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人间》君未华

2、小竹村忙

　　出了院子，沿着小路顾小雨一路来到了赵家位于百米外的田地，只见舅舅和大表哥正忙着，便没有开口招呼，只是默默的扫了一眼，各家各户都已经来到了田地里吗，忙活开了，细数下来，似乎只有自己是那个闲人了。
　　赵家祖上曾出过一品大员，奈何后继无人渐渐没落了，到了赵老太爷这一脉便仅剩下他们这一支了，早些年因为天灾，赵老太爷的父亲带着一家老小逃难到了这临江府城，在这临江管辖下的清原县小竹村安了家，用仅剩的家产置办下了如今赵家人住的老宅和十亩上好的水田和五亩次一等的田地。
　　虽然赵家是没落了，但是根子上还是有着一股子读书人的气质，平时瞅着与其他的村民区别很大，家中男子只要家中还吃的起一口饭都会在七岁送去私塾上学，女子便是以前未曾识字，嫁到了赵家也是被要求识些字，不求有多大成就，便是不做那睁眼瞎即可。
　　顾小雨的外祖，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在其生命的尾声阶段，依然保留着对私塾教育的一份独特情怀。尽管年少时他也曾怀揣着科举梦想，踏入学堂寒窗苦读，但命运似乎并不垂青于他在学问上的追求。二十五岁，一个本应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纪，他却未能如愿以偿地跨过童生考试的门槛，这不仅是对他个人才华的一次沉重打击，也是对家族期望的一次落空。最终，面对现实的无奈，他选择了放下那支饱含梦想的笔，转而拥抱平凡的生活。他与温氏，那位来自同样命运多舛的秀才家庭的女子结为连理，共同在小镇上开辟了新的人生篇章。外祖在镇上谋得一份账房的工作，虽然不如仕途那样光鲜亮丽，却也足以让一家人衣食无忧。

　　赵家大舅，这位继承了父亲朴实无华性格的后辈，自幼便深知自己与书山学海无缘。他没有被不切实际的幻想所束缚，而是早早认清了自己的定位，毅然决然地回到了那片养育他的土地，脚踏实地地耕耘。读书识字虽未让他走上科举之路，却也在乡间生活中派上了用场。他那一手工整秀丽的书法，以及超越常人的识字量，使他在邻里间赢得了“文化人”的美誉。每当村里有人需要写信寄情，或是记录重要事宜，赵家大舅总是乐此不疲地伸出援手。加之赵家人品行端正，家中风气良好，村民们在遇到纷争需要调解时，也常常请他出面主持公道，赵家大舅成了村里不可或缺的灵魂人物。

　　对于这些帮助，淳朴的村民们总不忘回馈一二，或是一篮子自家种的新鲜果蔬，或是一件手工编织的温暖物件，这些微小而真挚的感谢，无声地传递着乡亲们对赵家大舅的认可与敬重。即便是在农闲时节，赵家大舅也不甘于清闲，时常能凭借自己的信誉和能力，在镇上寻找到一些报酬颇丰的临时工作，进一步改善家庭的生活条件。

