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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旅人与灯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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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玻璃渣预警 会he的!信我!
第三个木雕
事实是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不记得神明的表情——绚烂寂寞之角
下一位客人到来的时候刚过正午,是一天中空气吸收太阳温度最多的那段时间。
来人礼貌的敲门,进门脱帽很绅士的打招呼,芥川龙之介好不容易从太宰治蹂躏他羽毛的魔爪中逃出来,一个用力过猛直接撞在了客人身上,晕头转向地跌在来人下意识接过来的帽子里。
他毛茸茸的一大团羽毛乱糟糟地蓬松着堆在布料上乘做工精致的黑色帽子上,看上去傻乎乎的像一团颜色混杂的拌酱。
芥川龙之介迷迷糊糊地看见戴着黑皮手套的漂亮手掌带着小心和好奇试探着给他顺了顺毛,垂落在颈侧艳丽色泽的发丝让他心里没有实感地想着:啊,是中也前辈啊……然后在反应过来炸毛的瞬间被太宰治团回了怀里。
中原中也也不恼。
“请问这个木雕是你们的吗?”
“是的哦,矮人先生~有什么问题吗?”不准碰我东□□占欲超强·太宰治笑容灿烂。
“……”
“这样看来你是雕刻师?那你可以告诉我在你看来神明是什么样的吗?”
“神明?”
“我走过了很多地方。无论贫穷还是富裕,每一个地方都有信仰着不同神明的人们。他们恭敬地朝圣,虔诚地祈祷,但是每当我询问他们神明应该是什么样的时候他们的答案都不一样。
“贫穷的妇女认为接受她们祈祷的神明宽容慈爱,她们现在承受的苦难肯定会在某一天变成幸福;战场上的将军认为神明冷漠残酷铁血无情以收割性命为乐,他们摘下的血腥人头是让神明保佑胜利最好的祭品;宫殿里的统治者渴望让自己成为掌控一切天下土地与财富的神明,他们以人命祭祀神明以求自己永世流芳。
“无法满足这些愿望的神明真的……爱着世人吗?”
太宰治渐渐收敛了表情看着他,芥川龙之介飞过去站在他肩头蹭了蹭他的脸,没有被躲开。
“我从未曾在意神明的表情。
“毕竟所谓神明,也不过是被神化的人类。
“正如您,您是世人的神明,但您也不过只是您自己统治下的人类。”太宰治想到什么突然勾起一个笑,“嘛,不过世间也算是有‘神明’吧。”
“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神明。”
“芥川君对今天那个黑漆漆的小矮人很不一样啊。”
“咕?”黑色的猫头鹰歪头。
“居然主动去安慰客人什么的……你不是最讨厌有人碰你羽毛吗?”
站在椅背上的猫头鹰从头部开始变得虚幻,黑发的青年在飞散羽毛的柔和白光中落在太宰治腿上。
“您这是……在吃醋?”
“对啊,不可以吗?”棕发的男人孩子气的噘嘴把头抵在芥川龙之介肩窝磨蹭,说得理所当然。
“……不,在下很高兴。”芥川龙之介声音很轻,但太宰治离他近得足够听到,“不过中也先生……是对先生您来说特殊的人。”
很特殊的人。
夜晚芥川龙之介把纸片贴上木雕,棕色的猫咪蹲坐在那个木雕旁的空处伸爪艰难把纸片翻了一面。
——事实是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不记得神明的表情
最后一个字后有一个点,书写的人迟疑后终究没有续上后一句。
太宰治思考的时候芥川龙之介过来轻车熟路拎着后颈皮毛把他提起来放在自己怀里。在这个不应该再有人来的夜晚他却披了薄毯坐在椅子上翻开了书,太宰治在他怀里舒展一下身体后蜷缩成一团昏昏欲睡。
芥川龙之介轻轻挠了挠猫咪柔软的下颚。
“睡吧,先生。”
等您醒来……一切都会恢复您熟悉的模样。
第四个木雕
那些给自己说了一千遍的话你自己也知道是假的——痴心怪
“‘当在下足够强大的时候,在下就可以站在他身边。’”
穿着黑风衣的瘦削少年站在时空彼端以手掩唇,芥川龙之介坐在不该存在的世界轴上遥望,对出现的除了稍显稚嫩之外和他一模一样的少年没有任何惊讶。
“我以为我们不能再见面了。”
“在下也是这样以为的。”
黑衣的少年插兜的手上握着什么东西,他走近坐下身后却没有任何椅子之类的支撑物。
“好久不见,‘我’。”
芥川龙之介第一次见到太宰治是在弥漫着鲜血味道的昏暗树林里,被遮挡的月光只照亮了树桩上缠着绷带披着黑披风的少年漂亮的脸。
一句轻飘飘的虚无的“可以给你”轻而易举束缚了刚体验到情感的少年。
就算是假的……也没有关系。
那个时候是这样想的。
所以承诺被打破也并不值得意外,被独自一人留在不一样的地方也没有立场去指责。
毕竟是那样轻飘飘的虚幻的诺言。
连被记住被履行的意义本身是否存在都是一个值得仔细探讨的问题。
