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河童》霏童话

24、八

　　他环顾四周，他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就在周围，却找不到……
　　周围？
　　冯凉走到墙边，细细打量，漆黑的墙面在火光照射下似雾似浆看不真透也触及不到，不过是一层结界。双手贴在结界上，只见接触的地方蓝光一闪，结界像玻璃一样碎裂开来，窸窸窣窣落下化作齑粉，露出后面像陈列品般被层层吊起的人。
　　结界一破，活人的生气似乎给冥火增加了更多的能源，火焰顿时冲高了一丈多，寺庙的温度也上升了好几度，剩下的影子也瞬间逃离的无影无踪。
　　冯凉毕竟是水神，冥火虽伤不了他，但也不会让他好受，炽灼的温度让他觉得皮肤似要干裂开来，隐隐的难受。
　　望着眼前的众人，都还处于昏迷状态根本就无法自救，只能靠他。他不禁发愁，这么多人，如何救？他是神，但能力有限，他想做英雄也要能力所及，以火势蔓延的速度来看他不可能救下所有的人，一切只能尽力而为。他开始施法将吊起的人一个个送到寺外，但是人数实在是太多，火蔓延近乎他背后时，也只送出去一半的人，他粗喘着气瘫坐在地上，此刻他已累得使不出半点法力，无力地看着那剩下的几百人。
　　火焰离他们已不到半米的距离，灼烤着他们的魂魄。有的魂魄部分已经焦灼，有的灵魂开始挣扎着摆脱自己的躯体想逃离这里，也有的依旧安然沉睡着，那是一个八九岁大孩子的灵魂。
　　因为特殊，他向那孩子看去。白色的连衣裙，袖子上别着黑袖章，白净的小脸被齐耳的短发遮住。他起身走近，扒开遮住脸的头发，眼前的这张脸同老人照片中的女孩有着八分相似。孩子周身被一层薄薄的微光笼罩着，走近了才发觉到，也正是这层光保护了孩子的魂魄。
　　“带他们回来。”耳边再次响起老人的话。
　　似乎有所响应，孩子口中发出细小的声音，好像是“爷爷”。
　　“你是婷婷？！”他摸摸孩子的小脸，将她解下来，抱在怀里，叹了口气，“好人做到底吧！”说罢，额间幻化出一颗拳头大的水球，水球升到空中，变幻成一条水龙，将剩下的人全部卷入水中，然后冲出寺庙。
　　冯凉抱着小女孩跟在水龙后面走出寺庙，小女孩在他怀中悠悠转醒，揉揉眼睛，趴在他肩上四处望。水龙将人放下，便再次化作水球飞入他额间，走到离寺庙十米外的安全区域刚将小女孩放下，却见小女孩指火光冲天的寺庙说：“那里有一个大哥哥！”他回头，熊熊烈火中，隐约可见一个男生背对着这边站在大堂中央，火焰已经将他身上的衣服舔噬地破烂不堪，头发被烧得近头皮，是那个躲在尸体下的男生。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肯定，在那明明只是大火中模糊不清的一个背影，仿佛是一种认知，而这个认知让他不禁皱起眉。
　　结界打开的时候他就没有看到这个男生，他一直以为他逃了，却没想到他站到了大堂中央，站到了大火的中心点。
　　“同学，还不快离开！”冯凉放下孩子再次跑进去拉那个男生。
　　男生没有动，痴迷地盯着前方的火焰。
　　冯凉循着视线看去，火焰中央浮着一根艳丽的青羽，羽毛细细长长，泛着七彩的光芒——凤凰翎，正是凤三被拔去的那根。冥火难引，最主要的原因是媒介不好寻，那就是凤凰头上的翎羽。他一直在想看守所的冥火倒是如何引来的，却没想过是有人用了凤凰翎，想来看守所的火和这里的火应该是同一个人所为，而这个人是谁？目光转向身边的男生。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吊在了结界后面只有他例外？为什么他躲在那么近的地方自己和四眼女人都没有察觉？如果真不是那四眼女人引来的冥火，那有机会引来冥火的只剩这个一直站在旁边却没去注意的男生，问题是他又是如何得到凤三的翎羽的？要知道凡人得到凤凰翎只会引火上身，毁其魂魄永不超生。
　　正想着，男生以怪异的姿势扭过头来，诡异地一笑，“很美，不是吗？”说完前方火焰突然袭来。
　　冯凉后退一步避开，眼见着男生被袭来的火焰瞬间炭化化为齑粉，而火焰中的凤凰翎也早已不知去向。环顾四周，地上的尸首早就烧成满地的尘埃，而火早已烧成一片火海将他团团围住，火焰虽然没有靠近，但是灼热的温度让他觉得干裂难受。施法只会耗费他的体力，而水球是他的精元修为所在，抵御着冥火救那最后的几百人足足耗费了他十年的修为，他自知一时间根本没有精力穿越这重重火海。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救火车的呜呜声，人们呼喊的声音，水遇到火被蒸发的嗤嗤声……这声音让他觉得美妙，只是冥火哪是一般水能够扑灭的！他笑笑，又叹了口气，他又该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低头看着唯一没有火的地面，尘埃之下的地面隐约可见石块上刻有的花纹，一条条线条奇怪的扭曲着，看着有点眼熟。蹲下去扫开石面上的尘埃，一个结界字符露出来，又顺着扫开其他几个石面的尘埃，一个个连在一起的字符露出来，可见是符咒的一部分，但是又与他画的那张有所不同，并不是结界符。正想着，突然一阵地动山摇，什么东西打在背后，眼前一黑……
