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神笔录》耐露

36、楚吟

　　牧生目瞪口呆地听着武神讲述这段往事，当然，岳翎没有说的那么详细，但是谁都听得出来，岳翎是被那个贾茗暗算了。在牧生的印象里，武神永远是那么强大，他是让神族最安心地存在，没想到在他年少的时候，也会有这样的遭遇。
　　牧生偷偷看向君越和风展岩，只见没有记忆的神族六皇子正一脸玩味地看着武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见多识广的卯辰星君更不必说，淡定地好像听的不是天界上神的往事，而是民间的话本。
　　安陵昇则对这些并不关心，他的注意力被情红吸引，此刻一脸严肃，不知在思索什么。
　　而沈谦夫妇则是倒霉地被武神施了法术，此刻虽然人在这里，但是感知早就被封锁了。
　　见岳翎停下来，君越凑到风展岩耳边轻声说道：“没想到这武神原来是个大情种。”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奈何对面是两尊天神。
　　牧生当时就不知所措地看向岳翎，岳翎也听到了，但是似乎并不打算反驳他。
　　风展岩则一脸淡然：“君越，别插话。”
　　“哦。”君越悻悻坐回去。
　　“你继续。”
　　牧生：“......”
　　主子，您知道自己现在只是个肉体凡胎吗？
　　岳翎也没忍住抽了抽嘴角，但鉴于对面这货本来的身份就在他之上，他忍了。
　　回忆继续。
　　岳翎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转黑，他昏昏沉沉地试图扭动身体，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绑了起来，连嘴巴也被布塞住。
　　贾茗！
　　岳翎在心里咆哮，等我逃出去我一定把你丢进河里喂鱼！
　　这些绳索对岳翎来说并不困难，他没多久就挣脱出来，他发现他被丢在了一间屋子里，而这间屋子并没有锁住。
　　他小心翼翼地摸索出房间，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一个很大的院子。
　　由于夜色，他看不清院子的布局，只好硬着头皮找到了找到了一条走廊，走廊尽头隐隐有灯光和说话声音传来，他略一思索，决定去看个究竟。
　　“今年的红烙数量比之前少了很多。”
　　岳翎摸到了发光的房间，他四处查看一番，见隔壁房间是空的，于是便溜了进去。
　　隔壁大概是个库房，他用手在墙壁上仔细摸了摸，手指猛地发力，一块墙砖在悄无声息间，碎成了粉末。
　　岳翎顺着墙砖向有光的房间看去，屋子里有几个人，有人能看清脸，有人背对着他看不清脸，岳翎惊奇地发现，在能看清脸的人里面竟然有一个他认识的人，那人就是那天他和贾茗听墙角见到的男人。
　　此刻，那人正一脸小心翼翼地用那和长相不符地嗓音对一位背对着岳翎的人说着话：“大人，您今年还会给和去年一样的数量对吧！”
　　那人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水：“李公，我听说你前个月又纳了一房小妾？”
　　李公脸色发白：“这，大人您也知道，我就好这口，那小娘们又那么骚，没忍住就......”
　　“没忍住就把红烙分给她了？”
　　“大人，红烙本来也是控制奴才的一种手段，我这不是怕她给我戴绿帽子吗.....”
　　“话倒是没错，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今年的红烙数量实在是太少了，能分给你们家的分量，也只够一个人......”
　　“无妨无妨。”李公连忙说：“我一个人喝就足够了，那个，那个女人死了就死了！”
　　“说起来，你也该到喝红烙的日子了......”那人幽幽开口。
　　“正是！大人，求您快点给我吧，我已经难受的快受不了了！”李公脸上的表情近乎扭曲，他说着拉开上衣，岳翎看见他胸口原来的几丝红线现在已经变得数不过来，一丝丝刺眼的红色已经近乎覆盖了他整颗心脏。
　　那人点点头：“确实，李公你受苦了，可是若当时你不把红烙分给你的小妾，现在也不会如此难受。”
　　“我知错了大人，我回去就杀了那个贱人，求您快把红烙给我吧！”
　　背对着岳翎那人此刻却叹了口气：“我说过的，你家今年的红烙只够一个人喝，可是我已经把它给了另一个人。”
　　一个娇俏的身影从房间角落的阴影里缓缓走来，岳翎认出那人正是当时的那个女人。
　　李公如遭雷劈，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张开嘴却只能结结巴巴地说话：“为，你怎么在......大人，您......”
