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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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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是凛凛寒冬,小木屋里却十分温暖。乐冬在外边打了盆水,进屋的时候愣了一下。
已经习惯了魁兰迪的高海拔,乍一眼看去乐冬还以为屋里没人,再仔细一看,才发现他是坐在了地上。
魁兰迪坐在壁炉右边的地板上,正在绑头发。丫丫和言言隔得老远站在他身后,一副既好奇又不敢太靠近的样子。
魔人脱掉了染血的上衣,露出一身绷带。乐冬眼尖地发现他身侧的绷带上似乎有血迹。
身侧?距离伤口明明还很远。
她心里咯噔一声。
“兰迪!别动!你别动!”
乐冬端着水盆快速走了过去,在看到他长发下隐约露出的颜色时就知道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其实根本分辨不出来哪里是头发哪里是绷带——入目全是一片黑红色。
她放下水盆,把魁兰迪的头发拨开,瞬间倒吸了一口气。
“嘶——”
“咕......!”
[......!!!]
不只是乐冬,探着身子张望的丫丫和言言也齐齐后退了一步。
魁兰迪背面的绷带已经彻底被血液所浸透,一点原本的颜色都看不见了。
距离伤口较远地方的血液结成了硬壳,但后心和后腰处那两个最严重的伤口却因为他刚刚抬着胳膊束发的动作还在往外汩汩冒血。
“你...东西给我!”乐冬惊恐地阻止道,从魁兰迪手中接过发绳,“手放下!我来!”
她这会儿也管不了魁兰迪会不会介意了,撸起他又长又密的黑发三两下扎成一束放到他身前,又退后两步仔细查看他的背。
没了头发遮挡的背部看起来愈发触目惊心。说实话,乐冬只是看一眼都觉得自己身后发冷头皮发麻,坐在那里的伤者本人却似乎毫不在意。他甚至还偏过头来跟她说话:
“只是看起来可怕。”魁兰迪说,“其实,我可以自己...”
就这么一点动静,乐冬都看见有些凝固的血壳子正在裂开。
乐冬觉得自己也要裂开了,她面无表情地把魁兰迪的头掰了回去。
“你不可以。现在开始,你一、点都不许动!”
她指挥言言看住人,又让丫丫去把门口的地毯拿来,自己跑到床边打开仓库。
绷带估计全黏在伤口上了,要拆开还不如直接剪开。
她在仓库里翻找了一会儿,双手捧出一只黑色的长毛“兔子”。
这是个做成了魔兔样子的针线包,还是乐冬在游戏活动里拿到的,穿越之后一直没派上什么用场。
她对这只兔子上上下下摸索了一会儿。
肚子里有线团和纽扣、嘴里有针、脚脚和尾巴拔出来(?)里面是小工具。
剪刀......
乐冬迟疑了一下,试探着拎了一下兔子的耳朵。
......
拔出来了。
魔鬼设计。
乐冬把这个失去耳朵之后从兔子变成老鼠的针线包放到桌上,带着剪刀回到魁兰迪背后。丫丫已经在地板上放好了净化用的小地毯,乐冬对着后面看过去黑红色一片的绷带比划了几下,避开伤口的位置从右肩膀附近往下剪。
兔子针线包是个有名有姓的一星道具,别的不说,里面的工具还是很好用的,“兔耳剪刀”十分锋利。
但是剪开的绷带并没有从魁兰迪身上掉落,就如预想中一样,绷带已经因为血液黏在了身上。乐冬谨慎地把它们一点点揭开,露出下面恐怖的伤口。
噫——
她整个人都麻了一下。
乐冬机械地把绷带全部揭开,又用浸了井水的毛巾擦干净伤口以外的皮肤。两个狰狞伤口在魁兰迪苍白的背部张狂地舞动着。
对,舞动。
魔疫长得就像一团带着尖牙的触手,乐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它们了,但之前几次更换绷带时它们远不像现在这么活跃,看起来也就不像现在这么刺激。
边上的丫丫用翅膀遮住了眼睛,一步一步又往后退了点。
那些看似纤细的黑色触手缠绕在伤口的周围,一边蚕食伤口中的血肉和魔力,阻止伤口愈合,一边张牙舞爪地试图往外扩张领地。
目前看来还没有成功,但已经很危险了。
乐冬从包里拿出两小瓶初级祛疫药水,倒在两团干净的绷带上,示意魁兰迪把身体弯下去一点。
“魔疫太活跃了,需要用药水外敷。”她说道,“可能会很疼。”
虽然魁兰迪表现得像是完全不在意疼痛......
