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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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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对新人的婚礼同时在一个酒店大厅里举行,第二医院和第九医院的同行济济一堂,场面堪称隆重。
顾惜朝到得很晚,他的发型又恢复到一年前乱糟糟的风格,上身穿了一件白色衬衫,外面套一件同色系短西装,黑色领带和长裤都是很潮的休闲式样,脚上一双超级拉风的军靴——低调从来不是他的作风。下了车的时候,天都擦黑了,新人已经到里面招呼客人,他扫过一眼放在底楼的两个招牌,看到戚少商和英绿荷夫妇时,明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刚进大厅,戚少商远远地就看见了他,两个人隔着上百的来宾短兵相接似的一望,顾惜朝已经别开脸去,在人群里扫视了一圈,发现一边角落三十米开外的地方崔略商正向他拼命挥手。厉南星和陆小凤也坐在同一桌,那两人看着他的目光竟然都带了一丝同情,他很不爽地挺了挺腰杆,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欠身坐到椅子上,“教主大人不是伴郎吗,怎么还坐在这里,不去帮着接客?”
“放屁!接客!?”陆小凤瞪了他一眼。
厉南星笑,“他临时叫他一个表弟做伴郎了。”
陆小凤搂着厉南星的肩膀说,“那是,我们教主大人玉树临风,一下就把人比下去了。这点自知之明那家伙还是有的。”
厉南星甩开他的手,脸上有点不高兴,眼神又是很柔软的。他看看顾惜朝,轻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干什么不来?”他习惯性地一挑眉毛,“女朋友结婚了,新郎不是我,你觉得我该躲在哪个地方不爽吗?恐怕这里比我更不爽的大有人在。”他努努嘴,指着隔壁另一桌上的一位长卷发美女,“那是戚少商的前女友,我要是她才叫郁闷。”
几个人一起回过头去,只见息红泪一直半眯着眼睛看着戚少商,并且时不时回过头去跟旁边一个长相很秀气的男人说点什么,表情是一脸的不屑。
崔略商插嘴说,“那个是东海集团的少东家郝亦连公子,如果我们家算有钱,人家就是富可敌国。”
顾惜朝忍不住有点幸灾乐祸,“看人家美女找的新男友,不知道高了几个档次。”
一桌人,知情的知道他是在不爽戚少商,不知情的以为他被撬了女朋友而郁闷。
不一会儿,两对新人上去一左一右站好,旁边的司仪开始天花乱坠地吹嘘起来。四个人里,竟然是戚少商笑得最开心,两个酒窝深深地显露着,看在顾惜朝眼里更是傻得不行。他边上的英绿荷穿着韩版的高腰婚纱礼服,很好地掩盖了她腹部的隆起,顾惜朝实在搞不懂她是不是装了一肚子坏水,很恶毒地闪过一个坏念头,想象自己如果是个拿刺刀的日本鬼子会是什么样的。
林飞扬自上次跟他吵架以来,曾经找过他要和解,但是一想到她竟然跟沐晟在后面议论他的事,顾惜朝还是冷冷地没理人家。
司仪开始夸奖两位新郎,然后问大家他们身上有没有共同点。
下面有人吼着说帅啊,了不起啊,年轻有为啊。
顾惜朝哼一声,“都是绿云罩顶呗!”
一桌人满头黑线,纷纷斜眼去看他,虽然都知道台上两个女人与他关系暧昧,但是他也没说错。甚至医院里的一半以上的女孩子如果结婚,他们的新郎都会有此忧虑。
顾惜朝恬不知耻地笑了笑,“看我干什么?”