　　“抱歉了老爷，我想了想，与其依靠你，还不如依靠大人，所以对不起了，请你去死吧。”女人依偎在那位被称作大人的男人胸口，而李公由于受到了太大的打击，此刻已经瘫倒在地上。他捂着胸口，嘴里发出哀嚎的声音。
　　岳翎惊奇地发现，在那哀嚎声中，他胸口的红线仿佛有了生命般扭动起来，那红线的颜色越来越鲜艳，在李公最后一声哀嚎中，冲破他的胸口，缓缓长了出来，变成了一朵花。
　　岳翎瞳孔收缩，那不是别的，正是情红花。
　　长在心脏上的花朵狠狠地刺激着岳翎的双眼，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人们说，情红是安陵国的国本，关系着整个国家的富裕与幸福。而此刻，这朵关系着幸福的花朵，就这样安静地生长在一个人的心脏上，尽情吸取着他的血。
　　他跌坐在与那朵花一墙之隔的地上，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曾经信仰的一切在刚刚全部崩塌，他想起了父亲的眼神，又想起了安陵王递给他的那杯茶。
　　死去的李公说，红烙本来就可以控制奴隶。
　　岳翎终于明白为什么安陵王要在他出征前一天给他递了那杯茶。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静静坐了很久，头脑空空，唯一想的竟然是贾茗打晕他之前说的那句话。
　　别恨我。
　　贾茗，你够狠。
　　隔壁屋子又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岳翎强打精神，又一次凑了上去。
　　那朵花还在李公的胸口插着。
　　“只能说他自找的，小芸找到了他和楚国人的信，他竟想私下勾结楚国人贩卖红烙。”屋子里其他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背对着岳翎那人轻轻摆摆手，依偎在他胸口名为小芸的女人识趣地退了出去。
　　“不过说实话，今年红烙的产量确实不乐观，都怪那些该死的楚国人，一直试图捣毁我们的种植地。尤其是这次带兵来的那位皇子，更是手段狡猾，我之前都差点中招！”
　　“大人不必忧心，陛下知道我们这里紧迫，不是已经增兵支援了吗？”有人说道。
　　“说到增兵我就火大，这次来的毛头小子半个多月不见踪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我们的人。”
　　岳翎握紧拳头，那人刚刚侧过了身，他认出来了，正是他奉川军营的副将张闵。
　　“岳丞相的儿子怎么会不是我们的人？”张闵身旁的人说道。
　　“哼，岳丞相！”张闵一脸不屑：“他近些年一直试图阻止红烙的种植扩大，他明明早就喝过了，到现在不知道装什么好人。”
　　“无妨，反正他儿子被陛下打发来我们这里了，他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拿他儿子要挟就是了。看他儿子半个月不见人影的德行，怕不是个酒囊饭袋罢了。”
　　“哈哈，也是。”
　　岳翎咬牙听着半个月前对他毕恭毕敬的副将此刻嘲笑他的嘴脸，没忍住用手锤了一下墙面。张闵毕竟也是习武之人，他立刻反应过来：“谁在隔壁？！”
　　岳翎心里大呼不妙，没有一丝犹豫，夺门而出。
　　他现在已经知道这里是哪了，这不正是他半月前来过一次的军营吗？！虽然只来过一次，但是岳翎凭借超强的记忆还是顺利的将追兵甩在身后。就在他以为自己能够顺利逃脱的时候，迎面撞见了正在巡查的一队人马。
　　糟了！岳翎想往回走，可是后面的追兵也马上赶到了。就在他慌乱中想着如何鱼死网破闯出去时，一双手突然从他背后拉住他，岳翎大惊，但身后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阿翎，是我。”
　　“贾茗……”不知为何，岳翎真的安心下来。
　　“跟我来。”贾茗没有说多余的话，而是把岳翎拉到一个隐蔽的雨棚下面。
　　然而，追兵在失去岳翎的踪迹后，开始四次寻找，即将走进他们藏身的雨棚。雨棚空间不大，岳翎只好和贾茗挤在一起，贾茗温热的吐息喷到了岳翎的耳朵上，他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贾茗忍不住用手摸了摸，惹得岳翎一个激灵。亏得他在这种时候还有闲情逸致。眼看一队追兵就要靠近雨棚，岳翎咽了咽口水，准备打他们个趁其不备。远处突然传来其他士兵的喊声：“是楚国人偷袭！快来这边集合！”