作为芥川龙之介的□□被切断与世界的纽带之后依然活下去的意义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妄念。
——如果,如果,芥川龙之介这个人存在本身对那个人来说还有那样一点无足轻重的作用与意义的话……活下去就并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足够强大的时候就可以站在他身边。
芥川龙之介曾在无数个浸透黏腻鲜血与污秽空虚的夜晚和白天这样告诉自己。是一碰即碎不能见光的执念,光明深处心知肚明的绝望。
疼痛,孤寂,愤恨,嫉妒,不甘,那所有强烈的感情是冰原上翻涌喧嚣的浪潮掩下所有芥川龙之介真正不堪一击的脆弱。或者说,逼着他迫着他借着伤口掩盖自己真正的伤口。
越被否定存在的可能越有存在的动力不过是一个笑话,一个被笑着哭诉出来的笑话。
可惜他入戏太深,没有人看得出。
……
黑衣的少年曾踩碎过那坚硬脆弱的冰层。
极度冰寒中芥川龙之介叹息着抬手合上少年的眼,红色的液体顺着水流从他指缝溜走,那个少年浑身压抑着剧烈颤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芥川龙之介耳边却全是如野兽一样尖利的哭嚎嘶吼。
芥川龙之介和少年本就是同一个人,他们所见所闻所感相通,他听见的不过是少年的心声。
那是他们第一次在“现实”相见。
他摸着少年毛茸茸的发抱住重伤尚未痊愈的躯体轻声说。
“他现在还需要你。”
“不是决定了吗,无论多么微不足道,都会完成他的愿望。”
少年死死握住他的手像是握住最后一根浮木。
“……我会,完成他的愿望。”
嘶哑得芥川龙之介喉口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他纠正道。
“是我们会完成他的愿望。”
若这是我们当初选择的存在的意义。
事情发生突变的时机很莫名,芥川龙之介发现少年不记得太宰治了。
这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毕竟他还记得。太宰治也记得,原因就是横滨街头少年被棕发的男人拦住后一脸冷漠的平静让那个人脸上浮现出复杂的明了神色。
有点难过的样子。
但最后他只微笑着道歉告别,罕见的彬彬有礼。
芥川龙之介抽了个空找到少年,记忆交换后他们看着对方沉默。少年默默回到冰层上再下来就又忘记了一次。
毫无疑问,“现实”被纂改了。
世界外的芥川龙之介看见一条
必将毁灭的世界线。少年看着他所见的情景眼神晦暗,然后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芥川龙之介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无边无际的冰原上多了一片相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大小的森林,森林里黑色的凶□□织伫立成孤单的灯塔。冰原下的少年义无反顾地踏回那片逐渐崩坏的世界轴。
义无反顾这个词仿佛一直离少年很远,但芥川龙之介知道,他这一生都在义无反顾地努力向一个离他越来越远的人靠近。
只是这一次,他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说来也真是讽刺,被少年强行从世界手上抢回来的人除了一个名为芥川龙之介的少年谁也不记得谁也不愿意相信。即便之前他曾为了这些人与少年背道而驰。
黑衣的少年和芥川龙之介一起坐在床边看了那只猫一晚上。
棕色的猫咪睡得香甜轻声打着呼噜,长长的胡须随着呼吸颤动,睡着睡着前爪不经意搭上了少年放在旁边想碰不敢碰握拳的手。少年被惊到一样颤了一下控制住自己反射性要缩回的动作,迟疑着终于鼓起勇气抬手把棕色的猫咪抱起,他近乎虔诚地低头,脸颊触碰到猫咪暖烘烘的柔软的腹部绒毛,鼻尖感受到生命的起伏。
他眼中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说。
“太宰先生,在下找到送您回家的路了。”
话音落下的时候永远处于冬日飞雪的窗外升起崭新的第一缕阳光,少年没有抬头,他的身体从下而上如同被摔碎的瓷器一样无声地被放慢地块块碎裂,每一块碎片又再从下而上一点点被碾成粉末化成尘埃散在被照亮的空气里。
一旁的芥川龙之介沉默看着少年碎裂消散在这个不该存在的世界第一个初春的第一阵风中,风里滑落下少年握在手中的东西——一个被摩挲到表面光滑的木雕。芥川龙之介捡起来指节划过木雕上的纹路眼神无悲无喜,木雕脚下贴着的纸条字迹稍稚嫩一些却无疑是他的笔迹。
——那些给自己说了一千遍的话你自己也知道是假的。
芥川龙之介看了许久不知为何反而露出一个微笑,他俯下身学着太宰治之前的模样生涩地在依然沉睡的人额上印了一个吻。
“太宰先生,愿您可以在一切苦难中浴火重生。
“请您离开时,
“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