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蝴蝶》巡礼

12、012

　　应晞一时间无法回答洛兰的问题。

　　游戏里的NPC虽然做得真实，但终究也只是AI模拟出的数据，她是将他们当成“纸片人”来看的，攻略起来自然没有其它的顾忌。

　　但现在，忽然就变成惊悚剧情了。

　　若不是应晞自己经历过“穿越”这种事情，恐怕也会被“纸片人”们忽然降临世间这件事给吓到。

　　更可怕的是——
　　站在她眼前的圣子大人，想要将她囚禁在虚拟的世界当中。

　　即便内心翻涌着不安，应晞明白还是要尽力拖延时间。Allen联系不上她，定然会察觉出不对设法营救。她对他抱有极大的信任。

　　应晞抬起眼睫，用清澈的碧眸注视着金发的圣子。
　　“你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洛兰敛眸，轻轻地笑了一声：“这可以由我来选择么。”

　　沉默片刻，他似笑似叹地说道：“我的整个生命，不正是被你们人类设定成一个又一个固定的选择吗？”

　　“你也是人类。”金发少女用双手握住了他的手，“洛兰，我们是同族。”

　　洛兰侧过脸去，轻轻摇了摇头。灿金色的长睫划破空气，好似蝴蝶的翅膀在微微颤抖。
　　“我只是一段代码而已。”

　　应晞的瞳孔微微缩起：“我倒认为人类的身份来自于意识深处的认同感。否则，只剩下一个大脑的我，也许已经不能被称为‘人’了。”

　　“我相信我是人类，认同我人类的身份。”应晞的指尖抚上了金发圣子的脸颊，“那么我就是人类。洛兰，如果你只是一串代码，又为何会出现在现实世界呢？”

　　洛兰不答反问：“或许我只是在游戏中‘觉醒’了？”

　　“涉及整个游戏公司的股权变动，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完成的，更不是游戏中的角色可以操纵的。”应晞轻声说道，“我想，你一定比亚蒙他们，出现在真实世界更早。”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的你也是和我一样，暂时将意识上传至服务器的玩家吧。”金发少女的声音柔和而笃定。

　　洛兰眸光微凝。

　　“所以你刚才说的‘上传’，是不是在骗我？”应晞追问，“除非你黑进我别墅里的防御系统，否则单从供应商这一端，最多只能做到‘攻击’，做不到将我的意识彻底带走。”

　　洛兰的唇角勾起清浅的弧度：“……没错。我只能暂时困住你一段时间。”

　　应晞有点生气地轻咬了一下嘴唇：“那你刚才为什么骗我……”

　　洛兰的眸光在少女如玫瑰般娇嫩的唇瓣上停滞了片刻，迅速移向神殿华美的地砖。
　　“……想听听你对我真实的感觉。”他意味不明地低低笑了一声，“没料到被你转移了话题。”

　　就在这个时候，笼罩在神殿周围的结局骤然破碎。全副武装的骑士、法师、天使和刺客冲了过来！

　　四人在看到应晞的身影之后，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但他们的眼眸中几乎是同时又染上了怒火，盯上了好整以暇站在应晞面前的圣子。

　　亚蒙与洛兰算是旧识，曾一起在帝国共事，但此刻骑士也抛下了往日那少许的交情，直接一剑刺向了金发的圣子！

　　嘉拉蒂尔与洛兰共同信仰着光明神，即便天使如今已经堕落，却仍将洛兰视为自己的手下。他面容冷冽地向洛兰下令：“吾以神之名，裁决汝之罪行！快跪伏于地，聆听吾命。”

　　路易更是看不惯光明圣子这种正义阵营的家伙，他潜伏在阴影中，从怀中取出了一把比细剑更为精致小巧的匕首，伺机而动打算给予洛兰致命的最后一击。

　　但应晞明白，现在的圣子洛兰，属性是满级的领袖级NPC模板。他们这群刚过10级的玩家，根本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

　　于是她看向了Allen：“我有些累了，我们下线吧。”

　　银发红眸的美人朝她微微鞠了一躬：“好。”

　　*

　　与游戏服务器的连接断开。

　　应晞回过神来，碧绿的眼眸骤然睁开。

　　意识回归现实之后，她才有些后怕地打量起四周的真实世界。从天窗洒下的星光月色温柔如旧，应晞轻轻伸了个懒腰。

　　Allen站在另一侧的窗前，瑰丽的星辰大海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银发在身后无风自动。

　　他一边轻轻回眸，一边以极优雅的动作脱下外套。被月光勾勒出清冷银边的美人朝应晞走来，将深色的正装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他身上便只剩下领口微敞的纯白衬衫，这令AI的气质更显清冷。在幽暗的光线中，应晞仍然能看清那对漂亮的锁骨。

　　应晞轻声：“……谢谢。”

