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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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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头,四爷忙起山东大旱和圣上出巡的事,一时忙得好几日不往前院书房来,大阿哥也乐得逍遥,每天读书写字拉弓,不过他最爱的,还是跑马。
晌午后总要骑上小马溜达一个小时才肯休息,还央求着布尔根教他控马抬腿等动作,好悬没把太监们吓个半死。
不出几日,他的屁股就遭了殃,屁股磨破了皮!晚上只好转为趴着睡觉,他没跟额娘说,但是却瞒不过院里的太监,也传到了四爷的耳朵里。
恰好这时四爷也忙歇过一阵,第一件事就是来看看自己的大阿哥。
他特意到书房跟孩子们一起吃饭,只见大阿哥坐得端正,丝毫不见屁股上有伤。他也只作不知,饭后宜尔哈和额尔赫各回院子了,大阿哥把身边的太监打发出去看门,四爷便驻足在门口,吓得宋道安一声不敢吭。
原来吃一顿饭的功夫,天申的屁股和裤子又粘在一块儿了。四爷看见天申小心翼翼的把内里的袍子从屁股上往外撕下去,一点动静都没发出,脸上龇牙裂嘴的,心中又好笑又担心,抬腿走进屋道,“让我看看。”
吓得天申一屁股坐到地上,霎时间他的屁股一阵剧痛,屋里传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四爷连忙把孩子提溜起来放到炕上,就要扒他裤子,天申像个虫子似的在炕上扭个不停,还嚷嚷道,“没什么好看的!没什么好看的!”
四爷又急又怕碰到了他的伤处,把脸一沉,“瞎闹!”
天申一时不敢说话了,僵住了。四爷见他乖了,便小心翼翼地帮他把衣服从肉上撕下来,看见虽然红彤彤一片,但是并没发白发黑,才松了一口气。
扭头却看见他正吧嗒吧嗒地流眼泪,又唬了一跳,心疼得连忙问,“疼吗?”
又皱紧了眉头训斥:“以为你是个乖巧懂事的,不过是擦破点油皮,就哭哭啼啼的像个大姑娘,何况咱们满洲就算是大姑娘也没这样的!你可知道错了!?”
天申气的一骨碌爬起来,说,“满洲大姑娘也随便给人看屁股吗?”
说罢噌的一下提上裤子,就溜得没影了。
气得四爷怒道,“我是你爹!”
苏培盛捧着碧玉膏侍立在旁边,呵呵陪笑道,“大阿哥顽皮……”
四爷扫他一眼,苏培盛立刻缩了脖子,当没自己这个人。好半天,四爷才说,“给他送去!”
苏培盛去跑腿了,四爷回了书房,一边看戴铎的信一边走神想着,天申倒是有点像十四。聪明劲儿十足,可是得好好杀杀性子。
不过没等四爷的教子计划付诸实践,他就被带走伴驾出巡了。才交二月,就去塞上避暑,反正天申是想不明白有什么暑可避的。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四爷一走,前院也停了课,每天只要在福晋屋里背一上午书就行,天申便撒欢了,把正院里的每块砖头都摸得清清楚楚,还有小太监们奉承他捉虫子、抽陀螺、有时他还叫上宜尔哈和额尔赫一起玩。
宜尔哈因为要照顾扎喇芬的缘故,三回里只来一回,他倒是渐渐跟额尔赫消除了隔阂,玩到一块儿去了。不知怎么,福晋和李格格都没拦着,福晋就像不知道这事儿似的。李薇是想,大阿哥不可能害额尔赫,给孩子找个玩伴也挺好。
庄嬷嬷跟福晋提过几回,福晋只当听不见,缠得烦了才笑着回了一句,“孩子们要好有什么不好?”
