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不论》太空斑

7、第 7 章

　　两月过后，洛轻霜的仙门考试应当是结束了，可却并未听到他传来任何消息，成绩是好是坏也不给报个信，秦玖估摸着这小子这趟应该是成绩不怎么好，所以不好意思跟他们讲，也不好意思回来。

　　又是半月，按理来说，就算是骑马那小子应该也要来信了吧？更何况他还已经学会了御剑飞行！

　　当然，御剑飞行这东西听起来是又玄乎又高端的，但实际上也就比骑马快那么一点，你想啊，谁经得住高速在空中飞啊，那风都能把人给吹变形了吧？任何术法，创造之初也都是为了实用的，也许法力高点的人可以日行万里，前提他得是不败金身，经得住造。

　　那一日清晨，秦玖刚刚起床，就见师父已经脱去了平常穿的那身松松垮垮的常服，换上了一身简洁干练的出行打扮，原先一直是用一只简单木头簪子半绾起来的头发这次罕见的用一根布条扎起来，梳成了一个清爽的高马尾，对看得目瞪口呆，恨不得要流口水的秦玖说：“走，去洛家仙门捞人。”

　　临走前，师父往行囊里装了许许多多从未见他用过的法器啊，秘籍之类的东西，就是没装多少换洗衣服和盘缠，秦玖合理怀疑师父打算去洛轻霜家“补给”。

　　秦玖的嘴角抽了抽：“师父，轻霜现在已经成年了，出师之后他爹怕是也不会再让他回您这儿了吧？”

　　燕陆眉毛一挑，浅笑道：“放心，为师有的是法子。”

　　秦玖默默想到了曾经他们将洛轻霜拐来时的那一出，那一次可把秦玖给紧张坏了，深怕一不注意就要露馅，还好结果并不差，一通装神弄鬼下来真的让洛轻霜的爹相信了自己是经师父这个“世外高人”调教成的得意高徒，屁颠屁颠就将他的宝贝儿子送人了。秦玖觉得洛轻霜也是冤枉，好好一个贵公子就这么跟着他们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窝了十来年，虽说他们并没有亏待他，但是，恐怕跟他一开始想象的还是有些不同的。

　　那是自己头一回感受到，师父不是那个遥远的，飘渺的，没什么烟火气的师父，他也有狡黠的，阴险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一面。

　　从师父决意去洛轻霜师门捞人开始，到他们离开他们住了好些年的竹屋，这其中也不过就半天的功夫。

　　半天的功夫，他们的家就被封存了起来。

　　但，哪里有师父，哪里就是他的家。

　　师父尽管功力颇弱，但是御剑飞行这种事还是会的，毕竟这是仙门中人的及格线，要是这种事你都不会，那当年想要骗过洛轻霜他爹几乎就不可能。

　　当他们终于赶到了洛家仙门时，却扑了个空。

　　“子仪还在鹤壁。”来迎接他们的是太行仙门的大师兄苑青城，秦玖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还跟师父差不多的年纪，如今，已然成了一副中年人的模样，而师父——在他眼中永远年轻。

　　鹤壁是他们正经仙门弟子参加成人考的地方，每年很多修仙界的大赛事也都在那里举行。子仪是洛轻霜的表字，说来也是让人长叹一口气，十几年不回家，现在洛轻霜的家人都是生疏的喊的他的表字，而秦玖跟师父这两个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却是每日轻霜轻霜的喊的贼亲热。

　　听说是洛轻霜的师父来了，苑青城带着一大群人来迎接他们，只是，却没见着洛轻霜他爹跟他两个哥哥。

　　“那考试不是只有七天吗？怎么这都半月了还未回来？”秦玖停顿了一下，“该不会，因为这介高手如林，子仪被埋没了吧？”其实秦玖想直接问，那臭小子不会真那么菜没通过吧？想了想还是委婉了一点，也显得他这个真正教洛轻霜的“师父”没有那么丢人。

　　苑青城摇了摇头：“不，听人来信说，子仪还赢得了这届弟子的头名，这都要感谢仙人的栽培。”说着，他还朝燕陆行了个礼，燕陆也装模作样的应下了，秦玖在一旁眯着眼睛看得心花怒放。怎么，经常教我们要正直诚实的师父，这会儿不会觉得受之有愧吗？

