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麻笑天

39、我不该死，恩人为何不救？

　　三人回到即墨，即刻在坊间探听有没有哪家姑娘十年前离家出走或失踪的，没想到郑小夫人的消息没探听到，倒听到谢二出了事。

　　原来他们不在的这几日，谢二被衙门叫去好好审问了一番，谢二死活不说自己有何仇家，衙门也无法，便找了全城的道士和尚等自称能降妖除魔抓鬼的能人异士，齐齐守在谢二屋子周围。按说，这样明目张胆的守株待兔，谢二那仇家但凡有些脑子也不会往上撞，避过风头再来找他寻仇便是，可那仇家像是着了魔的要取谢二性命，也不管外面有多少人等着逮它，本事如何，一根筋的的就是要往屋里冲，这回大家都看清了，确是厉鬼没错！只是披头散发，面目扭曲，身形较之常人拔高了几尺，一身破烂衣衫分不清式样颜色，故而看不出是男是女，是蒙倛不是。

　　那厉鬼要说本事，其实也不甚大，但恨意却强，凭着一股冲劲，硬生生的打趴了几个道行低微的异士，可剩下的都是有些真本事的，厉鬼纵是伤了他们些许，却无法全数将其击退，只好凭着速度快，绕着屋子乱转乱撞，吓得屋里的谢二一家魂飞魄散。

　　谢二怕极，纵然有高人在外守着，也不敢稍微偷觑一眼那仇家究竟是谁，只抱着头蹲在床脚，口中念着“别杀我，别杀我”，似是厉鬼没见着，人已吓得痴傻了。

　　扶疏几人虽对谢二厌恶至极，但有线索还是要去问问看。他们去时是白日，守门的道士和尚等都去歇息了，谢二一家还是闭门不出，扶疏拍了许久的门，直到说出他是先前那画符之人，谢二才慌里慌张的打开院门，见着扶疏像见着了活菩萨般，不住磕头求他救命。

　　扶疏看谢二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确实跟疯傻了差不离了，对他说：“你有那么多高人守着，哪里还需我救命！”

　　谢二抬头，脑门上已磕出伤口血迹，“他们昨日抵挡一夜已是元气大伤，今夜若那厉鬼再来，怕是再挡不住了，如今只有恩人能救我性命！”

　　扶疏道：“我为何要救你！”

　　谢二抬头不解，“恩人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扶疏要被谢二气笑了，“你对蒙娘子做了那等伤天害理之事，莫不是就忘了？谁知道你还做过什么其他恶事不曾告知我们，如今竟还问我何出此言！”

　　谢二连忙说：“没有了！没有了！我绝未做过其他歹事了！且我未害她性命，如何就该死了？我不该死，恩人为何不救？”

　　这可真是强词夺理了！扶疏这回可真气到了，“怎么，我有本事救你却不救，倒是我不对了？”

　　谢二低头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扶疏难得来了犟脾气，“我还偏就不救了！”说着便往门外走！

　　谢二没想到扶疏说到做到，再不敢搬起先前那套歪理，哭喊着抓住扶疏脚踝：“恩人，我错了！我不该以怨报德！您就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不好？您不救我，我全家今夜都要没命了！”

　　“说是错了，却又用家人性命来威胁于我！且不说这厉鬼有怨报怨，先前并未害人无辜家属，就说它真害你全家，你全家也是因为你而死，休得扯到我头上！”

　　“是是是，恩人说的都对，我猪狗不如，我恩将仇报，我该死！恩人就当可怜可怜我那几个娃儿好吗？我若没了，他们孤儿寡母的，可如何存活？！”

　　“你做恶事时怎么没想过他们？”

　　“是是是，我不配为人夫为人父，还请恩人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定再不会为非作歹，定会加倍善待妻儿，求求恩人，饶过我这一回，救救我吧！”

　　乐幽见谢二已头破血流，扶疏也不说话了，以为他心软了，正要说话，又听扶疏道：“你那罪行，将功赎罪是做不到了。看在你稚子的份上，我且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就看你敢不敢要了。”

