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盛鱼

108、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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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太久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江知这一觉看起来睡得有些沉。
　　车子开到家门口的胡同里，江知还靠在钟行肩膀上睡着。
　　赵东说：“你不是说她睡觉很浅吗？”
　　钟行把睡着的人扶正，自己下了车，从另一边车门把她抱下来，一只小臂就能把她托住。
　　“不把她叫醒？我们怎么开门啊？”赵东挑眉：“你该不会想搜人身吧？”
　　钟行懒得理会他这种明显的调侃，低声道：“钥匙在她书包里。”
　　陈军家门口蹲着一个陌生的男生，见有人来他站了起来，看上去十八九岁，有一米八左右，只是因为还在抽条长身体，看上去不太强壮，比较清瘦。
　　见到他们不是认识的人，男生也没说话，看着钟行抱着的江知。
　　江知像是坐在钟行臂弯里，露着白皙修长的腿，穿了白袜校服裙，看不到正脸。
　　钟行皱眉，不善地睨着他。
　　赵东迟疑了下，问那个男生：“你找谁？”
　　男生愣了下，收回了视线，说：“我看看小彦和小知在不在家，听说他们出事了。”
　　钟行忽然道：“不在。”
　　他目光凌厉，声音低沉，那男生像被他吓了一跳，说了谢谢就走了。
　　赵东从江知书包里找出钥匙，拧开大门，钟行抱着他进去。
　　把人放到床上，脱了鞋子，钟行又去厨房给她做晚饭。
　　赵东看得瞠目结舌，“没看出来您挺会照顾人啊？”
　　他们家甚至连个油烟机都没有，赵东被呛得待不住，钟行隔着窗户往对面房间看了眼，低声说：“去查一下刚刚那个。”
　　赵东疑惑道：“刚刚那小孩？感觉挺腼腆礼貌的啊。”
　　“你别管。”钟行说。
　　“我好奇，你觉得他怎么了？”
　　钟行翻炒着肉和辣椒，似乎不打算说。赵东挑眉道：“好歹也是我弟……不是，现在是妹妹，我知道下不过分吧？”
　　钟行蹙眉，良久说：“她害怕他。”
　　赵东懵了下，“谁？江知？害怕那小孩？”
　　“嗯。”
　　“……你怎么知道？”
　　钟行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们和那小孩说话的时候，她呼吸变了，很紧张。”
　　“……”赵东的嘴巴惊成o型，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醒着？”
　　钟行没说话，默认了。
　　“不是，大哥，你怎么还炒得下去菜？”赵东急道：“她认出你了？为什么不跟你相认？”
　　“小点声。”钟行皱眉，嫌弃道：“要么出去办事，要么你就在这帮忙。”
　　赵东匆忙搅了下锅，“这什么情况？？！”
　　“她有她的理由。”钟行说：“假装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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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东神色复杂地看着钟行半蹲在床边，轻轻摸摸了江知的脑袋，好像她真的在睡觉一样。
　　钟行低声道：“把门锁好，我走了。”
　　四周陷入静谧之后，江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里面闪烁着湿润，短短的指甲在手心里掐出了痕迹。
　　呆呆地躺了一会，他去把大门落锁，坐到厨房慢慢把钟行做的饭菜吃了。
　　第二天早上，钟行来接他上学，这次给他带了早饭。
　　有邻居好奇地看着江知上了陌生的车，赵东左右看了看，打着方向盘道：“感觉你们这里人也不是很淳朴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江知捏了捏指尖，到底什么也没说。
　　很快到了学校门口，江知要下车时，忽然被轻轻拉住了手腕，他愣了下。
　　钟行说：“再坐一会，有话跟你说。”
　　江知有些踌躇地抱着书包坐回去。
　　钟行把自己手机递到他跟前：“手机号。”
　　江知犹豫了下，慢吞吞地接过来，按了自己的手机号。
　　钟行顺手拨过去，听到他口袋里传来震动声，“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又看着江知的脖颈，“不想说话就发短信。”
　　江知很慢地点了下头。
　　钟行笑了下，“不等他们出院了，今天就带你走，行吗？”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钟行伸手摸他的脑袋，他没躲，“去吧，下午在这接你。”
　　钟行久久地看着他的背影，赵东也跟着看了会，忽然道：“昨天那小孩叫陈宝京，陈彦的堂哥，看资料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早早辍学了，跟他爸也就是陈彦的大伯，在外面打工。另外他们两家关系不怎么样，几乎不来往，不过也正常。”
