沐的手机：“你不好意思，我和他说？”
韩沐攥手机的指节都发了白，恨不得当场给手机吞了以绝后患。
“你把苏霁阅欺负跑了就来欺负我，是吧？”
苏霁杭无情嘲讽他：“我只是觉得你躺在这里自己赌气的样子很蠢。”
打从昨天晚上开始，苏霁杭就对着他各种嘲讽。
昨天晚上，韩沐揣着皱巴巴的信封，租了电动滑板车在度假村里兜圈子找人。从最南兜到最北，没找到徐冉，倒是跟沿街散步的苏霁杭和Evan照了三次面。第四次时，散步的俩人把他拦下来了。Evan说他脸色看上去很不好，抬手摸了他额头，便坚决把他带回了苏家淡橘色的度假屋。苏霁杭则一针见血地问：“你们是吵架了吗？”
韩沐晃晃沉重的脑袋，不说话。那会儿是想给徐冉打电话的，他怕徐冉晚上回去酒店时候找不见人再生误会。结果却遭到了苏霁杭无情嘲讽：“你还找他？他回G市去了，跟着苏霁阅的车回去了。你再晃晃脑袋，快把水都晃出来。”
韩沐听了反而松一口气。
后来，苏霁杭看了Evan手里滴滴作响的电子体温计，又从韩沐空洞的面目表情里推测出了难于启齿的病因，再次无情嘲讽他：“你在这里大发什么善心呢？还不让他立刻马上滚回来看他干的好事！”
韩沐不打，死摁着手机也不让苏霁杭打，把苏霁杭气笑了，捻着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勾着唇角一脸刻薄：“好，随便你。慢慢躺着赌气吧。气炸了我正好找人给这屋重新装修一下，太老气横秋了。”
韩沐昨天实在难受，难受得只顾得上死摁着手机，今天好多了，为自己正名之余，还能对苏霁杭没完没了的嘲讽反唇相讥：“我不是在赌气。你要是想给这屋换墙纸，不如去G市把苏霁阅找回来，他肯定比我先炸。”
苏霁杭假装听不见第二句，只问他：“你不是赌气，怎么不接他电话？怎么不让他过来？”
“他看到我这样会自责，我不想他自责。”韩沐说。
苏霁杭一怔，随后右手搭上左手，做了个“给你鼓鼓掌”的动作。他起身，走到门边回过头来，嘲讽他：“你这个恋爱谈的，比我还没救。”
---
没回Q市的徐冉倚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没精打采地干坐了一天。从“他竟然真的不要了”的难过，到“他有本事别后悔”的不忿，最后看着安静的手机又回到“他竟然真的不要了”，愈加难过起来。
傍晚时候，大白兔舔完了罐头，蹲去落地窗前炸毛，对院子里的流浪小猫哈个不停。
是徐冉从来没见过的小猫。长毛，一张小白脸好奇而警惕地往屋里看，好巧不巧在鼻头下边长了一块黑毛，连着鼻头黑成个小方块，打眼一看像是卫生胡。
徐冉下意识地去摸手机，想拍照发给韩沐看，想告诉他自己决定给猫起名叫法西斯。他想到之前他枕在韩沐大腿上，给他介绍一字眉和豆眉，想听他被自己逗笑。
然后他想起韩沐说不要了，悻悻放下了手机。
徐冉反常地消沉，李美人和老徐反常地喜气洋溢。当天的晚餐也反常，反常地出现了3道荤菜。徐冉反常地没吃几口，而李美人和老徐反常地没关注到徐冉的反常。
饭后，老徐郑重宣布，通过他和李美人的不懈努力，家里不久将迎来新成员。
徐冉兴趣乏乏地问他是来天上飞的还是水里游的。老徐给他一巴掌，说是跟你一样两腿走路的。就在徐冉冥思苦想都什么动物两腿走路的时候，李美人甜蜜地垂下眼，手摸上肚子，跟他说：“我们打算再生个宝宝。”
徐冉震惊，问老徐：“你疯了还是她疯了？”
老徐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批斗他：“疯也是被你搞疯的！你妈是因为你进拘留所疯的，我是天天吃菜叶子疯的。”说完凑到徐冉耳边，小声：“这样不是很好吗，我顿顿有肉，也没人管着你了。”
徐冉又去摸手机。他想有一肚子吐槽老徐的坏话想跟韩沐说。想跟他说老徐之前用金钱诱惑他俩回家吃菜叶的事，还想说自己怕他拘谨尴尬一口回绝的优秀表现。
随后他又想，这大概也是韩沐不需要的那种好，于是把手机放回口袋，悻悻地上楼去了。