　　那队人马听到后立刻跑去集合，雨棚下的两人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岳翎想侧过头看他，没想到他们两个挨得太近，导致岳翎的鼻子直接蹭到了贾茗的嘴唇。岳翎触电般避开，闭了闭眼睛后，终于说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贾茗笑了笑：“你刚刚没听到吗？楚国人在偷袭军营啊，我作为楚国人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奇怪的？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好吧好吧，其实是我让他们故意闹事好来接应你。”
　　“为什么？”岳翎转过去看着，那双蛊惑人心的桃花眼近在咫尺，岳翎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看不透。
　　贾茗微笑低头，他的额头与岳翎相抵：“我不是说了么，乞巧节，总要和喜欢的人一起过吧。”
　　岳翎不知所措的推开他，贾茗却轻轻揽过他的肩膀：“你恨我吗？”
　　岳翎摇摇头，又点点头。
　　贾茗哭笑不得：“这是恨还是不恨啊？”
　　见岳翎不说话，贾茗只好叹了口气：“算了，这些事情出去再说，我也没兴趣在别人的地盘和你说这些。”
　　两人趁乱凭借高强的轻功成功逃了出去。
　　半路上，贾茗和他的楚国手下成功汇合。
　　“主人，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几个壮实的男人围，见到岳翎低声说道：“这位就是……”
　　“岳翎，安陵丞相岳泽之子感谢各位今晚的帮助。”这些人没想到岳翎竟然自报家门，都有些呆住。
　　然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只见岳翎对贾茗拱手，继续说道：“在下岳翎，此次被朝廷任命为奉川驻军主将，拜见楚国皇子！”
　　这下几位楚国人都绷不住了，他们看向贾茗，仿佛在说：“主子，我可没出卖过你啊！”
　　比起这几位的慌乱，贾茗倒是十分淡定：“哦？你说我是楚国的皇子，可有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你就敢胡乱猜测？”
　　“没有乱猜，我就是知道。”
　　贾茗笑了：“好吧，算你猜对，本王的确是皇子，那你不妨猜猜我是哪位皇子呢？”
　　岳翎看着他：“六皇子，楚吟。”
　　贾茗，不，应该叫楚吟，脸上闪过一抹惊讶：“你怎么猜到的？”
　　“听我父亲说过，楚国六皇子与我年龄相仿，容貌俊美，聪慧不凡，武功也十分高强。我想来想去，你只能是楚吟了。”
　　“阿翎你这样夸我我会害羞的。”楚吟打发了几位侍从，拉着岳翎一路走到一条河边。
　　今天是乞巧节，河上飘着不少花灯。楚吟随手捞起一盏读道：“愿国泰民安，倾慕之人一生平安顺遂，长长久久与我相伴。”
　　岳翎在河边坐下：“这怕不是花灯主人的愿望吧。”
　　楚吟笑嘻嘻的将花灯重新送到河里：“阿翎，没想到你这么聪明！”
　　“没有你聪明。”岳翎望着远处的河流：“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我亲眼见到情红的真相，就连那酒店的店小二恐怕也是你是人吧。”
　　“你说的没错”楚吟没有否认：“但你也说了，我要你亲眼看到真相，我怕如果是我这位楚国皇子告诉你情红的真面目的话，你根本就不会相信，所以我干脆指引你自己去看，去看看这个所谓国富民强的国家背地里在做着什么样的勾当。我想，那所谓的情红种植地，你应该能想象到是什么模样了吧。”
　　岳翎点点头：“所以我不恨你，楚吟，我一点也不恨你，我很感谢你帮我解开笼罩在我心头十几年的谜团。我终于明白了支撑我的国家的支柱不是恩赐，而是毒药。我今天拥有的一切，原来竟是用那一颗颗长在心脏上的花换来的，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就痛的不行。”他痛苦地将头抵在膝盖上。
　　“阿翎，来我这里吧。”楚吟眼里满是疼惜：“这样的国家不值得你守护，来帮我吧，我们一起让情红这种害人的毒药永远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