　　“要要！我敢要！恩人请说！”

　　“若今夜那厉鬼再来，你必须出门与它对质，问它是谁，与你有何仇怨，敢否？”

　　谢二跌坐在地，这哪里是活命的机会，这明明是让他去送死啊！

　　“不敢就算了！”扶疏又要调头走。

　　谢二狠了很心，“我答应你！恩人既能提出这般要求，定有办法在那厉鬼手下保我性命，既如此，我敢出门与它说话！”

　　扶疏讪笑一声，“我可没说定能保你性命。”

　　谢二心里打了鼓，不晓得究竟该如何是好。他看了看扶疏三人，思虑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我敢！”

　　“那行，今夜我会守在屋外，厉鬼来了你就出来。”

　　“是，恩人。”

　　扶疏再不欲与他多说一句，转身要走，乐幽想起一事，扯住扶疏，问谢二：“你可知十年前有没有哪家女子离家出走或失踪？”

　　谢二想了想许久，刚要摇头，忽然道：“有！蒙倛娘子嫁过来时带了个妹妹，十年前突然不见了！旁人问起，蒙倛娘子只说是去大户人家做丫头了，可我们自那以后再未见过她妹妹，若只是去大户人家做丫头，如何会十年不归家？”

　　乐幽闻言看向扶疏，扶疏示意出去再说。

　　三人出了谢二家门，乐幽道：“莫非蒙倛娘子之妹就是郑小夫人？”

　　扶疏道：“有可能，只是郑老爷捡到郑小夫人时，郑小夫人说她是为了躲仇家才逃离即墨的。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如何结的仇家？那仇家又是谁？”

　　乐幽细思片刻，道：“未出阁的姑娘家，一般不怎么出门，那她这仇家多半是那院子里的人了！”

　　回川此时道：“会不会是蒙倛打他娘子也打他小姨子？会不会蒙倛便是那仇家？”

　　扶疏点头，“很有可能！我们去蒙倛院子里问问。”

　　乐幽不太想去，“问那帮泼妇吗？”

　　扶疏笑道：“怎么，宫主怕了？”

　　乐幽憋憋嘴，“怕麻烦而已，你要去，我们便去吧。”

　　扶疏道：“还怕她们又向你我讨债吧？……不如……”

　　“不如什么？”

　　“不如宫主像那回在巴下一样，乔装成捕快去问话。”

　　乐幽奇道：“你如何知道的？！”

　　扶疏得意道：“你转背刚走，村里人就来告诉我了，说有官差在查我，问我是不是犯了事，要不要出去躲躲。”

　　乐幽脸上带起些讪色，“换套衣服人家就不认识了？！”

　　“那就只能我一人去了。”

　　“你，他们不也认识？”

　　“我……”扶疏看看回川，还是没避开他，说：“我换个样子去。”

　　回川倒是没露出惊讶的样子，想是在他心里，扶疏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会化个形算什么！

　　乐幽想起那帮妇人的样子，有些不放心扶疏一人过去，怕他被纠缠得脱不开身，想了想道，“你能将我们也都换个样子吗？”

　　扶疏当然会，“好！”

　　“化平凡些！”

　　“如何个平凡法？”

　　乐幽想到一个主意，“化成让人过目既忘的下人模样吧！”

　　“好！”

　　扶疏带乐幽回川去了僻静处，袖袍挥了挥，三人便成了短打衣衫仆从模样，三人互相看了看，果然平凡！

　　扶疏摸摸自个儿的脸，问乐幽和回川，“可还行？”

　　乐幽点头，回川笑道：“扶疏，你不说话，我自己都分不清我们谁是谁了！”

　　扶疏哈哈大笑两声，“走！”

　　三人再次去到蒙倛院里，果然看到三五妇人正在院中摘菜闲聊。扶疏走过去说：“各位婶婶好！”

　　妇人们见他三人其貌不扬，穿着不显，淡淡问道：“何事？”

