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得妖怪》装逼少女逆光

4、第4章 寇道长说你行你就行（二）

　　吴二哥住在蓟州城内西北角的一处小院子里，院中央有棵几乎枯死的大梧桐，公鸡大小的两只乌鸦张着翅膀立在树尖上，小心翼翼地垂头盯着院外的几人。寇嘉依旧罩着斗篷，握着一柄破幡子，上面挂了两个铃铛，走起路来发出沉闷的铁皮撞击声，他站在梧桐树下，摇了摇幡子，两只乌鸦受到惊吓腾空而起。吴二哥仗着“大仙”的胆子也挺着腰板跟了进来，和他说起鬼的事：
　　“大仙啊，我之前，是杀了个人，他总是追着我要他的皮——”
　　“无妨无妨，你且放宽心吧。”寇嘉心想，这耗子精玩的是什么套路，画皮？
　　吴二哥来了劲头，大喊道：
　　“妖孽，你出来！”
　　寇嘉扯出几张咒符，扔上天，暗中点了个狐火，符纸在空中燃烧出淡紫色的光芒，他举起幡子在空中晃了晃，几朵光芒绕着他转了起来，吴二哥带头鼓起掌来，大声称赞着神仙下凡。寇嘉算计着耗子精该出场了，几朵狐火围着他转了三圈，耗子精还没来，他不好再继续表演，索性盘腿原地坐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
　　小喽啰炸着胆子走到院子看大仙除妖，只见大仙顶着鬼火静静地坐在院子里，连个鬼影都没见着，不由得指指点点起来：
　　“老大，那鬼呢？”
　　“小道长变戏法儿呢？”
　　“那鬼想来是怕了——”
　　“嘘——”
　　寇嘉嘴里念着绕口令，心里暗骂耗子精，他这下要演独角戏了，正想着，两只大乌鸦又飞了回来，绕着枯树盘旋，发出两声悠长又低哑的啼叫，突然，他手里的幡子猛然抖了起来，他急忙握住杆子，一阵妖风乍起，乌鸦啼叫混着铁铃铛的沉闷声音，众人被风吹的睁不开眼，只听得耳边一声惨叫，吴二哥捂着半张血肉模糊的脸坐在地上，指着眼前一抹湛青色的身影嘶声叫道：“大仙救我！”
　　那青色的鬼移动迅速，硕大的头一眨眼就与寇嘉面对面，瞪着两个黑洞洞的眼睛看着他，他的下半张脸竟是个美女的樱桃小口，青鬼伸出贝尖样的小舌，企图在寇嘉脸上舔一下：“小狐妖——”寇嘉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条件反射地给了他一拳，怒道：
　　“你怎么变了个这么恶心的东西？”
　　青鬼一转眼就不见了，寇嘉感觉身后有只手揽着他的脖子，青鬼换了个魅惑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道：
　　“你的皮相我很喜欢——”
　　寇嘉反手搂住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背摔，压在他胸口低声道：
　　“你总围着我做什么，倒是配合我啊！”
　　小喽啰们还算义气，扶着他们吴二哥，缩在院子的角落颤声道：“大仙，快打死他！”
　　青鬼伏在地上，瞪着黑洞洞观察了一圈众人，又看向寇嘉，樱桃小口裂开道：“还是你最好看——”寇嘉隐隐感觉不对劲，他小声唤道：“耗子兄？”青鬼的动作停住半晌，似乎在思考，他伸出老树枝般的手在樱桃小口上滑过，突然伸进口中，又拿了出来，他呵呵笑道：
　　“那只耗子精吗？吃了。”
　　“打扰了！”
　　寇嘉单手撑地一个侧滚，离开那鬼四五米远，他是来打假鬼的，谁知半路杀出个真鬼，还是个厉害角色，再不跑他就得赶着投胎去了。他的幡子也不要了，甩了甩袖子就往外跑，吴二哥抱住他的腿哭道：
　　“大仙你不能走啊！”
　　“闪开，我可没说把命卖给你啊！”