浸透了祛疫药水的绷带团按在伤口上,魁兰迪一声没出,但后背的肌肉明显绷紧了。
看来也不是真的毫无感觉。
乐冬一边想着,一边一狠心把另一团也按到了另一个伤口上。
长痛不如短痛。
其实她自己也出了一脑门的细汗。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大多数伤口在别人身上看起来比在自己身上要可怕得多。
尤其是......兰迪的伤口会恶化可以说是因为她的缘故。
乐冬本来不是个矫情的人,但亲眼看到好端端的人陪自己出去一趟回来就变成了这样,不内疚是不可能的。她垂下眼眸敛好情绪,给魁兰迪绑好新的绷带。
“...好了。我能做的暂时只有这些了。”她把绷带的结藏好,退后两步确认了一下效果。
为了让药效吸收,两团浸了药水的绷带团被绑在了里面,估计要疼上好一会儿。但乐冬也没有别的办法。
“你暂时还是不要有大动作,晚上我再给你换一次药。”
魁兰迪点了点头。
他在乐冬有些紧张的注视中站了起来,转身面向她:“放心吧。只要不使用魔力它们很快就会平静下来。”
他顿了顿,伸手轻轻揉了揉乐冬的头顶:“所以...不用担心,也不用觉得内疚。我行动之前心里有数。”
“比起这个,你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吗?”
. . . . . .
四四方方的小木桌周围围坐着一个精灵、一个魔人、一只鸟、一颗石头,种类组成可以说是相当丰富。乐冬还考虑过要不要让罗罗也参加“会议”,但最终没有选择叫他。
还太早了。还是等到得出初步结论再告诉他吧。
如果...如果在这屏障里也不再安全的话......
乐冬让自己不去想这个可能,转头看向唯一站在桌子上的言言。
“那,言言?从你开始?你可以吗?”
黑袍人首领似乎在言言的灵魂里刻下了深深的恐怖影子,乐冬于是多问了一句。不过离开了黑袍人身边的言言表示它可以,不如说非常乐意效劳。
言言用心音讲述的故事有点长,从它跟着的两个树妖在街上偶遇黑袍人开始,到它被乐冬接回来为止。
虽然这期间大部分时候它都因为恐惧处在不太能思考的状态,但一直以来作为“情报工具”的它还是下意识地记住了不少东西。
说起来,这些刻入骨髓的侦查技能还是那位黑袍人首领亲自教导它的,但乐冬一点也不想跟他说谢谢。
言言不知道“首领”具体叫什么名字,但它听过别人称他为“骨陨大人”。
明显只是个代号,听上去还不怎么吉利。
魁兰迪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思考的表情,过了一会儿,眉头越蹙越紧。
“...我听说过。”他说。
行叭。乐冬听这个语气就知道这“听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首领...应该是东大陆宫廷法师中的一员。”
“你是说,那些黑袍人都是...”乐冬心中一紧。
黑袍人来自东大陆她料到了,毕竟隐岩只有东大陆才有。但没想到这些居然直接出自宫廷。
“不是这个问题。”魁兰迪摇了摇头,“问题是这个人的行事作风。”
乐冬从他脸上看到了清晰的厌恶。魁兰迪很少有如此明显的情绪,乐冬一下子就把这什么“骨陨”标红加粗摆上了危险人物名录。
这人之前到底做了什么魁兰迪没有细说,这也确实不是现在的重点。不过光看他对那两个树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性情就可见一斑。
言言的叙述极度客观死板,它不会自己总结,只会将看到听到的完全复述出来。
也就是说,哪怕认识那两个树妖,知道他们是同僚分出的分株,他依然一言不合就能强行搜人记忆、抢人装备,最后把被废的树妖抛尸野外。
噫。
乐冬觉得身上一阵发寒。
说实话,对于这两个树妖的遭遇她生不出什么感觉,她只是在想,幸亏在见到树妖的留言之后他们有意避开了月华森林,不然......月华树把情报传给树妖,树妖再被搜一搜记忆。
乐冬使劲闭了闭眼。
异世之魂。
都是为了异世之魂......
“悦悦。”魁兰迪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别怕。”
“......”
丫丫和言言也在担忧地看着她。
不只是魁兰迪,就是两个魔物恐怕也能从她的反常里看出端倪。
乐冬做了个深呼吸,揉了揉自己的脸。
“呼——抱歉。我有点失态。”
“在说下一个问题之前之前,虽然我觉得已经没有别的可能了...但还是想要再确认一下。”
“兰迪,所谓的‘异世之魂’...到底是指什么?”
“或者说,是指‘人’吗?”
“......不太一样。”魁兰迪答道,“据我所知,是指灵魂。”
“伴随着赤红色流星落入艾兰提亚的异世界灵魂,被称作‘异世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