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衍宗》莫箫莫别

36、梁仲溪

　　楚命插话道：“既然晁兄是出门游历，此时回去确实不妥。倒是我此去南轮，本就要经过贵宗所在的东宸境，晁兄若是信得过我，便安心历练，我当全程护送杨姑娘归宗。”

　　晁谦自然不愿，却架不住自己人拆台——那边杨潇云已经欣然应下：“又要麻烦楚兄了。”又对晁谦说，“楚兄已是筑基大圆满，比你强上许多，这下你可放心了？”

　　我更加不放心了好吗！晁谦心中腹诽，却找不出理由反驳，只得将此事压后再议：“那便到时候再说吧。”

　　话虽如此，但若楚命那里不出意外，这事情也就基本定下了。

　　杨潇云意志十分坚定，在她勉强能调动体内灵力后，疗伤进程可谓一日千里。不过三月时间，她体内的魔气已经完全被导出，被魔气侵蚀的经脉竟也好了七七八八。

　　连见惯了伤兵的楚命都忍不住赞上一句：“姑娘堪为女中豪杰。”

　　近日里看楚命哪都不顺眼的晁谦心中万分不愿，但还是不得不把师姐托付于人：“我师姐如今伤势还未痊愈，一路上就要累楚兄多加关照了。”

　　楚命点头道：“晁兄放心。”

　　晁谦再次致谢：“连番麻烦楚兄，我姐弟二人真是无以为报。”

　　楚命摆了摆手：“晁兄言重了，不过同行半程，哪能算得上麻烦。”他绝口不提对杨潇云的救命之恩疗伤之义，饶是晁谦对他有些偏见，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称得上一句“真君子”。

　　杨潇云此时正在清点行装，她将一路走来随手买的乱七八糟一一归类，分别放入不同的储物袋，然后从中挑出一个，扔给晁谦：“这可是我全部存货，你省着点用。”

　　晁谦接过，神识往里一探，里面是杨潇云做的各色傀儡，甚至还有两个替身傀儡。这哪里是什么存货！杨潇云之前准备的替身傀儡全都折在了墨藻滩，如今又有新的，必然是这几日悄悄炼制的。

　　晁谦脸色一沉：“我都说了近日里不要过度耗费灵力……”

　　“是我错了。”杨潇云干脆利落地认错，眼神真挚语气诚恳。

　　晁谦满口说教被堵了回来，一时之间竟被噎得不知道作何反应。

　　他沉默一瞬，也拿出两个储物袋，一个胡乱丢给杨潇云，另一个却好好递到了楚命手中：“这是我炼制的一些阵盘和符箓，送楚兄把玩罢。随手所得，不值当什么，还望楚兄不要嫌弃。”

　　楚命接过来，看都没看便顺手挂到了腰间，难得地调侃了一句：“你这随手所得可不简单，险些把我交代在魔秽手中。”

　　晁谦和杨潇云想起当时两人一边跑一边往楚命前头扔阵盘符箓的场景，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要说缘分也真的捉摸不透，当时两方互相使绊子的时候，哪能想到如今三人能成为可以托付的好友呢？

　　晁谦将楚、杨二人送出了留仙城，望着云驹马车慢慢升空没入云中，他轻叹一声，侧首道：“我们也该启程了。”

　　浮蚁点了点头，扔给一旁的孟元一个袋子：“仙客来的院子退了吧，多出来的是你的辛苦费。”

　　装灵石的袋子并不是储物袋，里头多少东西孟元一捏便心中有数了，他躬身谢道：“多谢前辈！若是您再来留仙城，希望小的还有荣幸服侍左右！”

　　孟元还算懂事，晁谦必然会再来留仙城，也就不吝于用一个用顺手了的人，他点了点头，浮蚁便拿出一枚纸符，示意孟元：“留些灵力进去，我们再来便传讯于你。”

　　孟元狂喜，忙上前来传入些灵力，还不忘表忠心：“多谢前辈！望前辈此去一路顺遂！下回您再来留仙城，小的必然更加经心！”

　　浮蚁挥手示意孟元退下，随即取出两枚御兽牌，道：“留仙城没什么好的代步灵兽，这盘角犀虽说慢了些，但胜在平稳。”

　　晁谦也不挑剔，接过一枚御兽牌，放出一头坐骑，纵身而上。浮蚁也骑上另外一头，二人便一前一后往石首山脉方向行去。

　　盘角犀体型极大，状似犀牛，一支长角却螺旋状盘在头顶，只有在被激怒进入战斗状态时，那角才会如出鞘的利剑，给敌人以致命一击。然而盘角犀大多性格温顺，极好驯服，除非有人刻意挑衅，否则不会轻易动怒。也因为其生性稳重，行走时便较为平稳，且耐力极佳，虽说速度不可与云驹同日而语，但放在外界也算是极好的坐骑选择了。