　　若非贪图奢华享受，仅凭赵家现有的境况，即使温氏体质柔弱，需不时花费于药材补身，他们在这宁静的小竹村中也能享有安宁富足的日子。赵家，作为村中的佼佼者，不仅物质生活优渥，更因一家人的善良与勤劳，在精神层面上树立了一座令人仰望的丰碑。
　　赵家大舅与方氏生有两子一女，大表姐早年嫁给了上竹村还算富足的刘家，生了一胎双子，彻底的站稳了脚跟；大表哥与舅舅一样，也是自知没有读书的天赋早早的去当了附近有名的木工的学徒，后在方氏的牵线下，娶了方氏的表侄女小方氏，生了汤圆和年糕；至于二表哥却是意外的继承了祖上的读书天赋，在读书一道上颇有见解，夫子也是断言之后若无意外考取童生十有八九，便是秀才只要努力一翻，也不无可能。
　　夫子有所保留，但言下之意确是赵子轩若顺利必不会在秀才之下。
　　赵家老爷和赵家大舅一听大喜，咬着牙也要创造出赵子轩安心读书的条件，家中的活计都不再让赵子轩上手。
　　好在赵子轩不是那等安心享受家人辛苦的人，每当农忙之时都会请示夫子回到家中帮忙，到底也是农家长大的孩子，虽不如自家爹爹和大哥，但是也能帮上不少忙。
　　读书是一件十分费钱的事情，哪怕在小竹村里属于富裕的赵家也是吃力的很，再加上家中有个身子不甚好的温氏，随着赵子轩的长大，明年该是下场的时候，一些银钱早早的备齐，如今更是吃紧。
　　但是家中好不容易出了个读书上有天赋的人，怎么的也得供起来，一辈子都在地里刨食能有什么出息，如果不是没有选择，赵家老爷和舅舅大表哥也不会放弃，能走上科举之道才是正途。
　　至于顾小雨已逝的母亲，则是因为家中独女，加之身子骨弱，赵家不舍得家中掌上明珠嫁在乡间磋磨一辈子，虽不知为何附近有名的富户瞧上了自家姑娘，但在媒人的三寸不烂之舌下，便也同意了顾家为长子顾北笙的求娶之意。
　　赵氏平日里对顾家老爷子和李氏恭顺有加，秀外慧中，但如果不是娶了赵氏，随了温氏身子，甚至更为虚弱，因为生下顾小雨而伤了身子，自此多年不曾再孕，也许顾父也不会到最后仅余一个闺女而断了后，这也是顾家老爷最气的，却无可奈何，虽然表面上平日里不甚想理会顾小雨，但是该有的都毫不犹豫的给了，只是拉不下面子，瞧着与顾小雨不甚亲近罢了，内心却很是疼惜自己这长子唯一的骨血，而深知顾老爷子的脾性的李氏，在顾老太爷故去后，便丝毫容不下顾小雨，很是磋磨了一段日子。
　　若不是赵家找上门来，李氏怕顾家面子上过不去，外边传出不好的闲话，出了治病的银子，又推脱掩饰了一番，由着赵家将顾小雨带走，脱离了顾家，随便打发了些许银两，自此顾小雨婚假自理再与顾家毫无干系，算是彻底断绝了顾家与顾小雨的关系。
　　如今顾小雨是在赵家安稳地住了下来，现在住的是以前大表姐赵玉晴的闺房，老宅建的不大，却也不算小，赵家老太爷当时带来的家当还算富裕，在小竹村购下了一块不小的地皮，建了四间赵家老爷便在这个基础上又新建了三间屋子，赵家人口不多，除了还太小的年糕与父母同住之外，顾小雨也能自己住一间房，可见赵家之前家底还是很丰厚的。
　　小竹村上方便是上竹村，两村因附近一片延绵的竹林而取名上竹村与小竹村，小竹村要到镇上则需要途径上竹村，小竹村与上竹村因离镇子县城不远，过得算是比其他村子要好上些许，起码不存在吃不起饭的人家，顶多便是过得苦些，却饿不死人，勤劳点的人家多跑几趟镇上县里也能多点收入，因此小竹村的氛围十分祥和，虽免不得一些鸡毛蒜皮小吵小闹，却也是别具一番生活乐趣。
　　顾小雨一路走着，沿途入眼一片顺着河流而生长的小竹林，涓涓流水声伴着清风徐来竹中摇曳，深呼一口气，仿若闷在房中多日的浊气随风而去，全身一阵舒畅爽利。
　　穿过小竹林，顾小雨来到了小河边提起裙摆弯腰蹲下身子，晨光下的小河波光洌艳，粼粼水光之下鱼儿嬉戏于草间，雨后青草淌淌流水的清新香气随着呼吸萦绕心中。
　　就在顾小雨欣赏着水中嬉戏的游鱼，总有一股被人窥视的奇怪感觉，顺着感觉到目光的方向望去，却见一名年约十五六的黑肤高壮少年正怔怔地看着他，手中拿着刚从河中提起的竹筐，还不断传来拍打竹筐的声音，想来是在这河边捕鱼了。
　　“你好。”只见那高壮少年人愣愣地，只晓得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句话也不说，顾小雨只好主动开口打断对方的思绪直接开口招呼道。
　　“你......你好......”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对方突然提着那竹筐，将一旁的道具捡起，低着头直到匆匆的离开，视线却不敢再往顾小雨这边看来。
　　看着突然离开的黑壮少年，顾小雨莫名地眨了眨眼，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自己是脸色太差了才看着吓人吗？
　　顾小雨眼见对方已经消失在眼中，起身拍了拍裙摆，免得粘上了碎草屑，因赵家里村里其他人家较远，直到走到这河边也不过百米多远，将将路过赵家田地，出了竹林掉头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看着不远处的屋子，大约是村子中心了，那边住了大部分的村民，出了少数如赵家这样的外来户之外，里面多数都是住着村里的大姓陈氏一族。
　　对于古时村落，顾小雨十分感兴趣，这个世界的屋子似乎很完善了，如果不是少了些现代才有的东西，小竹村也算是百里之内不多的富裕村子，顾小雨觉得跟她以前到那些古村旅游景点的区别并不算太大。