　　青鬼在地面缓慢移动，他看上寇嘉的皮了，雪白的细腻的，今天就要得手，要不然寒冬腊月的，多么冷啊。寇嘉将怀里的符尽数扔了出来，碰巧一张砸到了青鬼的下半张脸，他抖动着身子，发出凄厉的声音，那半张美女皮也掉了，青鬼怜惜地抚着自己最后的半张脸，愤怒地瞪着寇嘉。
　　“我与你无仇无怨，你要吃就吃他啊！”寇嘉指着吴二哥道，青鬼目标转移的过快，他已经忘了谁是吴二哥了，现在他只想要那张好看的皮。青鬼疾步冲了过来，寇嘉不得已掏出寇怀英给他的金钗，那是南天府惯用的样式——白鹳展翅，见血则咒印开，百妖不得近身，可是只能用一次，就在他犹豫的瞬间，一道剑光闪过，只见一白衣青年站在枯树后的房脊上，在枯枝后面若隐若现。他头戴白玉冠，腰悬一柄银色长剑，脚尖轻点树枝，几个起落，稳稳落在寇嘉面前，寇嘉只听到他嘀咕一句：
　　“原来在这。”便挽起剑花，青鬼还未来得及反应，剑尖猛地穿过他的额头，从剑穿过的地方开始生长出藤蔓，暗红色的藤蔓仿佛有了生命般，顷刻间吞噬掉了青鬼，只剩一枚红色丸子在地面上转了几转。青年收起银剑，低头捡起丸子，放进腰袋中。
　　寇嘉一下子就认出了他，那是几年前，他曾经救过的一个少年，原来他还活着！寇嘉脱口而出：
　　“小尾巴啊——”
　　白衣青年愣住了，这人知道他的小名，在仔细看，眼前人也是面善，别的就再也想不起来了。寇嘉知道他已经忘了，不过他还活着就是最好的消息。寇嘉有些尴尬，他拍了拍身上的土，踢开晕过去的吴二哥，准备离开这个鬼地方。青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半扇木门后，不禁有些落寞，究竟何种滋味，却又说不出来，只是有种子在心底生了根，却不能破土向阳的压抑之情，他在原地津津有味地咂摸了半晌这种感觉。他想问问那个人是谁，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他的反应有些迟钝，那人已经走远了。
　　寇嘉一路都在想着白衣青年，那个细条条的少年长大了，再也不是小尾巴了。又想起了耗子精，他感慨颇多，爬过山坡对着夕阳掏出金叶子欣赏一番，也不算全无收获。他远远望见家里有炊烟升起，奇也怪哉，寇怀英何时会生火做饭了？
　　家里的破房子已经被他修缮一新，窗口亮着油黄的灯光，院子里还跑着几只鸡，寇嘉已经好久没有这种“回家”的感觉了，他的心里充斥着难言的幸福感。他注意到拴马桩上拴着一头四不像。
　　“小春？！”
　　唤作小春的四不像抬起宽大的蹄子，娇声应道：“呀！”
　　寇嘉抱着它的大头使劲揉了揉，笑道：“青哥是怎么找来的？”
　　一个身着鸦青道袍的圆脸青年推开窗招呼道：“这里不难找，早有人先我一步找到你了。”寇嘉急忙进屋，果然房间里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这是谁干的？正当他翘着尾巴东瞧西看时，张晓月打起帘子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还托着一盘清蒸大鲤鱼，她轻轻拉了一下白蓬蓬的大尾巴，寇嘉捂着尾巴跳了起来，怒道：
　　“不要随便拉我的尾巴！”
　　“小嘉脾气大了？”
　　“晓月阿娘？”寇嘉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他自诩是个成年男人，有泪不轻弹，可是尾巴却不由自主地摇了起来。张晓月暂时恢复了神志，变成了一个灵动的美娘子，她用袖子擦去寇嘉脸上的泥土，柔声道：
　　“去哪里野了？”
　　“明兮，你可得感谢我，我来的时候师父晕倒在院子里，等醒过来就变成了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