　　就洛轻霜那个水平竟然还能考个头名？看来这届正经仙门的新弟子水平都不怎么样嘛。秦玖暗暗想。

　　“只是，考试之后没多久，听说鹤壁那边出了点事，好像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师父跟子仪的两个哥哥都赶过去了，这山门中就暂时由我来打理了，若是怠慢了二位还望多多担待。”

　　“出了什么事？”一听说出事了，后头苑青城说的客气话秦玖都懒得听了，一拍椅子站了起来，完全疏忽了这种时候至少面子上应该是由师父问的。

　　只是，秦玖下意识想到的就是洛轻霜那个臭小子肯定遭难了，就这么说吧，那臭小子长这么大，在作死的边缘不知道徘徊多少次了，哪次不是自己去给他擦的屁股？这回一离开自己就出事，没人给他擦屁股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只是，他好像就忘记了，为什么非得是洛轻霜弄出来的事呢？这明明是鹤壁那么大个地方出的事啊。

　　“仙人务须惊慌，师父和西方一众仙门都带人过去了，事情应该很快可以解决。”

　　不啊，大师兄，你这么一说反而觉得事情更大了啊，洛轻霜那臭小子又闯了什么不得了的祸了啊？

　　就在秦玖又要记得起身问细则的时候，燕陆伸手覆在了秦玖的手上。

　　那双手不大，比起秦玖的少要短半个指节，也没什么力气，但是那温温软软的触感却瞬间让秦玖冷静了下来。

　　想什么呢，人家自家人都没着急，你倒比谁都急，再说了，人家可没说是轻霜又闯了祸，你天天都在操什么心？

　　燕陆没有转头，但是秦玖只是看着师父的侧脸，便已经安心得不得了了，心也渐渐静了下来。

　　燕陆问苑青城：“你可知出了什么事？”

　　苑青城摇了摇头：“师父没说，但看他去时的反应，也不算着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燕陆皱了皱眉，是什么事，既不着急又会需要洛门主这种大人物都需要赶去鹤壁呢？

　　很明显，这事一定没造成多大的伤害，要不然不会说他们走得不急，但是这事背后肯定又牵扯着更大的问题，燕陆想到了秦玖先前提过的石化的尸体，隐隐约约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彼此，秦玖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见燕陆一把抓起了他的手，将他从座上捞了起来，躬身行了个礼便要离开。

　　离开洛家仙门，秦玖才终于开口：“干嘛去，师父？”

　　“去鹤壁，找轻霜。”

　　“果然是洛轻霜又闹出什么事来了？”

　　燕陆摇了摇头：“不，应该不关轻霜的事，否则他大师兄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但我害怕是鹤壁出事了。”

　　“会是什么大事？”

　　“现在还不清楚，没亲眼看见前我也不敢确定，希望事情不会是我想的那样。”

　　突然，身后的秦玖停止了前进。

　　“怎么了？”

　　“师父，您真的拿我当您的弟子吗？”

　　“那当然！你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那您为什么任何事都不跟我们说，您的过往不说也就罢了，现在事关轻霜，您也舍不得跟我们说吗？我们都已经可以出师了，您还要拿我们当孩子看多久？”

　　燕陆愣了愣，低头思忖片刻，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想要像往常一样去揉揉秦玖的脑袋，却被秦玖退后一步躲开了。

　　燕陆愣住了，但随后又渐渐归于宁静：“我只是怕事情不像我想的那样，你要真想听，我自然是要告诉你的。”

　　秦玖有些歪头，眼中满是不置信。

　　燕陆见到秦玖露出这般孩子气的模样，噗的一声笑了：“还说大了呢，还跟师父耍孩子脾气。”

　　秦玖有些别扭的走到燕陆的跟前：“谁让师父老是拿我们当孩子，那我们为了让师父开心，只好装装样子喽。”

　　燕陆长吐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挽住了正在闹别扭的秦玖的胳膊，抓着他小声道：“那我们秦大人还要不要听师父讲讲师父的发现？”

　　“秦大人当然要听！”

　　燕陆抿嘴，摇了摇头：“这应当是一段被封存百年的秘辛，纵使是修仙大派中，也很少有人知道，你可记得师父曾经跟你们提过的魔修一说？”

　　秦玖的神情微动，那一瞬有些不自然，但随后，又立马恢复了平常：“记得，您说过的，普通修仙士是吸纳利用自然之力来增进功法，而魔修，乃是利用世间的孽力，就如同坠入魔道的妖怪那般。”