　　大约都在地里忙活着，大多的妇女也跟着一起下了地忙活，因此村里只有各家年纪还小的孩子奔走各家间的小路，走家串户的喊来小伙伴聚在一起玩耍。稍微年长些的女娃则在家忙活着，帮着家里喂养牲畜，打理自家种的菜地。
　　“哎，可是赵家表姑娘？”
　　突然一道清脆女声从顾小雨右手边的院子里传来，转身望去，只见一名衣着青白裙装的姑娘冲着她笑，打理的一丝不苟发髻上还戴了一朵娇俏的嫩黄色绢花，十六七岁正是姑娘爱俏的年纪，顾小雨看着对方十分利索爽朗得样子。
　　“是的，请问你是？”顾小雨因这姑娘爽朗的笑容，对她的印象不错，笑着回应道。
　　“我叫陈丽淑，瞅着你比我小些，你唤我丽姐便好。”陈丽淑见顾小雨一双眼笑如弯月，瞅着像是个好说话的，便将手中的簸箕到了院子的石头矮墙上。
　　“丽姐唤我小雨便可。”顾小雨从善如流地喊了名字，在陈丽淑好奇的目光之下笑容不改。
　　“不愧是县里来的小姐，穿的真好，长得也好，皮肤看着真嫩得跟那大妮嫂家的嫩豆腐一样，看着就十分喜人！”陈丽淑说罢还想上手去捏捏顾小雨的脸，又突然想到对方是县城来的小姐，不似这乡下可以那么随意，到底还是将手收回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衣角：“看我这，习惯了和家里的侄女儿玩了。”
　　“丽姐说笑了，我也不过是这村里人家，哪有你说的那般。”顾小雨倒是被陈丽淑突如其来的话语和伸出的手惊了一下，虽然对方又将那手收回，但是她是看到那眼中赤果果的渴望，满眼写着我很想捏。
　　虽然没有仔细看过自己这副身子的是什么模样，但是这肌肤确实是极好的，再者现在的她刚如那花儿般含苞欲放，十五正是发育期间的年岁，再者此前大小也算个小户人家的小姐，家中有奴仆伺候着，虽然李氏多有磋磨，却也不敢过于明目张胆，面子上是做的足足的，用顾小雨原来世界说法便是，原主是生活在了一个长期遭受来自李氏的PUA折磨，加之对自己好的至亲之人皆已离世，便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顾家老爷子亦是能感受到关爱，日渐消磨之下，瘦的不成人形，李氏对外也是称姑娘身体娇弱，受不得思念之苦黯然神伤罢了，但平日里不如陈丽淑一样忙里忙外风吹日晒，自然是极好的。
　　顾小雨大约是猜到了，陈丽淑已经到了年纪该是准备说亲的时候，刚刚见她也是躲在了屋檐下阴凉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尽可能不晒到自己，多少想要将自己一身有些黑的皮肤给捂白些，因为言语间都是对她皮肤的羡慕。
　　“日后你便在我们这小竹村安心住下，别的不说，我们里乡里乡亲都是极好的，如果你又什么不懂要帮忙的只管来寻我便是！”陈丽淑露出了八颗大牙，笑容爽利，“等空了，给你介绍介绍我们那些个小姐妹，只是现在大家伙都忙，一时半会怕是见不到，以后寻摸个时间能一起到那小竹山上去摘些果子吃！”
　　“哎，好的。”顾小雨笑着点了点头，“如此便谢谢丽姐惦记着些小雨了。”
　　这村里的大事小事传得倒是快，见到自己一个生面孔便知道是谁了。
　　“客气啥！”陈丽淑摆了摆手笑道：“你便在这逛逛认认路，我还有事情要忙活，就不跟你多唠了，改天再找你！”
　　“丽姐忙去吧，我自个慢慢在村里走走便是。”顾小雨见陈丽淑回到家中忙活开了便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这是正是忙活的时候，除了刚才遇到的陈丽淑，偶尔可见到穿梭路中的人影，一路下来倒是没有人再与她说话，大约是忙起来都没能注意到她吧，加上她人瘦小，村里地方又大，一个不注意还真发现不了，便是发现了，现在大家伙都没空去八卦一个寄宿舅舅家的可怜孤女。
　　又在村里逛了好一会，顾小雨大概认清了往来的路，想着出来已经好一会儿了，再不回去估计舅母又要唠叨自己不注意身子了，于是转身往回家的路走去。
　　这么一逛，虽不能说十分了解，却也能知道个大概，想来这个世界的物资还是很丰富的，一些如番茄，辣椒，土豆这些番外传入的食物都有，比之原来世界的古时要好多了。
　　家中虽不愁吃，却不富裕，想到外祖母的身子和即将下场考功名的二表哥，顾小雨觉得自己该想想怎么让舅舅家富裕些才好。
　　怎么说在原来世界也是一家小食店的老板，虽然只是开了一家面积很小的小店，手艺也比不得那些拥有百年传承的大师傅，但在普通人里也算是出类拔萃，在市里开的小店在多年的经营下也是小有名气，回头客不少，提到本市好吃的小店总会有她家的一个。
　　在这样一个时代创业赚钱必然是困难重重，顾小雨却也不愿意做那个混吃等死寄人篱下没有任何用的人，舅舅家并不富裕，等她到了年纪还要陪送一份嫁妆，明明家中并不富裕，却还是竭尽所能让她补身子，这单单靠李氏打发叫花子一样随意给的几两银子确实不够的，因为身子虚得很，顾小雨很是吃了一段时间的补品，虽然没有掏空赵家的家底，却也差不离了。
　　所幸这里商人地位虽不高，却没有低到人人瞧不起的地步，自己小心点，也不贪，赚些个生活费帮补一下赵家大约是没有问题的。
　　小富即安，顾小雨还是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