半夜，大白兔踮着爪子悄咪咪凑过来，躺进徐冉怀里凹成一个O型。徐冉给他挠下巴，听着猫呼噜难得有了些许睡意。只是手上刚一懈怠肥猫就不乐意了，露着犬齿使劲拱他的手，把他从梦里拱到了清醒边缘。他敷衍地摸两把，兜着猫脖子想让他老实点，结果肥猫更不乐意了，后腿儿狠狠一蹬抬屁股走人，猫毛飞得到处都是，呛得人鼻子发痒。
徐冉坐了起来，习惯性地拿过手机，失落地放回手机，然后对瘫在地上高傲舔毛的大白兔发火：“哦！你让摸哪我就得摸哪，你让怎么摸我就得怎么摸，一点点不合心意，你就翻脸是吧？你凭什么？！”
大白兔淡定看他一眼，继续后腿指天，高傲舔毛。
于是徐冉又失了眠。
---
韩沐也睡不好。半梦半醒间觉得背后一空，向后伸着胳膊乱戳，潜意识里总以为徐冉还在。要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身后确实是空无一物，徐冉已经被他气跑了。
他坐起来，借着夜灯的光看床边椅子上没吃完的晚饭——一碗水煮西兰花、胡萝卜和鸡胸肉。
他看着单剩下半碗软趴趴的胡萝卜块，奇怪地没有了厌恶的感觉。想的是跟徐冉追卡车屁股后面跑的那个明艳动人的夏日午后，是徐冉拿着胡萝卜条边吃边喂马，是徐冉跟他说“喂谁的它也是胡萝卜啊”，跟他说“少数服从多数，你尝尝”。
那个热烈纯粹的少年横冲直撞地在他的人生里闪闪发光，于是韩澄给他烙下的羞辱，杵在心里的恐惧都在少年的耀眼光芒中褪了色。
他鬼使神差地拿了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嚼。仍然不觉得美味，却让他格外想念拿着一大把胡萝卜哄他吃的少年。
他从老气的写字桌里找出钢笔和信纸，提笔在写字桌前呆坐了很久，忧伤的、乐观的、真心的、无从说起的心思直往笔尖淌，但一个句子也写不完整。
他看着手边的一叠废纸轻轻叹气，只觉得少年的名字在他笔下越发漂亮了。
---
与韩沐互不理睬的第三天，徐冉在心里服了软。他捧着手机把自尊心一降再降，愁眉苦脸地想只要韩沐给他随便发个什么，哪怕就发个句号也好，他一定立刻马上开车400公里找他当面问清楚。
他觉得这样就算够不要脸的了，可惜韩沐连个不要脸的机会都没给他。
他崩溃了，打电话给女菩萨乔欢欢，跟女菩萨倾诉。女菩萨让他反思自己，他委委屈屈控诉韩沐的恶行，女菩萨让他换一个算了，他又说出韩沐的一堆好来。
别说乔欢欢是个假菩萨，就算是真的，估计也忍不住要从莲花座上来一个飞踢。
乔欢欢强忍怒气：“徐冉你到底想说什么？！”
电话那头的乔欢欢想打人，电话这头的徐冉浑然无觉。
“我不该生气吗？”他问。
“你应该。”
他接着问：“他不该给我打个电话吗？不该发个微信吗？”
“他应该。”
他还没完：“可他不理我！他凭什么不理我？”
“你问他去呀？！”
徐冉把这话当成了自尊再降一级的台阶，立刻拿起了车钥匙：“行，那我这就去。”
乔欢欢这才听明白，徐冉揪着她来回来去说了大半天就是为了这么一句，是因为自己拉不下来的脸，需要别人帮忙拉一下。她觉得他有病，对着手机喊：“别啊别去！就不理他，干脆老死不相往来吧，完美！”
徐冉挂了电话已然坐到了车里。
阳光洒落在车前，灿然明媚。歌单第一首，仍然是老徐和他都很喜欢的那首Yellow。
男歌手深情地唱：
I swam across，
I jumped across for you，
Oh what a thing to do
……
他总能在这首歌的深情里听见自己。
比如韩沐让他滚，而他一口气滚了400多公里还不见他后悔，只好自己调转方向再义无反顾地滚回去。
他想他对韩沐就是这样的深情。
只是他一边自我感动着，一边还试图挽尊。思前想后地开了10分钟，一转方向盘拐去墅区的动物医院，打开车门叫小徐：“来儿子，上车！”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赌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