她想的是,能把额尔赫带过来最好,带不过来,也是正了做嫡母的身份。何况一个格格生的女儿,她还真没放在眼里。
交了五月,天申疯玩回来一头的汗,不小心说自己爬了树,把福晋唬得数落了他半天。天申乖乖听训之后,又忍不住咕咕叨叨说怎么爬树,怎么用力,树上能看到院子外面云云,福晋听着也忍不住笑了,宜尔哈也凑趣说,下次府里不必请人来唱西游记,天申就是个活的齐天大圣。
正说话间,张保直入后院,水都没喝一口,就来求见福晋。
庄嬷嬷连忙进来禀报,福晋听了之后脸色严肃起来。大阿哥和宜尔哈见状,便告退了。
俩人走得都慢,看见张保风尘仆仆地进了福晋的屋子,他们对视一眼,都很迷惑。
张保一进屋就利落地跪地请安,“奴才给福晋请安,贝勒爷问福晋好,贝勒爷传了一封信来,请福晋务必单独看信。”他把单独这两个字咬得很重。
元英脸上一肃,扫了一圈屋里的仆妇,道,“都退到屋外去。”
丫鬟婆子们鱼贯而出了,张保才膝行向前,掏出怀里捂得温热的信来。
元英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看罢,她舒缓了表情,沉声道,“告诉爷,我都省的。”
张保磕了个头,道,“请福晋销毁这信。”
福晋一愣,展开信又看了一遍,好想要好好记到脑子里去。良久,她把信折起来,扔到了桌上的博山炉里去。两人亲眼见信烧化了,张保才磕了个头道,“如此,奴才告退了。”
福晋点头后,他便马不停蹄地出了府,又回塞上报信去了。
当晚福晋就递了牌子,求见德妃。她又叫来宜尔哈、天申、扎喇芬,说明天要进宫。一边又派人去给东小院传话,叫额尔赫也去。
四爷不在,东小院仿佛任人宰割,李薇有些不安,玉瓶说,“要不奴婢出去打听打听?”
李薇摇摇头。福晋如果瞒着,别说东小院的人,就是正院的奴才也打听不出来什么。
这边额尔赫来了,听了明天要进宫的话只点点头,道,“刚刚大弟弟也叫人来跟我说了,说明天我跟他们三个一起进宫呢。”
李薇松了一口气,“大阿哥真这么说的?他还说什么了?”
额尔赫想了想,道,“旁的倒没有了。”李薇点点头,既然一起去,就没事。
进宫后,福晋先是单独跟德妃说了会儿话,接着又叫孩子们来德妃面前说话。天申看得出来,德妃心思根本不在他们身上,对着天申,德妃也只是疲惫地看了一眼,依稀想露出些笑意,没说什么也没赏。
孩子们见德妃不到一刻,就叫告退了。
第二天,天申发现宜尔哈头上的首饰素淡了不少,额娘的衣服上也不穿红着绿了,他自己的衣服本来就没什么花色,因此倒没什么变化。不过他叫来宋道安问了,昨晚庄嬷嬷确实来翻检过他的衣橱,拿走了几件红色的袍子。
福晋仍叫孩子们去玩,大家却没了玩的心思。宜尔哈回屋绣手帕了,天申坐在树上发呆,心想,到底是什么事呢?
他看见东小院里额尔赫好像在踢毽子,穿着粉色的旗装,突然想到——额尔赫是不是也要换浅色衣裳了呢?也许是哪个大人物死了,不过,能让四贝勒的孩子给穿孝的,全天下也就那么几个了吧。
他想,额娘也许没给东小院说,又失笑道,额娘不是连自己也没说么,这只是他自己的猜测而已。
如果确实是有大人物死了,要穿孝,额尔赫没穿,阿玛是不是就会厌了额尔赫了?
他想着想着,一直想到日暮低垂,太监们求爷爷告奶奶请他下去吃饭了,他才慢悠悠地溜下树,叫了声,“宋道安!”
宋道安连忙过来,天申贴在他耳朵边小声说,“你去跟额尔赫的太监说,别穿鲜艳的衣裳了。”说罢没事人似的往正院溜达去了。留下宋道安站在原地像被雷劈了似的。
得福得忠等人奉承宋道安,“宋哥哥,主子又差遣了什么好活啦。”
宋道安才回过神来,赶苍蝇一般挥挥袖子,道,“一边儿去!”
他是阿哥身边的大太监,他不说也没人敢再问,众人奉承两句也便散了。
其实要说往后院传消息,应该是得福得忠更合适,但是坏就坏在得福得忠本来就是后院的,保不住是福晋的耳报神。
倒不是说这事儿见不得额娘,但是能少一件事总归是好的。宋道安是绝不会往福晋那边倒的,他的第一条大腿是大阿哥,第二大腿是四爷,他在大阿哥身边干得好好的,正当红得宠,福晋压根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晚上睡前,天申躺在床上,突然来了句,“办妥了?”
宋道安弯腰道,“妥了。”
半晌没声,再看床上,大阿哥已经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