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不眠》晓*一

28、输与五陵公子，此时梦绕花前

　　春天的S城与N城有着相近的气温与湿度，不过气温的变化稍微缓坡点，没那么大起大落，雨水也要更多一点。
　　李一洋走出S城火车站的时候，灰不溜秋的天正在下着清鼻涕般的雨。
　　他本来是要昨晚上坐火车过来的，不过理智告诉他那完全没有可行度，不是他身体状况作祟，是周斌不情愿。
　　大半夜回老家，别说周斌了，李一洋也不高兴啊，可是李一洋又惦记着顾非，他是最好能马上就动身，闹了整天的周斌却说累了要困觉。
　　李一洋自己一个人过去又不认识路，只能先妥协了，仗着白天睡了不少时间，晚上翻来覆去地不想睡，直过了凌晨才睡着。早上五点就把周斌从床上拽了起来，周斌觉得自己太无辜了，于是很不满地洗脸刷牙，臭着脸去车站。
　　动车从N城出发，很快到了S城，周斌补了个短小的觉，精神饱满许多，两人出来时候没带伞，还好雨下的不大。
　　周斌和李一洋一致同意打的走，目的地是周斌在郊外的家。
　　其实周斌也是个有钱人，不，应该说他爸妈是有钱人，房子买在郊外的别墅区，叫什么山庄的地方，先不管那边有没有山，老人买的房子，至少风水肯定不错。
　　而且S城里里外外都是寸土寸金，能买别墅的，至少几百万存款要有吧。
　　不过周斌的梦想是汤臣一品。他一直说着他要是有了一亿再贷点款，就能在汤臣一品买房子了，李一洋听了冷笑一声：“当心那边的大太阳晒脱你一层皮。”
　　车子开了很长时间才到周斌家，家里现在没人，周斌说他父母正好有事出去了。
　　进了周斌家大门，李一洋人还没站稳，先要求去找顾非，周斌很想揍他一拳，娘的，重色轻友，自己要是被绑了他会这么担心才怪。
　　“行。”周斌悻悻地点头，指示李一洋上楼去，他则打着电话跟在后面，这电话是打给自己老爸要顾非爸爸家电话的。
　　电话通了，周斌爸爸觉得很奇怪，儿子突然跑回来就够奇怪了，现在还要那姓顾的老滑头家的电话，那就更奇怪了。周斌在自己老子的询问之下开始结巴，李一洋接过电话说：“伯父你好，其实是这样的，我是周斌的同事，以前我上大学的时候受的顾先生援助，现在我工作了想报答他却没有机会，也找不到他的联系方式，所以我想问下您，我老远过来的，您就跟我说吧。”
　　吹牛不打草稿，脸不红心不跳，周斌觉得自己肯定是耳鸣或者青光眼，他以前认识的雪莲花般纯洁诚实的李一洋没有了。
　　周斌爸爸很震惊，他曾经帮助过不少贫困学生，想不到那个姓顾的也是个热心助学的好人，热心就算了还那么清高不求回报，周爸爸甚至有点感动了，他很快和李一洋说了顾非爸爸家的电话。
　　李一洋不疾不徐不卑不亢不紧不慢，态度良好地说了谢谢挂掉电话，拿纸和笔把要到得号码抄起来。
　　周斌是好人，周斌爸爸是好人，周斌全家都是好人。
　　李一洋手握号码，电话丢给周斌：“打。”
　　周斌接过来，拨号，开免提，很快通了，接电话的是个老人，估计是他家的保姆，远远的有个模糊的女声在问：“是谁啊？”
　　那个女声周斌认识，是吴阿姨。
　　他赶紧不要命地喊起来：“吴阿姨！我找吴阿姨！”
　　接电话的这个老人应了声，把电话转到吴阿姨手里，一把温柔的像水般的女声重新响起：“是谁啊？”
　　周斌有点激动，他还是初中的时候见过一次这个吴阿姨，那种人妻典范的女人特别能触动他的宅之心弦：“是我，周斌。”
　　周斌也没想人家还记不记得他，就那样喊了，喊完巴巴盼着回应，还好吴阿姨还记得他：“啊是老周家的斌斌啊？”
　　“是啊是啊。”周斌点头点得越发狂野。
　　吴阿姨在那边笑了起来，两人互相又问了好，李一洋听得不耐烦了，团起张脸一巴掌拍到周斌背上，重重的响声惊动了电话那边的吴阿姨：“什么声音啊？”
　　周斌咬牙切齿地瞪向李一洋，捞起爪子去安抚自己的后背，李一洋瞪回来，并且再次举起手，表示“你丫再不讲正事我就要打第二巴掌”。
　　周斌只能愤愤地放弃溢满心房的马屁，臭着脸问到：“顾非有回去你们那边吗？”
　　“……”
　　吴阿姨那边不说话了，周斌晓得了，顾非肯定是在那边的家里呢。
　　“回来是回来的……”吴阿姨说话说地颇为艰难：“可是一直呆在客房里，饭也不出来吃，还经常和他爸爸吵架。”
　　吴阿姨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担心，她真的是个好女人，就算顾非不是她的亲身孩子，她还是用真心在想着顾非的事情。
　　“……哦……”
