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眼菩提诵》鸡翅杀手Q

12、六倍利

　　季婉不知道梁孟哼着儿歌是什么意思，但看见她心情大好也长舒了一口气。

　　部长掐着时间跑了过来，擦擦汗，指挥着后面的人放下了......一张椅子。招呼已经晃到一边儿的梁孟；“梁同学！等累了吧，快来坐这歇一歇，离宋学长讲完还得有一会儿呢！”
　　梁孟也不推辞，说了一声费心就走了过来，坐下之后拍了拍腿，假模假样的问季婉；“你坐吗？”
　　季婉看着她靠在椅背上八方不动和旁边虎视眈眈的部长，无奈道：“我不累，你坐吧。”

　　梁孟也知道季婉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坐在她腿上，但她看着旗袍包裹的腰臀，抬手摸了摸唇角，莫名有一丝失望。
　　刘部长笑着和梁孟搭话：“不知道梁同学方不方便，在典礼结束后和我们策展部合一张影，”

　　季婉刚放下的心又被部长一句话提了起来。

　　她紧张的朝梁孟看去，梁孟恰好也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对，季婉眼神躲闪，下意识地低头。她看着自己的鞋尖，只听见梁孟慢悠悠地答应部长：“当然方便，季婉——刚刚已经和我说过了。”
　　“哎呀，那可太好了！没想到梁同学你这么平易近人呢！”
　　“正好，我这里也有件事需要问问刘部长方不方便。”梁孟客气的开口，却不容人拒绝“不知道典礼结束后能不能让季婉陪着我去上课，我几年没回学校，有些路都认不全了。”
　　“没问题没问题！”部长一口答应，又朝着季婉挤眼睛：“季婉，一会儿典礼结束了，你就跟着梁同学！带着她在学校里好好转转！”
　　季婉没敢看梁孟，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刘部长的对讲机嘶嘶拉拉的响了起来：“部长——宋学长要结束了—要结束了。”
　　“知道了，马上来”部长拍拍对讲机回复，走之前还不忘刷下存在感“我先走了哈，梁同学你准备准备，这就到你了。”
　　等部长走了之后，季婉盯着梁孟的领口，和她最后确认流程：“因为你是最后一个致辞，结束之后灯光不会暗，但是幕布会拉上，演员们上台准备。我会去台上接你，你不要乱动。”

　　灯光暗下来的时候，季婉的耳麦也同时响起。她示意梁孟走上台，自己站在梁孟左侧，为她引路。
　　梁孟看着黑暗季婉隐隐约的皮肤，好白。她舔了舔牙，把文件夹换到右手，一把拉住了季婉的手臂。季婉一惊，条件反射把胳膊往回缩，非但没有挣脱，还惹得梁孟来了脾气。梁孟把她攥得更紧，甚至得寸进尺地靠近，嘴唇撞在她耳朵上，低呵：“别动！我有夜盲症！”
　　季婉身子一软，险些站不住脚。胳膊让梁孟捏的生疼，也不敢再乱动，两人腿挨着腿，就这么让梁孟拉扯着走到了演讲台前。季婉深深呼吸，抬起胳膊引着梁孟的手放在话筒上。
　　她怕梁孟真的看不见。
　　最后安抚地拍拍梁孟的手，示意她放开，从另一侧下台去了。

　　灯光骤然亮起，聚光灯打在梁孟身上，把她的一头卷毛照的微微发光。梁孟的脸被实时投放在大厅半空那块巨大的电子屏上，她颔首向台下致意，脸上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深，竟然隐约露出酒窝!
　　她怎么还有酒窝？季婉突然间发现，除了带着三分疏离的客套微笑，她竟从没见梁孟真正开怀大笑过。
　　季婉看着屏幕里的梁孟，她口袋里那几朵淡紫色的小花和白衬衣相配，竟然奇妙的中和了身上生人勿进的冷淡气息，让她显出三分乖巧，就好像，一个普通的孩子。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梁孟口袋里别着的那簇紫色小花叫做六倍利。
　　六倍利，花坛边常见的装饰性花朵。紫色的一小株，白色花蕊，花瓣对称生长，状似蝴蝶展翅。喜日照，不耐寒，又忌酷热，那么廉价的小花，路边一抓一大把，却生得纤细又脆弱。

　　季婉站在台下，想起第一次见到梁孟的场景。
　　那天她在大一入学的开学典礼上因为迷路而迟到，门口的学姐任凭她怎么解释也不肯放行。无奈间，她一眼看见那个被礼仪领着从远处走来的孩子，软软的头发垂到耳侧，一身老式的对襟盘扣小褂，好似是刚刚从路边的画里走下来。她低低垂着头看路，脸色晦暗不明，顺从地让身边穿着旗袍的漂亮姐姐为她整理领口。
　　那孩子慢慢走到门口时抬头看了一眼季婉，什么也没问，只静静告诉她，跟我一起进去吧。
　　门口的学姐没有再拦她。季婉进去之后才发现安静得出奇，她随便在后排坐下，看着礼仪领着孩子越走越前，越走越前，直至引到领导席。学校领导齐齐起身，把她迎了进去。
　　开学典礼这才开始。

　　梁孟脚踏权力与财富，永远站在人群最高处，恣意妄行，神色淡漠。可当她心里的火燃起来时，能烧尽世界，狠戾又乖绝。梁孟是这样一个同季婉天差地别的人，然而季婉看着她欠身谢幕，低垂眼眸的那一刹那，心如擂鼓。脑海里仿佛响起寺庙晨钟清鸣，万物失去了声音，周身熙熙攘的人群全都消失不见，偌大一个礼堂里好似只下了她们两个。

　　诸法是因缘的生灭。

　　天大地大，季婉的眼里只盛得开梁孟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