　　盘角犀脊背宽阔，晁谦盘膝坐在上面也不显狭窄，他感受了一番，新奇道：“这犀牛居然比云驹车还要稳。”

　　浮蚁解释道：“盘角犀下盘低，虽能御风却不能凌空，贴着地面行走，自然要稳上许多。”

　　盘角犀脚程不算太快，好在留仙城距石首山脉也不算很远，花了半个多月时间便也到了。

　　石首山脉由数道连绵不断的山峦组成，地域广阔，是长和坤修真界和妖界的分界线。近修真界的天凌山、午阳山及日息山中生活着许多一至三阶的妖兽，是筑基期修士历练的好去处。

　　眼看着午阳山的轮廓越来越近，周围也渐渐出现了不少其他修士的身影。浮蚁道：“再走半日便能到午阳山西岭脚下了，那里有一小城，名叫夕照城，是这附近历练修士歇脚的去处，到时少爷您先略作修整，等属下打探一番，短租一个院落，我们再行上山可好？”

　　浮蚁办事一向稳妥，晁谦点头道：“你自安排吧。”话音方落，身后有人慢慢追了上来，与他并肩而行。

　　晁谦抬头一看，对方一袭白衫纤尘不染，束发的玉冠通透莹亮，腰间挂了一枚一块精雕细琢的镂空盘龙玉佩，手执一把山水折扇，虽也盘腿坐于一头盘角犀牛的背上，却通身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气度。

　　见晁谦看过来，那人单手合扇，左手拢上扇柄，含笑一揖：“毓陵城梁仲溪，见过道友。”

　　晁谦不动声色回之一笑，温声道：“梁道友有礼，在下清衍宗晁谦。”

　　梁仲溪眼睛一亮，言语间马上亲近了几分：“原来是清衍宗的师兄，能在这茫茫石首山脉遇见也算是有缘了。师兄也是往夕照城去的吗？”

　　晁谦颔首道：“本是要去午阳山历练，在此之前须得找个歇脚处。”

　　梁仲溪用扇柄轻击掌心，笑道：“恰好小弟也要去往夕照城，不如同行？”

　　晁谦自然不会不应。

　　长和坤儒学兴盛，但儒道宗门之间并非铁板一块。万年来想挑战清衍宗儒道魁首地位的宗派比比皆是，但毓陵城却一向是清衍宗忠实拥簇。毓陵城有祖训，弟子在外行走，若是碰上了清衍门人，须当作城中师兄弟守望相助，因而晁谦作为清衍宗弟子，对毓陵城人有着天然好感。

　　毓陵城并非城池，它同清衍宗一般，也是一个儒道宗门。不同的是，它融合了法家之道，以城主为首，下设郡县，分域而治，城主便相当于清衍宗的宗主。

　　自建成至今，毓陵城主之位一向由梁氏一脉承继，城主将在退位之前对族中子侄及改为梁姓的亲传弟子进行考校，从中挑选合适的继任者。

　　现任毓陵城城主梁越关是一名极年轻的元婴尊者，膝下无子，只收了三个亲传，梁仲溪在其中排行第二，虽还未及弱冠，却已是毓陵城筑基弟子中的领军人物。

　　晁谦对他早有耳闻，此时人在眼前，难免有几分好奇。不过他在外人面前一向端得住形象，此时也只是不动声色地暗中打量。

　　梁仲溪长相很是出众，他天庭饱满，鼻峰高挺，面如冠玉，长了一双易显多情的桃花眼，但眼神清正，谈吐有礼，丝毫不显轻浮。

　　一番交谈之下，晁谦发现两人此行目的居然相同。梁仲溪同样是筑基初期境界，他的野心更大，想在百年会盟之前将修为提升至后期，因此特地孤身一人出来历练。

　　说到此事，梁仲溪苦笑道：“到时各坤英才齐聚，小弟不才，却也算毓陵城筑基弟子之首，若是修为不到家，却是要丢尽咱们长和坤的颜面了。”

　　这话倒也不错，毓陵城不若清衍宗一般强者至上，梁仲溪作为少城主之一，只要能压服城中筑基弟子，哪怕只有初期修为也是毫无争议的筑基大弟子。然而百年会盟却无人看你出身，若是梁仲溪实力不济，旁人也只会说毓陵城没落，连大弟子都如此不成器。甚至不明就里的外坤修士还会觉得长和坤人才凋零，连筑基初期弟子都拿出来当宝。

　　好在晁谦虽是菁英堂弟子，肩上却没有如此多负累，前头有天字班弟子挡着，只需要按部就班打好根基便是。

　　梁仲溪也知自己作为少城主，总要多承担些，略倾诉了两句便岔开了话题：“小弟也要到夕照城寻一处落脚之地，不如和师兄找两个邻近的院子，也好相互照应。”

　　晁谦颔首道：“如此便再好不过。”

　　清衍宗同毓陵城一向守望相助，梁仲溪也是个好相处之人，但二人初相识，太过亲近不大妥当，租个相邻的住处却是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