　　耳边有鸟叫的声音“啾啾啾”，动了动脖子，似乎还有光照在眼帘上。冯凉伸手挡住光，然后睁开眼，红砖墙，木板地，空荡荡的房间，而他正躺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几根树枝从窗户伸进来，一只小麻雀在枝头欢快地跳着。想坐起来，只觉得背后一阵剧痛，看来背上伤得不轻。
　　这是哪？他放弃动弹，就这么躺着。
　　“懒骨头，起床了，我这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和你爸一样好吃懒做……”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听着挺耳熟，是谁来着？
　　“哗——”泼水的声音。
　　“哪个一大早的乱泼水，给我出来！”
　　“是老娘泼的，怎么样！”又是那骂骂咧咧的声音。
　　“臭婆娘，有你这么泼水的吗？”声音渐小，似乎是走进了房子里面被隔住了。
　　冯凉笑出声来，他知道这是哪了，鬼屋，不过是二楼，以前没上来过，所以陌生了点没认出来。
　　不过，他是怎么到这儿来了，难道说是那符咒？
　　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样了？最后救出的那些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魂魄受损，醒来后还不知道会咋样……
　　还有那男生，他想起自己将他重尸体下拉起时好像闻到一股淡淡的甜香，同他在医务室闻到的很像，难道说这事也与医务室的女人有关？动了动肩膀撑着地板坐起来，背后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这好，多好的理由让他去医务室躺一番。
　　冯凉到达学校时，校门口停着两辆警察，车里没人，操场上倒是聚集了不少的学生，仰着脖子往三楼看。他走进人群，也望了望那方向，最右边的教室门口站着两个警察和五班的班主任袁老师，而五班的学生一个个站在走廊上没人进教室。
　　“怎么回事？”冯凉问身旁的男生。
　　“不清楚，好像是昨晚有人恶作剧将三年五班的桌椅给烧了。”
　　烧了？可他没看出烧过的痕迹，墙面窗户窗帘都是完好的。正想着，站在门前的三人让了路，又有两名警察抬着一套烧得像焦炭一样的桌椅出来。教室门比较窄，担架比较长，出来的时候在门框上蹭了一下，炭样的桌椅立即就散了架，扬起一片炭灰，呛得离担架最近的一名学生转了身咳了起来。
　　冯凉眯眼望了望，是八卦男张梁。
　　张梁呛得眼泪直流，没看到冯凉，站在他旁边的苏梦晚倒是一眼就瞧见了鹤立鸡群的冯大美人。苏梦晚挥手示意他上来，冯凉摇摇手，指了指教学楼另一边的医务室。苏梦晚不解，倒也没多想，将书包挂到张梁身上便下楼来。
　　“你昨天去哪了？”苏梦晚一下来就问。
　　“救人了。”
　　“恩？”还要问，却见冯凉僵硬着身子，手背在后面，胸挺得有些不自然，“你怎么了？”
　　“受伤了……”
　　“很严重？”
　　“差不多，但也还好。”
　　这是什么回答，苏梦晚无语，扶着他往医务室走。
　　医务室的门开着，曼意华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小瓶膏药，看着他们进来，微微一笑，似乎预料到他们会来一般。
　　“伤到哪？”
　　“背。”
　　“把上衣脱了。”说着拉开床边的帘子，示意他躺倒床上去。
　　苏梦晚看这情势，瞥了瞥冯凉，立即松手红了脸往外走，“我在外面等。”
　　冯凉脱了上衣趴到床上，背部肌理分明肤如凝脂，只可惜被一大块淤青给破坏了。曼意华坐到床边，拿着膏药涂抹在淤青处，膏药立即就被吸收，淤青也似淡了几分。冯凉只觉得一丝清凉，背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
　　冯凉不语。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他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只是想帮帮他，你知道木不能克火，我所能做的只是减轻他的痛苦而已。”又过了片刻，膏药涂好，曼意华将剩下的放入冯凉手中，“或许……或许你应该到他世界里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