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为君痴》十四璃

27、自在飞花轻似梦，留书情断凌波阁（1）

　　“听说了吗？少庄主这次回来啊，还带回来了未来少夫人呢！”
　　两人一路走来听到不少庄中的私语，声音虽不大，奈何两人耳力甚佳，只能别过脸不看对方掩饰尴尬。
　　“对啊！我亲耳听小姐说的。”
　　“看来少庄主终于开窍了呀。”
　　看来芷惜的宣传能力真是不赖啊，绛蔻暗想。
　　听到此处曾离微微勾了勾嘴角:养妹千日，终于派上了些用处。
　　“嘘——轻点，他们来了。”
　　“少庄主好，姑娘好。”
　　所有人跟绛蔻打招呼时都笑得别有深意。
　　“她真美！”
　　“是啊，刚才我看到她跳舞了，真跟仙子一样啊。”
　　“我也看到了，我还看到了少庄主……”
　　愈行愈远，等到了“惜景园”外，这些悄悄话就渐渐听不到了。
　　绛蔻红着脸：“你、你不和大家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曾离一脸平静：“到了，进去吧。”
　　绛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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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宴上，曾离起身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爹，孩儿不孝，许久未能陪爹吃饭了。”
　　“恩，离儿大了，是个要做大事业的人。今夜只说开心的事，咱们父子喝个痛快。”
　　曾曌拍了拍曾离的肩膀，眼中有什么东西闪闪发亮。
　　绛蔻悄悄打量了他——曾曌虽年逾不惑，仍然清秀挺拔，谈笑之间气宇轩昂又凌云之意。
　　听说他发妻因为生下芷惜难产而死，他便立誓终身不娶。
　　想到此处，她心中轻叹了一声：“不知道离的娘亲是个怎样的美人啊！”
　　曾离刚想介绍绛蔻。
　　“爹——”从门口风风火火闪进来一道清丽的身影——自是芷惜。
　　她一把拉着绛蔻推到曾曌面前：“爹爹你看，绛蔻姐是不是很美啊？我哥，眼光不错！”
　　她调皮地向曾离眨了眨眼。
　　“你是？！”曾曌看见绛蔻的容貌，浑身一震，瞠目而立，竟似受到了极大刺激。
　　绛蔻见曾曌神色大变，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妥的，也不敢随意开口：“小女子‘飞花’绛蔻，拜见曾庄主。”
　　芷惜天真烂漫，完全没有发现此刻曾曌的异常：“哎呀！什么‘曾庄主’？干嘛这么见外，应该叫‘曾伯父’，反正早晚要改口的！”
　　“芷惜，别吵！”曾离早已发现了曾曌的神色不对，心中暗暗不安。
　　曾曌听到芷惜的话更是浑身一个激灵：“不知道绛蔻姑娘今年芳龄几何啊？”
　　“今年十八了。”
　　“十八？比我哥小两岁，正好相配哈！爹您说是不是啊？”
　　曾曌对芷惜的话充耳不闻，只看着绛蔻：“那绛蔻姑娘师承何处？何门何派？”
　　“爹，您干嘛像审犯人似的呀？哥你看爹哪……”芷惜不满地说了一句。
　　谁知曾离也没有理她，只盯着曾曌。
　　“小孩子家的别乱说话。”曾曌说了芷惜一句。
　　“无妨，绛蔻自幼与‘竹仙子’学艺，家师喜欢云游，因此无门无派。”绛蔻不知曾曌问这些是什么意思，她笑得有些勉强。
　　“竹仙子，竹仙子……”曾曌轻轻口中反复说了几遍。
　　“爹，您累了，绛蔻、芷惜，都坐着说话吧。”曾离扶着曾曌坐下，又向绛蔻投去安慰一笑。
　　曾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忙笑道：“原来是依丹的高徒啊？我早年和印兄喝过酒，不知他现在身体如何啊？”
　　“师父和印前辈身体安好，曾庄主原是印前辈的旧识，那叫小女子蔻儿便是了。”
　　“好好，那你也别太拘束了，就依惜儿的，叫我‘伯父’吧。”曾曌的神色已然恢复如常。
　　如果曾离没有错过他拿着酒杯有些轻颤的手的话。
　　“今夜是家宴，就别那么拘谨了，你们一路车马劳顿，蔻儿莫见外，多吃点。”
　　曾离示意玉笙：“你也别在那儿干站着了，坐下一起吃吧。”
　　“多谢少庄主。”

