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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文武百官跪成一片,坐在龙椅上的司洪呈忽然觉得心里虚得很,想来在“龙颜”面前他们不得不低首,但私下里又有哪个官员的手是干净的?结党营私,拉帮结派已是常态,向着自己的不过是那三两个前朝老臣。这些年来一直被叔父司昱权制衡着,虽身处九五至尊却没有一刻是真正舒心自意的,仿佛一个不留意便会被摔得粉身碎骨……
      想到这里,司洪呈不由得有些晃神,一个不小心竟与站在百官之首的司昱权对视,虽是君臣之别,但从司洪呈登基那日起,司昱权就未行过君臣之礼。无论是为数不多的早朝还是平日里相见,司昱权没有一刻不昂起自己的下巴,挺直腰杆儿,一副不怒自威的神气让人不寒而栗,哪怕是所谓的“天命之子”,在他面前也被衬得如蝼蚁一般。
      今日,满朝文武皆来上朝,就连往日依着自己心情上朝的大冢宰司昱权都穿着朝服赶来,不为别的,只因为今日是南桑摄政王来北陵商讨和亲事宜的日子。若是能接着这个机会攀上摄政王这条高枝,北陵之主便已然是囊中之物了。

      “南桑摄政王殿下到——”
      随着传召声,完颜止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一步步走上殿堂,如墨的黑发高高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身着一拢墨色的衣袍,那袍子似一涌而下的瀑布一般从双肩一直到脚跟,衣襟和袖口间似露非露的银丝线镂空木槿花的镶边,在这原本的庄重上又添了一抹文气。腰见所紧系的玉带,将他的霸道与干练淋漓尽致地勾勒出来。
      幽暗深邃的眼眶,恍若一滩不知深浅的湖,看似无波无澜,实则暗涛汹涌,一不小心便会被吞没;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眸子,闪着遮不住的傲气凛然与刻在骨子里的英锐之气,如深夜里的孤狼一般充满危险性。想来“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 也不过如此吧!
      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瓣噙着几丝不可一世的薄唇,配在一张端正刚强、宛如雕琢般轮廓深邃的脸庞上,更显气势逼人。望过去的第一眼,总让人觉得太过锋利,有一种涉世已久的尖锐与锋芒。
      完颜止挺然地站立在朝堂中央,不自觉地散着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那可真是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南桑国完颜止见过北陵皇帝陛下。” 完颜止拱手道。
      “摄政王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了!” 司洪呈说着,不自觉地从龙椅上站起来,摆摆手,示意完颜止莫要多礼。
      “陛下……” 拓跋讯是武将,在朝堂的左侧,只见他向右跨出一步,与皇帝面对面,想着向小皇帝司洪呈禀报完颜止无旨入京和公孙俞街上闹事的事。
      “陛下!” 没等拓跋讯说完,完颜止先开口了:“来的路上使团马车出了点问题,我便与公孙大人先行入京,想必陛下不会怪罪的。”
      “都是小事,都是小事!” 司洪呈干笑两声道,可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国使臣不按章程提前入境怎会是见小事?不将两国之邦交放在眼里不说了,说不准还会引来诸多祸事,以路上的使团掩人耳目,正主在城内准备里应外合,多少小国都是因此改朝换代。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司洪呈又怎会不知,但在强权面前又无可奈何。
      “可是——” 许是因为那日在街上丢了面子,拓跋讯今日打算对此事紧抓不放,就算他是战神摄政王,也要给个解释吧?

      “照你这么说的话,倒不如先把本宫抓起来问罪。” 一个熟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唐韵身着一件素白色长锦衣,以同色的锦丝线绣出疏影横斜的梅花枝与朵朵怒放的梅花,虽看起来素净,却又不失奢华。长锦衣上绣着的梅花如散落的星空一般从腰际一直洒落到裙摆,锦丝线质地光滑,衬着光远远望去绣在裙摆上的白色梅花好似闪闪发亮的星辰一般,不同的位置亦能欣赏出不一样的美;特别是那若隐若现梅花与似近而远的梅花枝更是令人着迷。一条月白色的宽腰带紧紧束着纤纤细腰,尽显窈窕的身段,外披着一层水缥色敞口纱衣,一举一动都能引得纱衣轻轻飘动,在光线下与部分丝线重叠,有种波光流动之感。手上戴着一只白玉镯子,给原本的华贵加了几丝娴静,亦与发髻上的青白玉簪子相呼应;碎发自然地垂在额间,凌厉又含情的瑞凤眼将一切尽收眼底,值得说的是唇上抹的赤色口脂,那可谓是唐韵身上一片“白”的唯一一抹色彩了,这一身装扮将唐韵衬得端庄又不失妩媚。