　　开着免提的这边，周斌重重叹了口气，李一洋脸上的表情则戏剧化地转变为“忧心忡忡”。
　　“那能让顾非听下电话伐？”周斌又问。
　　“行啊，你别挂，我让小非听。”
　　吴阿姨说完，把电话轻轻放在桌子上，周斌过了一会听到“咯”的一声，那是顾非在自己房间里把电话接起来了。
　　想不到一切竟然如此顺利，周斌瞬间有点傻眼，电话里又传出声“嚓”，是吴阿姨把她先前接的电话挂上了。
　　顾非的声音慢慢传过来：“喂？”
　　听起来很没力气，李一洋跳起来，一把夺过电话放到耳朵边：“是我。”
　　“……”
　　伴随着顾非的沉默，周斌说了句“我去搞点吃的”，转身跑出了房间。
　　李一洋听着那边熟悉的沉默和缓慢的呼吸，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口擦过，带起种钝钝的酸楚：“是我……”
　　他又重复了遍。
　　“……哦……”
　　顾非好像没有话说，可李一洋知道，他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会说，就由李一洋来说。
　　“你身体怎么样了？怎么不肯吃饭？你爸没像你妈一样打你吧？”
　　十万个为什么呼溜溜挂满顾非的房间，李一洋仍然着急地问着各式各样的问题，天马行空上下五千年，顾非终于被问地烦了，有点恼怒地说：“喂你够了。”
　　李一洋立刻闭上嘴巴。
　　顾非叹气，一个一个捡着那些问题回答：“我身体很好，也有吃饭，不吃饭你以为我怎么活过来的，我爸没打我，我是上上个礼拜五回来的……”
　　李一洋一一确认着，顾非每回答一个问题，他就安心一分，一分分的安心慢慢填补了他那因为担心而失去太多生气的躯体，也填补了他的心。
　　等顾非说完，李一洋满意的不行，他本来想调侃下顾非被他爸爸捉回家的原因，不过想想又觉得调侃不得，就顾非那脸皮厚度，李一洋要是胆敢蹬鼻子上脸就是找死。
　　那好吧，没法调侃他，调侃自己总行，反正自己脸皮厚着。
　　李一洋就说：“我有一个礼拜没见着你了，新番动画拉掉了好几集都没心思看。”
　　一瞬间顾非那边又没了声音，连呼吸声都没了，李一洋在这边猜测着顾非可能有的反应，还想继续肉麻一把，那边把电话挂上了。
　　太太太太太，太过分了！
　　李一洋捂脸，李一洋痛呼，李一洋泪流满面。
　　这种话就算让他这样脸皮比城墙厚的家伙来说，也是很难出口的呀！顾非怎么能这样！怎么能就这样挂电话呢！
　　远方的妈妈啊！这个世界是不真实的！
　　过了中午，李一洋再让周斌打电话，吴阿姨却说顾非不肯接电话了。
　　不管打几次都是不肯接，两个钟头里李一洋急得满头大汗，周斌斜着眼睛问他顾非不接电话的原因，李一洋说了，周斌哈哈大笑，撇了句：“活该。”
　　李一洋扑上去，把周斌按倒在地，又是烟尘滚滚的一架，然后李一洋继续想着各种各样能见到顾非的法子，翻墙，挖地道，等等。
　　又是没创意又是没技术含量。
　　周斌闲散了一下午，傍晚打电话叫披萨做晚饭，李一洋还在地上演算着翻墙成功的可能性，周斌从楼下拿了饮料上来，对这种低级行为耻笑不已。
　　李一洋再次扑上前的时候，楼下门铃却响了。
　　周斌估计是披萨到了，招呼李一洋一起下去吃晚饭，两人顺着楼梯扶手一个接一个地滑到楼下，欢欢乐乐地开了门。
　　李一洋在门打开的瞬间知道了歌真理，那就是世界并没有给他那个爬墙的傻逼点子台阶下，而他也不用去呵护另个挖地道的傻逼点子以长大，生命是不真实又恍惚的，还是充满了惊喜与奇迹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偶尔也不会成真，而好人有好报则是永恒的真理，就算好事可能没有发生在你身上，也请不要自怨自艾，你只要记得要当一个好人就好。
　　李一洋默念着：我是一个好人，我一定要当一个好人。
　　瘦了一圈的顾非，正以一种憔悴又飘然出尘的姿态站在他的面前，穿的还是那么帅气正版，腰上的新皮带要两千多吧？
　　周斌咳嗽了声，把正在悟道之路上越飘越远的李一洋咳了回来，李一洋脱下张真人的道袍，扔了浮尘，毫不避讳地往前冲去，一把将顾非搂在怀里。
　　瞬间这个小区的树梢上，草丛里，都挂满了恋爱的小缎带。
　　站在顾非身后送披萨的小哥很不满地把两人顶开，走到周斌面前：“谢谢八十块钱。”

作者有话说

　　周斌全家都是好人╮(╯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