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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大福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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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燕州城外,一队人马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吁~。”程大虎斥马停下。
守城的士兵看到马上的众人,大声打招呼,“大虎,这次怎么回来这么早?收到好货了?”
程大虎跳下马大步走过去,“是收到一批鲜货,急着处理,今日城门可不少人啊。”
守城的士兵看了他身后一眼,十几骑马上担着皮草,药材,嘴里回答他,“嗨,这不是秋天了么,周围县城村庄的都拿粮食果子什么的来卖,哪一年秋天咱们不都这么忙。”
程大虎从腰包里掏出一锭银子,偷偷塞到守门士兵手里,“往常年这时候可不在城里,都记不起来了,兄弟们天寒地冻的不容易,请大家喝口酒。”
士兵轻轻一掂,分量不轻,痛快放行,“大虎兄弟的货物要紧,先进去吧。”
程大虎抱拳谢过,挥挥手,马队后面十几个人跟着他进了城门。
十三牵着马快走两步,赶上程大虎的脚步,拍拍程大虎的肩膀,“你不用紧张,走,回你家去吧。”
程大虎肩膀一偏,躲开他的手,“都到了燕城,你去找你的主子,离我们远点儿。”
十三怼他肩膀一下,“嘿,来劲了是吧,你爹让你听我话啊,你家在西城去吧,我会硝皮子,我给你硝皮子去好吧。”
程大虎不想理他,一路上被这个十三连恐吓带挤兑的憋屈又不敢发火儿,哼了一声,不理他了。
一队人马中,除了十三,就只有程大虎知道事情的始末,回了燕城,马队的气氛都轻松起来。
下面的伙计问程大虎,“少当家,老爷临行前交代了,这批货回来不能直接出了,这批人参品相上好,是叫家里的老伙计炮制,还是请宝之堂找梁师傅?”
人参的品相骗不了内行人,差之毫厘,价格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马队里的大行家没能跟回来,家里的师傅手艺不到,“马三儿,去宝之堂请梁师傅来,跟他说好了,急活儿,工钱加三成。”
程大虎家是个三进的大院子,整个倒座房都是马队一时不能出手的货物。
众人将货物堆放在库房里,程大虎将马队的事情一一的安排下去,大家该找人的找人,该回家的回家,各自散去了。
十三在抬货物的时候不见人影,这时候从库房里头溜溜达达的出来了。
程大虎……
“你咋还不走?”
十三啧啧赞叹,“你们家还真是有钱人家啊,你看这一库房的货就这么扔着啊,哎,程大虎,怎么竟是皮子啊,皮子这玩意儿囤这么多干什么。”
程大虎找个地方坐下,哼他,“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么,自己猜去啊。”
十三拧他嘴,“出息了是吧,敢跟小爷顶嘴,是不是一天不揍你,就忘了小爷是武林高手啦。”
“疼疼疼,快放开。”
程大虎气的拍他手,斜了十三一眼,“你是不是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这里可是燕城,毗邻金国,山高林密的就野兽最多啊,我们收东西的时候,有时候收不到好货,也会收一些皮子,这里好些皮子都是半卖半送的,远道卖去金陵也不划算,在燕城也卖不出价格,前两年仓库满了,就去附近别的城市出了一次,赚不到什么钱。”
十三纳闷儿,“你们马队在金陵的时候不也卖皮子么,这么多呢,可值不少钱。”
程大虎看着他的眼神儿带着同情,“你们武林高手也不容易啊,风里来雨里去的给人干活儿,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吧。”
十三发飙之前,程大虎牵着他的手往里走指给他看,“你看这个狼皮,毛色驳杂,一看就是夏天的皮子,没几根毛,不值钱,扔的货,这一整垛,都是兔子皮,白色的完整的在上边,杂色的在中间,越下边的越破损零碎,收上来也没几个钱,等有时间找个做鞋的师傅,都做了鞋,发给马队的伙计。”
十三被他牵着手都忘了甩开,两个人在仓库里,一个讲一个听,在仓库里不知道讲了多长时间,最后两人到了今天刚到那批货前面。
程大虎从货物里翻出一张火红的狐狸皮,“这个,就是卖的金陵的货,上次一张公狐狸皮,品相比这张强一点儿,你猜卖到金陵多少钱。”
程大虎停了停看他,十三着急的拍他,“别卖关子了,快说。”
程大虎‘嘶’了一声,嘟囔,“下手忒重。”
十三使劲儿瞪他。
程大虎一笑,“整整两千八百两,是个承恩侯府的小姐买的,可惜好像买完了,就被全家抄斩了,可惜了。”