　　扶疏道：“我们从匡山而来，想打听打听蒙倛娘子妹妹的事，不知你们可认识？”

　　妇人们互相望望，不知是时日太久不记得了，还是没见过。

　　有一年纪大些的妇人说道：“认识，不过她都走了十来年了，你们突然间问她做什么？”

　　十来年？与郑小夫人出逃的日子倒是吻合。“婶婶可知她为何会走？又去了哪里？”

　　“别人家私事我们如何知晓得那般清楚？只晓得是突然间就不见了，蒙倛还带了几个地痞流氓找了好几日呢。”

　　“没找着？”

　　“自然是没找着！找着了还能不带回来？”

　　“蒙娘子怎么说的？”

　　“她说她妹子去了富贵人家做丫头了，也不知真假。若是做丫头，奈何十年不回娘家看她姐姐和外甥？八成是去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不敢回来吧！”

　　旁边有见过郑小夫人的妇人点头应和道：“有道理！那妹子长得比她姐姐更水灵，做丫头可惜了，八成要凭那身皮子为自己搏个好前程的！蒙倛还说要将她卖个好价钱呢！”

　　这些妇人心思忒的龌龊，扶疏心里反感，忍住继续问道：“蒙倛要卖她？”

　　“可不是！那般水灵的小姨子，蒙倛那货岂能不动心思？！”

　　“你如何知道蒙倛要将他卖了？”

　　“都住这一个破院子里，蒙倛和那几个痞子做事向来也不避讳人，自然时不时便听了一耳朵去了！”

　　若蒙倛娘子之妹就是郑小夫人的话，她逃离蒙倛家便说的通了。扶疏想想又问道：“蒙倛可打过她？”

　　“打啊！怎么不打！那家里除了他老娘和小儿子，其他人哪个没挨过蒙倛毒打！”

　　八成是了，若郑小夫人是蒙倛妻妹，那她所说的仇家，八成就是蒙倛了。

　　扶疏不想在此多作停留，问的差不多了就要出门去，妇人们问他，“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问蒙倛妻妹的事？”

　　扶疏道：“我们是匡山大户人家的下人，我家夫人生的少爷要继承家产了，老爷派我们来将夫人娘家打听清楚，也好让他们沾沾夫人的光！”

　　妇人们眼冒精光，“当真？！娟子当真做了大户人家的太太？！”

　　“自然是真！”

　　妇人们一时心里不知作何感想，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又为刚说了人家太太的坏话有些后悔。又问扶疏：“她那般风光，为何不回娘家来？”

　　扶疏道：“你们刚不也说了，蒙倛待她极差，她还回来做甚！”

　　“可她姐姐在这受苦，她也不管？”

　　“这不是得了势就派我们来了吗！”

　　妇人一脸可惜的叹道：“蒙娘子命差啊！就差几个月就能享到娟子的福了，可惜可惜！”

　　扶疏三人便告辞出院了，去到僻静处换回本相。乐幽对扶疏道：“你倒好心，听不得那些妇人污言秽语，便编了那套好话给娟子姑娘正名。”

　　扶疏摇摇头，“确是听不得她们无端坏人名声，不过若娟子姑娘就是郑小夫人路儿的话，我刚那番话也不算瞎说。”

　　乐幽点点头，“也是。”

　　“蒙倛还真是害人不浅！”回川道。

　　“嗯！你那日可将他打得狠？”扶疏问回川。

　　回川道：“狠！”

　　“可惜了！”扶疏摇头。

　　“可惜什么？”回川不解。

　　“可惜没打得更狠些！”

　　回川笑道，“我还以为你又怀疑我下手太狠，将他打死了呢！没想到是嫌我打得还不够狠，哈哈！扶疏啊扶疏，你真是时时出人意料！”

　　扶疏笑笑，“恶人就该有恶报！”

　　“对！”

　　乐幽也笑道：“若当初真打得狠了，你还愿信回川不曾害人的话吗？”

　　“咦？你叫他什么？”扶疏讶异问乐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