　　酒酣，有些僵硬的气氛才慢慢转好了些。
　　曾曌亲切地问：“蔻儿在凌微阁住的可还习惯？”
　　“多谢伯父，凌微阁清幽秀美正是仙境一般。”
　　玉笙今日心情高兴，又不胜酒量，开始有些醉了：“姑娘，方才我听说有人在凌微湖边看到有仙子下凡歌舞翩翩，玉笙想必是姑娘跳的吧？”
　　“真的？嫂子你会临湖跳舞？我也要学我也要学。”芷惜一脸稀奇地说。
　　“二小姐，可不是临湖哦，是在湖面上呢！”玉笙虽没有亲眼所见，但是光想想就知道那场景一定美不胜收了。
　　“真的啊！”
　　绛蔻觉得这两人都像小孩一样，分外可爱：“这舞跳起来能在空中停留旋转，是我娘教我的。”
　　“能在空中？那岂不是和仙人一样？我要学啦，好嫂子……”芷惜撒娇着说。
　　曾曌突兀地起身：“我身体有些不适，先去歇息了。你们都是年轻人，多聊会儿吧。”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他已经转身离席。脚下有些虚浮，倒真像是喝了六分醉的人。
　　“爹爹也真是的，今天怎么喝了这么些酒就醉了？肯定是太高兴了。”
　　“爹走了不正称了你的意？”曾离接口。
　　芷惜向他做了个鬼脸——确实啊，爹爹在怎么都觉得有些拘束。
　　和她深有同感的玉笙，此刻更是放得开了，喝酒喝得都开始犯晕了。
　　这顿饭也吃了许久，一桌席上芷惜和玉笙说得最是热烈，渐渐地玉笙不胜酒力睡了过去，芷惜也有些摇摇晃晃。
　　“戌时都快过了，收席吧。”曾离适时地插了句。
　　“好。”芷惜起身，有些头晕。
　　绛蔻赶紧一把扶住了她：“我送芷惜回房。”
　　曾离也将醉得不省人事的玉笙扶在肩上，经过绛蔻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别多想，早些休息。”
　　绛蔻看着曾离安稳可靠的背影，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送玉笙回房后，曾离走到了父亲的住所前，见房内灯还亮着。
　　刚想敲门，就听到曾曌说：“离儿吗？进来吧。”
　　“爹，”曾离恭敬地低头，“您身子好些了吗？”
　　曾曌仿佛早已经料定了他会来：“你何时变得如此吞吞吐吐？想问什么就直说吧。”
　　“爹，方才绛蔻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替她赔罪，爹不要介意。”曾离沉吟片刻，才问出话来。
　　“你替她赔罪？为什么？”曾曌突然冷哼一声。
　　曾离没想到父亲会这么问，要向长辈表达自己的感情，曾离真的有点尴尬：“她是个很好的姑娘，我们认识一年多了，我、我很喜欢她。”
　　想不到曾曌语出惊人：“你们两个人，是否有过肌肤之亲？”
　　“爹！”曾曌的一句话将曾离惊了半晌。
　　“回答我。”
　　“绝对没有。我们俩发乎情止乎礼，没有任何越轨的举动。孩儿甚至还没有和她言明点破，只是想先让双亲知晓，让她知道我是真心对她。”
　　曾曌仿佛突然放下心来，面色缓和了些许：“我知你从小就谨慎，没想到你对待感情也如此。可你毕竟年轻，可能过个三年五载还有更好的人出现。”
　　“孩儿对绛蔻，就像父亲对母亲，此情不变。”曾离很坚定地说。
　　不知为何曾曌的语气里竟有些薄怒：“我与你母亲？你又知道多少？”
　　“爹？”
　　“我想不到你游历在外，居然都是儿女情长，但你尚未立业，岂可成家？”
　　曾离明白了曾曌的意思，语气里开始有些冷淡：“爹，我与蔻儿真心相爱，爹何处不满意不如直说。”
　　“你出门一年半受过四次伤，有两次皆是为她，这般儿女情长，如何成大事！”曾曌冷哼一声。
　　“如果成大事需要我置她于不顾，那我宁愿不成。”
　　“你、你说爱她？那么我问你：何为爱？你天性薄凉淡漠，她为何也会爱你？你们私定终身有何为凭？如果你们连承诺都没有，何来的真心相爱？”曾瞾了解自己的儿子，所以句句都问在点上。
　　听闻曾曌这番话，曾离一时竟无言以对。
　　“离儿，若爹不允许你娶她呢？”曾曌严肃地追问。
　　“爹？！”曾离蓦地脸色大变。
　　曾曌伸出手快速地点了曾离的昏睡穴，曾离根本没想到曾曌会对自己出手，来不及反抗就沉沉睡了过去。
　　“离儿，是爹的错，当初种下恶因，如今……”曾曌叹了口气，将曾离放在塌上，径自走了出去。
　　——那便让我来了结此事吧！
　　走着走着，就到了“凌微阁”附近了，曾曌在阁前几丈远处徘徊了许久，终究是没上前去。
　　他走向一座凉亭，毕竟还是初春，夜深露重，寒意一点点的拥在身上。
　　一时间竟不知是身上凉，还是心里凉。
　　凉亭中摆着琴和酒。
　　迷若在世的时候喜欢弹琴，因此不论屋内还是亭中都放了一架琴，供她随时兴起来上一曲。
　　曾曌喜欢饮酒，亭中的酒日日都命人换新的，只有一壶，也不再多。迷若曾说小醉怡情，大醉伤身。
　　“哎——”夜深，庄中寂静，连曾曌也被自己这一声长叹吓了一跳。
　　恍恍惚又回到了那个年少轻狂的年纪——
　　“你爱过我吗？”自己当时是这么问她的吧？
　　“一生所愿，唯他而已。”她是这么回答的吗？
　　“你、你走吧。”说这话的时候自己是怎么样的心情？
　　“曾郎，照顾好自己。”她走了，不会回来了吧？
　　想来自己也真是自欺欺人，她和自己在一起那么久，难道不知道她的心思吗？为何还有此一问？
　　离儿的名字就是她取的，这个“离”字，还不明显吗？
　　襄王有梦，神女无情。
　　她就像天上神女，注定是一场梦，既然做不下去就醒来吧。

作者有话说

　　这里有个年龄差的细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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