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今天复活了吗》有山长梦

10、第10章 闹鬼

　　两人并肩漫步于山道中，有初瞧着他们二人已经快走出山林，扭头向君离道：“快要出山林了，我在这里，再用一次祭血吧。”

　　君离停下脚步，盯着身旁的有初认真道：“虽然并未看过《血录》，不过以我之见，你施展祭血时，最好前后隔上三日。三日虽说无法彻底养好身体，终归能让你少受些苦。”

　　有初眨眨眼，点头道：“好。”

　　不过，实际上君离才三十五岁啊，有初在心中不合时宜地想，他都七十岁了，按理说是和君离的父辈一般大啊。

　　被比自己小将近一半年岁的人语重心长地嘱咐，有初真的有种错乱的感觉。

　　随即他又感叹道，果真不愧是君离啊，三十五岁飞升的一代君王，怕是整个天界最年轻的神仙了吧。

　　有初想起史书上记载的君离，说他五岁吟诗、七岁习武；十四岁时父亲与诸位兄长皆战死沙场，他临危受命登基为王；十九岁斗倒先王发愁数十年的旧贵族；二十二岁领军灭周边三国为父兄报仇；二十三岁与秦路双王并立；二十五岁签订淮水之约。

　　实打实的天纵奇才，少年君王，只是可惜英年早逝，三十五岁便驾崩了。

　　自己十四岁的时候，还在斗鸡捉鱼，有初忍不住扶额，果然人和人不能比较。

　　君离并不知道有初心中的嘀咕，他话罢便继续向前走，“先去城中住上三日，三日后，你再施展祭血。”

　　有初走在他身侧，把“其实我身体没那么虚弱”咽下去，只乖巧点头：“我知道了。”没君离聪明，还是听他的话吧。

　　君离却觉得有些不对，他好像忽略了什么，又看向有初，这才注意到他眉间的暗红色竖纹，便问：“你的灵纹怎么办？”

　　有初下意识摸摸自己的眉间，“哦，差点忘了。”他捏出简单的手印，眉间的灵纹便慢慢暗淡下去，直到和肤色融在一起，看不出来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出山林，踏上平坦开阔的官道。

　　寿州州城是地方上的交通、经济命脉，每日进城的人络绎不绝，即使是快到正午的炎炎夏日，高大城门前排的队也是一眼望不到边。

　　左右无事可做，还要在城中住上三日才能施展祭血，所以有初和君离干脆也跟着百姓排起了队。

　　神仙的身体寒暑不侵，旁人满头大汗、脸热得通红，恨不得当即跳进护城河避暑时，有初和君离还是一派飘逸，面色如常。

　　他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随着长队走走停停将近半个时辰，有初深吸气，探出头去望向还很遥远的城门，皱眉疑惑道：“这队走的，也太慢了点吧？”

　　虽然几十年没去过什么城镇，但有初还是认为这速度实在不太正常。

　　君离也肯定点头，“是太慢了。按理说，只有战时全城戒严，审查才会如此严格。”若平日里进城都这么慢，这寿州州城怎么可能成为这方圆百里唯一的大城。

　　排在他们后头的一位大叔闻言道：“看样子，两位是外地人吧？”

　　有初和君离对视一眼，一起转身，点了点头。

　　那位大叔甫一看到君离的容貌，愣怔了片刻，心道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怕不是神仙下凡了吧。

　　旁边那个穿蓝色长袍的，生得也甚是俊俏。

　　他盯着两人许久才发觉自己的失礼，咳嗽一声，环视四周，压低声音道：“你们有所不知啊，这州城，最近闹鬼！所以才盘查这么严！”

　　有初心中觉得好笑，重复道：“闹鬼？”

　　倒是件稀奇事。

　　大叔猛地点头，“是啊是啊，听说城中有女鬼作祟，从月前开始，每夜都飘荡在大街上哭诉，声音特别凄惨瘆人！街坊里好多人都被吓病了，还有个更夫亲眼看到了女鬼，吓得半死，现在人还傻着呢！”

　　“是啊是啊！”前后排队的人都听到大叔这句话，纷纷出声符合。

　　君离疑惑：“只是夜半哭诉，却不害人？”

　　听起来，这女鬼似乎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东西。

　　大叔叹气道：“虽说没听说过这女鬼主动害人，可连着一个月，每天半夜都听到家外面有鬼在哭，搁谁谁受得了？

　　因为这女鬼，现在州城都戒严了，进出还得要拿着官府派发的通行证。要是没有，说不准会被当成鬼怪抓去烧死！唉，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我就乞求那女鬼赶紧投胎，别再祸害我们了！”

　　有初的手摩挲着身侧的剑柄若有所思，看样子是深受其害啊。

　　只有君离注意到大叔这句话中的重点，拉起有初便走出队伍，“对不住了大叔，我突然想起，刚才在山中好像遗失了东西，我们要回去找找。”

　　大叔应答一声，看看两人走远的背影，便转身继续排队。

　　直到离人群有些距离，君离的脚步才慢下来，有初不解地看他：“你丢东西了？”

