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山月》山色

24、第 24 章

　　初一，纳兰早早地便醒了过来，昨晚的那一杯酒除了让自己丢了脸之外，倒没有对今早的身体有任何的影响。看来，自己的酒量还不错，至少，比想象的要好。
　　起了来，便是一番洗漱，尽量地拖缓了步伐，直到，说服自己有足够的表情去应付那些事后，这才挂好面巾，轻叹了一口气。
　　出门的时候，意外地发现，院子里的门都是关着的，也不知道是早了还是迟了，总之，心里倒是真真地松了一口气的。
　　节前大伙儿齐着把里里外外打扫遍的缘故，衬着微霞四下里透亮透亮的，正月的头天，是个好天气，除了门上树上的红绸，除了满地的爆竹碎屑。
　　徐徐地往前厅行去，她知道，莫婶必在前厅里等着大伙吃饺子，为了今早的这一顿饺子也不知道花了王麻子和莫婶的多少心血。转念一想，自腊月以来，除了帐上的工作，自己应该是这个寨子里最置身世外的人。要是，要是在家，过年该是最开心的时候了，除夕夜里也该是合家熬夜守岁的好时候，断不会如今的形单影只罢。
　　心头略略地泛酸，满地的红纸显得有些刺目的时候，她终是抬起头斜眼望向天际，对着家的方向绽开了唇，一笑。
　　莽山，这个千里之外的莽山，隔了红尘的喧嚣，似乎也把世人对金钱的渴望也消掉了许多。至少，她在莽山日复一日的管帐工作里，除了腊八后采购过年所需的费用外，鲜少有人会到帐房里支取银两。
　　莽山人的菜是自家后园子里种的，莽山人的酒是自家酿的，除了逢年过节派人去外面买布匹，莽山的女人们似乎从来就不为荆钗布裙感到任何的不满，平和，无所求的莽山女人依着宽厚质朴的莽山男人，再衍生出一大堆的小萝卜头，一家人和和睦睦地在这无人闻知的大山里过得，就如同一幅画。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她曾经十分地不以为然，素来喜欢醉里挑灯的辛大将军为何会有如此闲情着墨于平常人家的嬉笑怒骂之中，可如今，她想，她是懂了，懂得如果有这样的一家人平平凡凡地生活在凡世的一隅，夫妻白头，儿孙绕膝，也许便是一个女子最大的福份。
　　少时的不屑，总以为这样的平凡与她必是如探囊取物一般，可是经过了及笄以来的一切便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平凡很久以前便没有她可以落脚的一丝一毫的可能。也许是下意识里的自己在清河巷的决定出走的那一夜里便懂得的，于是才有了之后的一切一切，意外，从来不是真的意外。
　　委屈，便也从来就不敢去深究。因为，心里知道，真正委屈的人不是她，也许应该是被她当作救命稻草一般的男子。记忆，不小心又被牵到了昨晚的那一幕，那双手扶住双肩的大手。阳光，在不经意的一晃落在了眼里，泪意，一刹那便不自主地涌上。也许，凭着这一时间的乍然而醒，她，该感激那个人才是不是吗？眨了眨泪眼，晃晃悠悠了许久的心情终归是落到了实处。
　　从今儿起，她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想，只要这样，就好。
　　不自觉地，就那么短短的一段路，竟让自己走了这么久.阳光普照的大年初一，许是昨晚拼酒拼得过头的缘故，莫非和靳岩两人也不见人影。前厅里陆陆续续地才聚了一些人，一眼，便望见了昨晚回家的那个人，正埋头吃着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