十三想起来了,当时抄家的时候确实有一张火红的狐狸皮,一丝杂毛也无,后来落在谁手里了,好像是进献给贵妃了。
他感叹道,“你们这一行当还真挣钱,这狐狸皮收上来多少钱。”
程大虎道,“收上来也不便宜,用茶砖换的,作价六百两收的,你看这个。”
他指了指手上红狐狸皮上的一撮儿杂毛,“这一张就因为额头上的杂毛儿,收来就只四百两,也不知道那承恩侯府被抄家会不会影响狐狸皮的行情。”
十三心里默默道,不会的,贵妃那爱炫耀的性子,保不齐还会把它炒涨价哩。
这时候外面传来呼喊。
“少爷,在库房么,怎么回来这么久也不出来啊,夫人在前院儿等你呢。”
程大虎应了一声,“就来。”
他叹了口气,对十三说,“咱们走吧,赶明儿个给你挑点儿好皮子,我领你去客院儿休息吧。”
城南。
李煦无心学习,在书房鼓捣他的小发明,事实上,除了火炕,他什么也没复刻出来。
哎,他真是一个失败的穿越者,他一边拧着手里的铜丝一遍唾弃自己。
一个被小孩子欺骗的失败者,连个指甲钳都搞不出来。
没有好钢,细小的零件不能实现,铜又太软,指甲钳做到一半做不下去,只好将手上的材料捆吧捆吧扎成一朵花儿。
小福轻手轻脚的跑过来,捧场的夸赞,“好漂亮的铜锤啊,哥哥是做给我的么。”
这么小的铜锤,只有他能用吧。
李煦手上的动作一顿,肯定但:“对,就是给你的,摆在床头挡贼用。”
小福扭捏道,“对不起啦,哥哥,我不是有意欺骗你的。”
李煦扭头不理他,小福不屈不挠的转到他面前,小手搭在他膝盖上,看他的眼睛,“哥哥,以前的我真的不会说话啦,那时候,谢扬哥哥带我走,我以为我要被他们打死了,我害怕谢扬哥哥伤心,才说话的。”
“哥哥,我真的特别喜欢你,我听谢扬哥哥说给我找了一个好人家,第一次在西市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了,你身上的味道和谢扬哥哥一模一样。”
李煦揪他的脸蛋儿,抗议他的不实说法,“说归说,闹归闹,不要乱往我身上套,你李哥哥香喷喷的,怎么会和小叫花子一个味儿。”
小福嘿嘿的笑,脸埋在李煦的大手掌里,眼睛里波光闪动,“李哥哥,我好喜欢你,你是第三个对我好的人。”
第三个什么也不因为,就是因为是我才喜欢我的人。
李煦把小人儿推开一个拳的距离,把刚完工的小铜锤塞进小福怀里,“我不用你哄,去哄你那心灵脆弱的小朋友吧。”
小福抱着小铜锤啪嗒啪嗒的跑走。
看着他的背影,李煦笑着摇头,桌子上还摆着小福千挑万选的兰陵王鬼面具,啧,丑死了,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啊。
已是夕阳西下,李煦最喜欢燕城的黄昏。
南城外出工作的人陆陆续续的回家了,晚上要值夜的衙役睡了一天,这时候出来吃他这一天的第一顿饭,人来人往的小巷子,路过的人互相打个招呼。
他在内院里隐约可以听见外面的热闹,这个时候,他从来不会出去,外面的人间烟火和院子里的寂静被一道门分开,像隔了两个世界。
从前他隔着一个电脑屏幕看外面世界的喧嚣,如今他隔着一道门闻人间的味道,他有自己的一套生活方式,安静孤独常伴于他,人间的熙熙攘攘也不会因为他的暂别而忘记他。
一直以来,他的努力令他在人群中难以被人忽视,即使很少社交,在整个南城,他依旧不是个可有可无的透明人。
现在,他站在窗口,西边卧室的窗户下,两个人影趴在窗台上,头挨着头,嘁嘁喳喳的说着什么,时不时的咯咯咯笑出声,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今晚燕城的夕阳好像照进了他的心里。
“小福。”李煦高喊。
“哥哥,做什么。”小福的头探出窗外。
“没什么。”挺好的,这样挺好的。
“哥哥,今晚上有饭没?”
小福煞风景的问。
李煦没好气的骂他,“书背不会,就知道吃饭,你不是有私房钱么,自去买吧。”
小福嘁嘁的小声笑,领着谢扬边往外跑边喊,“哥哥,你等等,我请你吃刘大郎的烙饼。”
晚上谢扬被李煦强制性的扒光扔进浴室里,因为双手不便,还丢进去一个六岁的小搓澡工。
洗干净的谢扬意外的是一个白净的小少年,脸蛋儿是清秀的一类。
李煦把从前的一些伤药收拾出来整理了一个小包裹放在他们晚上睡的屋里。
“这些是我以前用的,也不知道过期了没有,现在用不到了,你要去从军就拿去吧,好好活着才有机会还我的钱。”
“小福挺喜欢你的,你……”如果不走,就留下来陪小福吧。
把这句话咽进肚子里,换了一句,“活着回来。”
他有他的宿命,他有他的前路,我帮不了他,也不能做阻挡他的人。
晚上,谢扬快睡着的时候听见小福轻轻的唤他,“谢扬哥哥,以后,你也叫我小福吧。”
谢扬朦胧的摸了摸他的头,“为什么,珍珠,小福的名字好土。”
小福的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掌,“珍珠是小丫头的名字啦,好丑,还有,李哥哥说的对,人这一辈子,只有福分和运气是天给的。”
你们就是老天给我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