      “拓跋将军可要把本宫抓起来审一审?” 唐韵走到拓跋迅身旁笑道,又看了看拓跋迅身边的拓跋宏。
      “……” 拓跋迅刚想出声就被拓跋宏拦了下来,拓跋讯虽有不解,但见父亲连连摇头也只能作罢。
      “皇婶怎么来了?” 司洪呈站起身看着唐韵,怯怯道:“皇婶来了也不叫人通报一声,朕也好尽一下地主之谊啊!”
      “地主之谊?” 唐韵装作无意地摆弄着自己的镯子道:“本宫是南城王妃,是北陵皇都的主子,怎么就要陛下来尽这个地主之谊了?”
      此话一出,偌大的朝堂没有人敢往下接一句话,就连工部尚书的急喘病都不发作了,空气安静得连一根针落下的声音都听的清清楚楚。完颜止上扬的右嘴角在众人面面相觑的一幕中格外显眼,他知道这是唐韵一贯的作风。
      “既然嫁给南城王,本宫也就算得上是半个北陵人了,和陛下更亲得不能再亲的是一家人;一家人何须说两家话?” 唐韵看着坐在龙椅上,紧紧握着龙袍一角的司洪呈笑道:“皇婶自是不会与你客气的,陛下毋需记挂。”

      唐韵浑身上下散发着特立独行的魅力,让人不由得想接近她、了解她,却又被她自身所带的光芒刺得睁不开眼睛。谈吐间都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那种距离感仿佛是前世就刻在骨子里的高不可攀,一举一动都让旁人低至尘埃。这样的她在世间男子眼中是耀眼而又不可捕捉的一道光,是一匹狂荡,不甘被束缚的宝马,或许只有完颜止才能拉得住缰绳;她同完颜止一样,是站在高峰的俯视者,虽说“高处不胜寒”却又享受着这份尊崇。

      “看来贵客不止长公主一人啊!” 完颜止看了看唐韵身后的穆北野道,唐韵虽为南城王妃,但对于这段婚姻是极为不满的,南城王在新婚之夜便意外暴毙,其原因众人都心照不宣,而如今的南城王妃也不过是个虚名罢了。
      “小王听闻长公主前来祭拜南城王,便一同而来。这一来是想借此机会与北陵多走动走动。” 穆北野又转头看了一眼唐韵道:“这二来是想讨好长公主殿下!”
      “看来义渠王也是好忘事啊!” 唐韵笑着看了一眼完颜止,带着一丝挑衅道:“不是说要将九公主从南桑接回去婚配吗?”
      “哦?” 完言止带着几丝玩味,转向穆北野,等着他的答复。
      “哦哦……是的……对!” 穆北野略显尴尬道:“当初与南桑商定的十年之约眼看也要期限将至了;小九呢,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小王便想着把她接回来……”
      “看来义渠王是真的没把本王,把南桑放在眼里啊!” 没等穆北野说完,完颜止就抢过了话,震慑四方的语气彻底压过了穆北野的声线。完颜止盯着穆北野飘忽不定的眼神道:“不说本王出于私心想不想让小酒离开;就说这两国邦交,义渠王这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要把人接走,这是要向我南桑宣战吗?”
      “啊不不……不不不!” 听到完颜止这么说,穆北野一下子就怂了,连忙摇头道:“殿下误会了,误会了……”
      看着穆北野那一幅没有出息的样子,唐韵不仅感叹:果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注定是要给策儿的大业做垫脚石的!

      朝堂之上因为穆北野的一句话气氛变得格外紧张,而始作俑者的唐韵却十分得意,她想要的就是完颜止如此的反应,看着她喜欢的男人操控全局全凭自己喜乐的模样,想来她唐韵自小便被捧上了高峰,虽为一届女流却有着不输男子的计策谋略,世人见了都不由因她的锐气的折服三分。一向自视甚高的唐韵认准了,只有完颜止才有资格站在她身边,同她一起俯视高峰下的蝼蚁民意。

      “殿下回来了。”
      唐韵刚踏进厢房,便听见着个熟悉又不属于这里的声音。
      “不是叫你别跟着吗?真是越发不把本宫的话放在眼里了!” 唐韵佯怒道。
      “殿下放心,一切事务已安排妥当,不会出差错的。” 那嗓音明亮又透出几分阴柔之美。
      “主要是策儿身旁没个人照看着,本宫有些担心。” 说起唐策,唐韵眼里尽是温柔与暖意。唐韵与唐策之间相差了五岁,儿时总是打打闹闹相伴,感情颇深,而如今的唐策虽已是一国之主,却还终日姐姐长姐姐短地跟在唐韵身后,对一切都充满阴谋算计的唐韵而言或许亲情才是自己的救赎;高处不胜寒,也只有这个弟弟才能不断激励着唐韵更上一层楼。
      “陛下仁德宽厚,有勇有谋,是不可多得的明君,臣在陛下身边倒显得画蛇添足了。” 那男子微微低头道。