　　江知的身影模糊成一个小点，直到看不见，钟行收回了视线：“行，先去医院，跟她小姨说说，今天带她走。”
　　赵东发动车子，“怎么忽然改变主意？”
　　“不放心。”钟行说，“先把她带到身边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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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下钟行号码时，江知是没想这么快就用到的。
　　还没有到放学时间，江知拨通了那个号码，抿唇听着里面的嘟嘟声，在接通之前他挂掉了，还是选择发了条短信过去。
　　能来一趟我学校吗？
　　钟行马上回了短信：我在你学校门口。
　　江知的班主任给门卫打了电话，让他放行。
　　钟行按照短信里的指示，找到了教导主任办公室的江知。
　　他背身站在办公桌前，另外一边还有个身上挂彩的男生。
　　这男生长相有点着急，要不是穿着校服，压根看不出是个高中生。
　　钟行先打量了一下江知，确定他身上没有伤之后，跟教导主任握了下手：“你好，我是江知的哥哥。”
　　赵东也紧跟着握了下，脸不红心不跳道：“我是她二哥。”
　　教导主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头发已经冒了白尖，态度挺好的让钟行二人坐下了，然后大概讲了一下让家长来的原因。
　　简短来说：江知把金丰收打了。
　　完整来说：监控拍下了金丰收意图对江知动手动脚，随后江知把人带到器材室，用棒球棍甩了金丰收几棍子，虽然属于反击，但情节较为恶劣。
　　“针对这两种行为，学校决定对两位学生分别处分，问一下两边家长有没有意见。”
　　钟行听到’意图动手‘时，眯眼睨着金丰收，他冷漠地勾起嘴角：“哦？怎么处分？”
　　“金丰收骚扰同学，停课半月加检讨4000字，江知暴力殴打同学，停课三天，另加检讨1000。”
　　教导主任知道江知是自我防卫，有预想到家长不同意处分的情况，不过分的话他尽量满足家长的要求：“您觉得这样处分能接受吗？”
　　钟行看着金丰收，看到他眼神瑟缩着不敢直视他，“你碰到她了么？”
　　金丰收说：“没有！老子……我就是逗逗她！”
　　钟行轻声问江知：“他碰到你了么？”
　　江知点点头。
　　金丰收的脸色立马涨红，有监控在他也无从反驳。
　　“哪只手？”
　　江知指了下他的右手，钟行了然点头，淡淡道：“江知可以停课，停一个月我也接受。但他……”
　　“这只手别要了，怎么样？”
　　教导主任脸色一沉，“您说笑了，咱们这是学校，不是□□。”
　　钟行只是对校方表个态度，没打算校方真的会同意作出什么严厉的处罚，听校方这意思，仿佛停课半月已经是很大力度的处理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钟行散漫道：“那你们校方看着处置吧，我们家江知是受害者，我不接受给她任何处分。”
　　教导主任想反驳什么，钟行语气很淡地说：“二选一。”
　　“他这个情况往轻了说是骚扰同学，往重了说是骚扰猥亵未成年女性，我要是把他递到上面，您猜到时候他停课多久？”
　　金丰收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忍无可忍道：“我他妈就挨了下她肩膀！”
　　“哦。”钟行不咸不淡地说：“未遂。”
　　金丰收噎住，教导主任也僵了僵，随即扯了个笑：“这样吧，江知同学不处分。金丰收停课一月，检讨照常，并且向江知同学道歉。”
　　金丰收脸色如翔，道歉的时候钟行掏出了手机。教导主任犹豫道：“江知家长，这恐怕……”
　　钟行边打开录像边平淡地说：“抱歉，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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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教导主任办公室出来之后，钟行安抚道：“放心，不会这么放过他的。”
　　赵东插着兜，走得闲庭信步，“交给我吧。”
　　江知其实想说没关系，他也没做成功什么，但想到从认识他之后经历过的种种隔空调戏，还有听说的他对很多女生的’咸猪手‘，江知又欣然接受了钟行他们的执着。
　　只是因为要处理这个事，他们去看望江宏超的计划又要推迟几天。
　　并且由此江知有点好奇他们是做什么的，□□？不会真的要砍金丰收的手吧？那好像也是不至于。
　　钟行忽然道：“无论是谁，伤害你的我都不会放过。”
　　江知心下一跳，慌忙瞥开了视线，仿佛过往无处遁形，竟然有点不敢看他黑沉的瞳仁。
　　江知先上了车，钟行从副驾上抱来一束粉色郁金香，递到江知眼前，他怔了怔。
　　“送你。”钟行说。
　　江知犹豫了一瞬，慢慢接过来。
　　“就算不接受我，我也绝不会允许你考虑其他人。”钟行忽然没头没尾地说。
　　江知听懂了，他假装低头闻了下花，再次用沉默躲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