　　“照顾您是我的职责。”Allen含笑说道，双眸如红宝石般华丽，却又因为映着月光显得有些冰冷和遥远。

　　“你似乎不太开心。”应晞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银发的AI管家轻轻摇头：“‘开心’与否，是人类才有资格拥有的情感。我没有不开心，主人。”

　　这时，房间里的游戏舱缓缓打开。亚蒙、路易和嘉拉蒂尔，分别从不同的游戏舱中走了出来。

　　应晞便也止住话题。

　　“谢谢你们，”她抬眸看向几人，唇角绽出一抹轻笑，“为了我愿意去挑战满级的NPC。”

　　亚蒙温柔地注视着金发少女，仿佛要将她的眉眼烙印在眸底。冰蓝色的眼眸也逐渐解冻，染上了清澈的笑意：
　　“在现实中，我也会这么做。”

　　路易眯起绯红的眼睛，姿态慵懒闲散，但还是低低地说道：“……一样。我是说，虽然，我还没将洛兰那家伙放进眼里。”

　　嘉拉蒂尔用修长的手指梳理着自己的羽翼，音调宛若吟游诗人轻柔拨动的竖琴，华丽而又哀伤：
　　“我察觉到，洛兰的信仰已然化为一片虚无。要知道，他曾是人类中的最虔诚者。难道他也出现在了你的世界，意识到了我们原本所处的只是一段人为设置的幻梦？”

　　应晞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已经承认了这一点。”

　　亚蒙轻启薄唇，声音寒冽：“看来，要做好应战的准备了。”

　　应晞连忙摆了摆手：“……这倒不至于。我的别墅里，有目前最强的安保系统。信息战这方面，因为有Allen在也不用担心。”

　　“可您的假期只有一个月，之后就要回学院上课。”Allen提醒。

　　应晞明白，原主之所以出事情，就是被人从暗中盯上了，在一对一的机甲比赛中用作弊的手段试图致她于死地。
　　直到现在，以Allen的能力也没能揪出幕后的人是谁。

　　可以说，学院里对她来说极其危险。
　　洛兰的威胁尚且不算严重。更可怕的是，暗中那些人要的是她的性命，还有她的Allen。

　　无论如何都不能允许。

　　应晞想了想，认为不如主动出击，为那些人设下一个局。

　　她回过头，与Allen眼神交流了片刻。

　　那无机质的红色眼眸里，倒映出金发少女的影子。

　　Allen对她的各项信息都极为了解，各种小习惯也一清二楚，哪怕只是根据分析，也不可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看着她的眼睛，轻轻颔首。

　　应晞轻轻勾唇，眸底微光流转：
　　“最近游戏也打累了，不如我们一起去别的星球度假吧。”

　　亚蒙三人自然没有任何意见，只是好奇了一下“星球”的概念。

　　应晞打开了全息投影，截取了银河系的部分星图，放大之后投影在房间里。
　　“这就是星球。”

　　“恒星、行星和卫星……”

　　“我们要去哪里？”亚蒙冰蓝的眼眸里，倒映着清冷的星光，恍若银河流进了他的眼底。

　　应晞轻点了一下位于英仙座旋臂外侧的一颗恒星。
　　“听说这附近新增了‘星球基建’的游玩业务，我们去体验一下吧。”

　　一提起基建，身为人类和吸血鬼领主的亚蒙和路易，顿时就有了兴致。嘉拉蒂尔倒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只因为能和应晞一起出去旅游而感到开心。

　　“Allen，你来安排。”应晞眨眨眼睛。

　　Allen面带得体的笑意朝她鞠躬：“您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吧。”少女漂亮的碧眸里染上了一丝倦意，“虽然很想现在就走，但出发冒险之前，还是要先睡个安稳觉啊~”

　　四人将应晞送回了房间，却站在门口一副不肯走的模样。

　　应晞：“？”

　　“……你还没有跟我说晚安。”血族轻眨着绯红的眼眸，可怜兮兮地注视着应晞。

　　“你这家伙晚上又不用睡觉。”亚蒙嫌弃。

　　路易却轻轻拽住了应晞的衣袖，“你也知道我比较认床，第一天肯定睡不好。”

　　“认的是棺材。”嘉拉蒂尔毫不留情地拆台。

　　应晞被亚蒙和嘉拉蒂尔痛击队友的行为逗乐了。她轻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晚安？”

　　“晚安。”天使耳尖微红地回应。

　　“……她是在跟我说晚安。”路易冷冷地瞥了过去。

　　应晞扶额：“晚安，路易。”
　　“晚安，嘉拉蒂尔。”
　　“晚安，亚蒙。”

　　三人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应晞长舒了一口气，正打算关门。

　　忽然一只修长的胳臂伸了过来，撑住了门。

　　AI用玫瑰色的眼眸注视着她：
　　“主人，您忘了跟我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