      “又在写自己的名字啊?” 唐韵看着一方木桌上的写满“柳卿”的宣纸道:“为什么不练练其他的字?”
      “做人,只有先认清自己,方能做千万事,行千里路;心无旁骛,不为外界事所扰。” 柳卿缓缓蹲身,坐在草垫上,慢悠悠道:“公主此番可顺利?”
      “顺利!当然顺利!” 唐韵坐在草垫上拿起一盏茶看到小巧的鼻子前嗅了嗅,那是她虽钟爱的黄山毛峰茶,只见她微微抿了一口,又开口道:“此番来北菱当然不止是为了和完颜止的合作,更重要的是……”
      “是那件事有消息了?” 见唐韵放慢了语速,连声音也轻了许多,能让唐韵如此放在心上的事,柳卿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便凑上前问道。

      见唐韵点点头,又气定神闲地拿起茶盏悠闲地品茶,柳卿不禁嘴角上扬,微微一笑道:“既然公主告知臣一个好消息,臣便也给公主一份回礼。”
      “哦?” 唐韵放下手中的茶盏,斜眼看着柳卿道:“从你口中说出来的有什么好消息?”
      唐韵与柳卿的相处便是如此,柳卿也没计较那么多,拿起茶壶为唐韵添了一些茶水道:“璋王不远千里派亲兵给太后送了一封信。”
      “说了什么?”
      “说恭喜太后要做祖母了,璋王妃与十天前诞下一女。”
      “哼——” 唐韵冷笑一声道:“生个孩子好要来讨份赏赐,果真下贱就是下贱!策儿知道这件事吗?”
      “嗯——” 柳卿轻声回应道:“陛下说了,璋王的子嗣便是陛下与公主的侄子、侄女,做长辈的哪有不给见面礼的道理。”
      “侄女儿?” 唐韵昂高了下巴道:“只有当今陛下的子嗣,越国的皇子、皇女才是本宫的侄儿,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攀关系的!”
      “……” 虽知道唐韵一直与这位庶兄不和,不曾想却到了如此明刀明枪的地步。

      “既然他那么想给母后报喜讯,讨份赏赐,那本宫便赐他新生孩儿一个字吧!” 唐韵定了定神,优雅地挽起长袖,提起手中的紫毫笔在宣纸上写了一个“庶”字。看着这个自己的亲笔,唐韵满意道:“本宫瞧来这个「庶」字便好得很!就当作见面礼赠与孩子了,唐庶是个好名字!”
      “什么样的人配什么样的名儿。” 柳卿拱了拱手道:“公主殿下英明!”
      “英明?” 唐韵两眼无神地凝视前方道:“为什么纵使我几乎得到了所有,却得不到他心里的一席之地呢?”
      “公主乃是九天鸾凤,无需……”
      “可是我只想要他,要他的人,要他的心,哪怕坏的,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都可以,我只想他心里有我……” 唐韵低眼看着自己腰上的绦带,睫毛扑扇扑扇的,展现出那少有的温柔道:“不是越国的长公主,不是争位的盟友,而是唐韵,简简单单的唐韵。”
      “殿下说笑了……” 柳卿轻笑一声道:“若摄政王不是那个震慑四方的摄政王,公主可还愿意?”
      “我……”
      “完颜止只是完颜止,没有任何外在的光芒,公主可愿与他一同粗布麻衣?” 柳卿挽着长袖,将一旁的茶盏缓缓推向唐韵道:“若臣记得不错,公主年幼时便与南桑摄政王有过一面之缘,那个时候他于公主而言可是特别的?若不是,那公主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甚至倾心于他的?是他十九岁获封摄政王,名震诸国的时候?还是天神降尘世,沙场无往不胜,被封为南桑战神的时候?又或者是得知他已是八环亲王,离南桑皇位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呢?”
      “放肆——” 唐韵本能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摘本宫?”
      “殿下赎罪,是臣逾越了。” 见到唐韵过激的反应,这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只见柳卿缓缓跪下身道。
      “罢了!” 唐韵虽然心中不悦,但不可否认她确实被面前这个跪着的男人说破了。

      唐韵自十岁便与柳卿相识,而当时的柳卿也不过十二,二人相知相伴十余年,唐韵当然知道他是最了解自己的人,而其中或许又夹杂着些许不可言喻的男女之情,但一个罪臣余孽又有什么资格能成为当朝长公主的枕边人呢?唐韵知道这个道理,柳卿也能认清自己,对他而言能常伴唐韵左右,为她出谋划策,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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