　　君离摇头，“方才那大叔说进城要有通行证，咱们两个可都是已死之人，弄不出这东西。还是说，你想被当成鬼怪烧死？”

　　有初恍然大悟，还是君离细心，若是他一个人，怕也注意不到这件事。

　　“许久未曾下界，连凡间的规矩都忘得差不多了。”君离感叹一阵，便转身向山中而去，“走吧，去山中坐会儿，待到晚上，再飞进去。”

　　有初也转身跟上，走在他身侧。想起那个女鬼，还是忍不住问：“你说，这个女鬼，不谋财不害命，只整夜在街上哭，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确实不合常理。”君离思索着，“只是未曾亲眼见过，不好判定。不过晚上进城，倒是可以留意一下。”

　　“嗯。”有初点头。

　　手册上说，神仙下凡后要多做好事、惩恶扬善。如今他和君离计划一同看看这个女鬼，不仅是遵循手册行事，也算继承了师兄的志向。

　　师兄一心想匡扶天下，荡清世间妖邪，可惜……

　　许是有初心情突然低落，君离察觉出不对劲，便问：“在想什么？”

　　有初看看身侧的君离，低头苦笑，“我只是在想，师兄若是知道，原来有一天，我也会想着为民除害，一定，会很高兴吧。”

　　大约是飞升之后心弦终于松懈，所以才会如此多愁善感。有初心中暗叹，飞升之前一心修习，心无杂念，自然没空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君离也不知该如何劝解，便只是默默地听他说话。

　　有初深吸气望天，“你不知道，我小时候，混账得，连救我回飞云门的师父，都有好几次，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我给埋了。”

　　习惯了有初这样令人不适的断句，君离只是缓缓道：“神仙的寿命这样漫长，总有一日，你会再见到你师兄的。”

　　有初浅笑，“借你吉言。”

　　两人沉默着并肩走在山道上，过了一阵，有初突然听见身后有一群人在急速靠近，似乎还拿着兵器，便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君离见他停下，转身问。

　　有初皱眉道：“有人来了。”这漫漫山道上可就他们两人，这一堆人跑过来，十有八-九目标是他和君离。

　　果然片刻之后便有一群官兵从前方的拐角处冲过来，持刀把有初和君离团团围住。

　　方才那个和他们交谈的大叔跟在领兵之人身后，指着两人道：“军爷，就是他们！长得不像凡人，大热天在太阳底下一滴汗都没有，一听进城要通行证，立马就跑！”

　　他躲在领兵之人身后，看了看有初和君离，惊叫一声，指着二人脚下：“啊！他们没有影子！”

　　这下在场的人全盯着有初和君离的脚下看，他们本人也不例外。

　　只见夏日强烈的日光照耀下，他们的脚下空无一物。

　　“头儿，他们真的没影子啊！”围着两人的官兵带着惊恐喊道。没有影子，这可真的是鬼啊！

　　被喊做“头儿”的人心中也是打鼓，他吞了口唾沫，“我看到了！别喊！”

　　有初忍不住扶额，手册上有说神仙没影子，下凡时记得化个影子出来，结果他和君离都给忘了。

　　别的事也就罢了，还能勉强解释几句，可这没有影子是板上钉钉，一群人亲眼所见，作不得假。

　　这下事情可大了，要被人当成鬼抓了。

　　兴许还会被绑在木头架上用火烧。

　　或者敲锣打鼓地游街让百姓看个够。

　　想想就很头疼。

　　《神仙手册》上特意标注，神仙下凡不得无故伤人，否则会按程度接受责罚。

　　对于下界的神仙，天界自有一套追踪他们灵力迹象的办法，谁也无法隐瞒。

　　再者，负责凡人飞升和神仙职位升降的玄武宫，也有监察天界神仙的职责。他们在三界布下无数眼线，只为震慑每位仙友，让他们心有敬畏，不敢妄为。

　　君离皱眉，既然不能反抗，不如化敌为友，于是他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却见围着他们的官兵神色惊恐地后退。

　　君离很有耐心地解释：“我和朋友只是路过此地，并无害人之心。方才听大叔说城里闹鬼时日已久，不如让我们一探究竟？毕竟都是同类，我们和那个女鬼交流，或许会更有用。”

　　有初看他一眼，已经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心道果真不愧是君离，化敌为友，妙极。

　　那个头儿并未放下戒心，只是问道：“当真？”

　　君离面不改色地撒谎：“我和朋友修道已久，为百姓做好事都来不及，如何会骗你？”

　　“好，我就信你们一次！”那个头儿终于拿定主意，“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你们欺骗我，到城中为祸百姓，我定要花尽银两请个大师做法，让你们魂飞魄散！”

　　有初心中好笑，你请的大师说不准来了还要跪下向我们磕头。

　　他避世时世上真正的大师就已经很少，如今更少，活跃于凡间的几乎都是些沽名钓誉装神弄鬼之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