“你一会儿别喝太多,我怕你撒酒疯。”厉南星好心地提醒他。
顾惜朝白了他一眼,端起前面的酒杯将里面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当我没说。”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顾惜朝酒气上头,没一会儿就对着旁边的美女甜言蜜语起来。厉南星向陆小凤使了个眼色,在他胡言乱语之前把人架到了外面楼道里。
顾惜朝哭笑不得,“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你会。”
顾惜朝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笑得眼神迷离,“我知道你们两个感情深,其中一个结婚的话,另一个怕是吃不消。不过我可没你们这样深情,我是比较滥情的,这世上谁也不会没了谁就活不下去。”
陆小凤和厉南星对看了一眼,后者抽了根烟递过去给顾惜朝。
顾惜朝接过来点上,挥挥手示意他们快回去,“得了,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吧,抽完这根我还是回家的好,免得你们老以为这里按了个定时炸弹。”
他靠在墙上,两腿交叉,右脚脚尖轻点地面,很悠闲地打着拍子吐着烟圈,然后扫了一眼大厅里面,“去吧,新郎新娘要来祝酒了。”
厉南星拍拍他的肩,什么也不多说,和陆小凤回到了席间。
顾惜朝抽完烟,把烟头在垃圾筒上按灭,随手一丢,然后走进了电梯。抬手按数字键时,鬼使神差地按了往上去的顶楼。
然后他笑着摇摇头,“不行不行,让人发现了还以为我要跳楼,那就太丢人了。”电梯停在六楼他就出来了,茫然无措地在走道上站了一会儿,前面服务台的人见了,很亲切地说,“请问先生,你在找人吗?”
他呆了一呆,然后脸上绽开一朵笑,“楼下大厅结婚的新人房间开在哪里?我有点醉了要躺一下。”
“是七楼7018号房间到7024号房间,先生这边请?”
顾惜朝晕晕乎乎地跟着服务生到七楼,人家帮他开了其中一间房,“先生有什么需要请打服务台电话。”
他点点头示意OK了,然后反手带上门,走过去坐到床上,低垂着头,掏出了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按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喂,你来一下7024号房间,我有话要跟你说,对,就现在。”
过了一会儿,他真的上来了。
无声地打开房门,放他进来。两个人站在玄关的地方沉默了一会儿,各自都看着脚下的地板。
顾惜朝先开了口。“你是不是觉得孩子是我的,所以你想帮我背这个黑锅?”
“到现在你还想说这种无意义的话吗?”
顾惜朝看他一副痛心的样子,恨不得甩两个耳光上去,他笑着点点头,“我就该让你做一辈子傻瓜,我真是犯了哪门子毛病想要来跟你解释。不过既然事情都到了这番田地,我索性让你死个明白。你过来!”
说着他一把钳住他的手,狠狠地把他拽到床头灯处,把光线调到最亮。然后到窗边拉好窗帘,在往回走向他的时候,他开始手脚麻利地解开自己的皮带。
戚少商脸色大变,怒吼,“你干什么,我来不是跟你瞎搞的!”
“闭嘴!”顾惜朝顺手就甩了他一个耳光,“我也不是来跟你瞎搞的,你以为我想干嘛?让你在新婚之夜跟我干一炮?你脑子真是烧坏了。”他把长裤连同里面的黑色底裤一起退到膝盖以下,然后把戚少商的头按下去,嘴里恶狠狠地说,“你给我看清楚!”
戚少商挣扎了两下,跪坐在那里狼狈不堪,“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这里!”他拿手一指,“这是什么?亏你是个做医生的,现在外科查房,我问你,这是什么!?”
借着刺眼的床头灯光,戚少商看见他阴-囊根部有一个很细小不到一厘米的疤痕,看样子已经非常陈旧。
“你还吹嘘你的口技,我们做了多少次,你居然都没有发现吗?还是你笨到以为这是一个胎记?”顾惜朝毫不留情地敲着他的脑门,“说,这是什么?”