　　“没错，约四百年前，魔修之术被一个……人，创造了出来，然而，因魔修之术的力量来源实在阴狠，经常听说有魔修为了增进修为而吃掉同类的事情发生，这不就跟妖怪一样了吗？所以，魔修也一直为正道所不容，两派之间一直纷争不断，这些年来，正派仙门也灭了不少魔修了，但是这么多年来，魔修之术屡禁屡发，总是有人前赴后继的堕入魔道。”

　　“这是自然，有简单的法子在那，就算他再毒辣，再有风险，也依然会有人前赴后继的去用的。”秦玖回答的理所应当。

　　燕陆看了他一眼，道：“这确实，本来，争斗于人类之中就一直存在，就算没有魔修之术，那些想要害人的也会想到别的法子害人的，魔修就好像是一把刀，关键还是在于用它的人，用得好了就可以练就上层修为，用得不好的，就会用他来害人。”

　　秦玖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这些年来，魔修做的最过的事情，不过是自相残杀，或者吸取修仙士的修为，不过是些为正道所不齿之士罢了，但直到百年前，有魔修创造出了一种术法，引发了一场浩劫。”

　　“什么术法？”

　　“一种能让死人复活的术法。”

　　“这……这怎么能说是浩劫呢？这不该是一门奇术吗？”

　　“不，你不知道，阿玖，那术法虽说能使死人复活，但是他却只够让死人的身体能够动弹而已，人没有自己的意识，与行尸走肉无异，死者的身体会慢慢化成坚硬的石头，行动迟缓没甚么攻击力，但很难斩杀，更重要的是，一开始遭遇石化的还只是死尸，到后来，活人也能被平白夺去了性命，变成了没有自我意识的石化人！有好多人，明明上一秒还活得好好的，下一秒就石化变成了无自我意识的傀儡，听人说，那种人可能是魂魄被那术法夺去了冥界，再也回不来了！”

　　“这……听起来，有点像个没有完成的术法……”

　　秦玖只是陈述一下他听到这事后的正常反应，却未曾想到，此刻师父看他的眼神却变得无比奇怪，先是惊愕，但随即，又转成了欣慰与了然？

　　秦玖本想问师父为何会这般看他，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师父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没错，这确实是一个没有完成的失败术法，这个术法没有达成他的主人要的效果，却导致了几乎毁灭苍生的浩劫，一开始，这些石化人只出现在很小的范围内，但随后，这东西就像瘟疫一样，传遍了天下的每个角落，无数的人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忽然就变成了石化人，那年正逢战事，从前，每逢战争百姓必是民不聊生，而那年的那场战事，却成了一场救世之战，两国军队为了自保，也为了对付敌军，他们按照处理瘟疫的法子对付那些石化人，所过之处野火丛生，焦尸遍地，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木城，那是一座全部用木头做成的城镇，文化璀璨，百年前相当有名，现在仍有精湛的技艺流传于世间，在那场战火中，木头燃烧产生的高温甚至能在半空中就将金子融化，就是靠着这样血腥的屠戮，中原人保下了最后希望的火苗，除掉了所有的石化人。”

　　“这样的大事，我竟然从未听说过。”

　　“因为这是伤天害理的邪术！当初，彻底铲除了石化人后，官府就下令烧毁一切有关石化人的研究，防止后世再有人钻研邪典，让这些祸害再度死灰复燃，百年的信息管制后，知道这些事的也就只剩下一些仙门的老古董了，而自那之后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都对魔修开始了全范围的打压，就是害怕再出现这种事。”

　　“原来如此，没有完成的术法拿出来祸害人，确实不对。”那毕竟是十分久远前的事了，尽管燕陆讲起来是惊心动魄的，但是对秦玖这种没有经历过的人来说，那场浩劫就像是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笔，没有什么真实感，所以，也就没有什么畏惧感和同理心。

　　“……”秦玖的回答让燕陆愣了愣，随后，燕陆似乎是了然了，调转了话头，问秦玖，“你先前说你看到了一具石化的尸体，但是那尸体附近的人却毫无异样，我想应该是百年前没有被焚烧完的尸体……”

　　“不对！”

　　“什么？”

　　秦玖一把抓住师父的肩膀：“不对啊师父，那尸体才刚下葬半年左右，而且当初被那妖怪偷走的尸体也不只有那一具！我猜另外被偷的尸体肯定也是那副样子！”

　　燕陆眼神一滞：“快！去鹤壁，找轻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