“你做过输精管结扎手术?”他骇然。
顾惜朝“扑哧”一笑,提上裤子整理好衣物。“我在三年多以前就做过输精管结扎手术,我问你,英绿荷的孩子不是我的,是谁的?看来我只能认为是你的了!恭喜戚医生回答正确,不过我这里不安排补考,重修也没机会了,你被开除了,戚少商!”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顾惜朝在房间里来回地踱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那个姐姐,你见过的那一个很有钱的女人,她不是我姐姐,她是我亲生母亲!她十四岁那年下乡去黑龙江的林区,因为家庭成分不好,别的知识青年都回城了,她却一直得不到指标。为了回来她无所不用其极,跟所有能睡觉的男人睡觉了,然后她如愿以尝回来了,她不知道她上火车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怀了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她当时只有十九岁,蠢得只知道在家里躲着,怕让人家发现了,然后她就生了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讨厌小孩子,我根本就不想有自己的后代。”
戚少商上前紧紧搂住了他,“别说了,别说了……”
“滚开!”他一把推开他,“你想干什么,安慰我吗?不用了,我不需要你这种廉价的同情。戚少商,你听好了,我原本没义务跟你解释,不过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有必要送你一份大礼,想来想去,还是这样子比较刺激!你想知道我为什么非要选在今天告诉你吗?我就是不想让你高兴,不想让你得意,我就是看不惯你那副自以为很大侠的蠢样!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到楼下去置问英绿荷吗?我跟你讲,你没资格,你就是笨死的,你活该让人家耍!好了,我解释完了,你慢慢消化这个巨大的打击吧,我觉得你该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那就是一辈子跟她过生不如死的夫妻生活,你在地狱里慢慢煎熬吧,再见,戚少商,我要去寻找我的幸福。我在这里要咒你永远都不开心。”
戚少商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想上前抓住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掸掉,“别碰我!我说了,你被开除了!”
他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代表包子愚蠢的分割线,望天,包子以后再也不能这么傻了啊,不然连我也要跟着被PIA飞了***************
那是他唯一一次向我解释,其实也是带着报复的心理吧。不过他并没有完全解释清楚。
后来我和那个曾经自称是他姐姐的女人坐在咖啡馆里谈了一个下午,了解那些很不堪的过去。其实我当时已经不想听了,但是她说你应该听一听。
——我当时只有十九岁,很怕又被送回去,所以一直藏在家里,怕得要死。后来我妈发现的时候已经快八个多月了,一家人都怕得要死,送大医院去怕被人知道,当时也没什么私人诊所,找一个给人接过生的老太太做引产,她也不同意,怕我送命。然后我妈想了个办法,在一个月之内找了一个骑三轮车送黄鱼的老光棍,把我嫁掉了。
——那个人姓顾,没读过什么书,他比我大了将近二十岁。就这样一个男人,他娶是娶了我,却还是介意我肚子里的孩子。后来我怀孕两次,都被他打得流产。惜朝五岁的时候我从家里逃了出来,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当时没有把他带在身边,我太害怕了。惜朝跟着他继父生活了一年多,后来我妈把他找了回去,当时他被打得很厉害。
——他十岁的时候,那个男人死了,我也回到了这里,当时生活比较宽裕了,不过身边并没有结婚的对象。我三十岁不到,而且看起来也年轻漂亮,我不想就这样放弃我的幸福,所以在新的生活环境里,我一直让他叫我姐姐。很无耻吧?
——他很早就离开我独立生活了,我知道他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原谅我。
——但是你要问我,后悔不后悔,那我告诉你,这是我的选择,我现在活得很好。我还有一个小儿子,今年十四岁,刚上初中,长得很像他,性格也很可爱。
——我问过他,恨不恨我,他说他不恨,只是做为儿子,他不能原谅我。
她说完了,眼神努力地显得冰冷,但是我还是看见有眼泪从她眼角淌下来。不过我当然不以为那是悔恨的泪水,她其实还挺得意自己当时的选择吧?她流眼泪,只是遗憾生活不能十全十美,她为她生命里唯一的遗憾流泪,也许她还很庆幸她的生命里只有这么一点点遗憾。
她有一个看上去年轻英俊的丈夫,比她还小了几岁,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他们的幸福与他无关。
对他们来说,他只是一个多余的人。
对我来说,则是全部。
那一下午的谈话,也并没有真正解释清楚他为什么做那个另人很不理解的输精管结扎手术。现在的男人很少有做这个手术的,因为还是有很小的几率造成结点处的疼痛,而且男人总是有一种微妙的心理,觉得自己不那么完整了,况且手术三年以后做疏通的几率很小,所以夫妻双方多半还是由女人采取避孕措施。
其实他做这个手术真正的原因,是为了晚晴。
晚晴当时很可能嫁给另一个男人,但是那个男人犹豫了,因为在婚前检查的时候发现她有先天性的子宫内膜异位症,最难怀孕的那种。
他知道了,二话不说去做了这个结扎手术。因为他想和她一样,他希望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没有任何的自卑和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