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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战少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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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没有绝望的处境,只有对处境绝望的人。
少梁城拥有□□最高大坚固的城墙,最优秀强悍的军队,最充足精良的粮草武器储备。然而,当司马倾尘率领两千骑兵星夜兼程抵达少梁时,迎接他的却是一群面黄肌瘦蓬头垢面的行尸走肉待宰羔羊,稍有风吹草动便惊慌失措瑟瑟发抖。
司马倾尘的脸,绿了。
两日前的战报摊在案头,局势比想象中更为严峻:少梁城一败再败,守将凤三仍贪功冒进,中了“诱敌之计”。他在完全不了解对方实际动态的情况下,罔顾下属“坚守待援”的建议,贸然出兵偷袭敌军粮仓,结果三千名将士尚未到达敌营驻地即遭到伏击折损大半,侥幸逃生的士兵拼死突围至少梁城外,而凤三龟缩城内拒开城门接应。三百条人命在守城军民的目瞪口呆中被尾随而至的敌军活活斩杀,鲜血浸透青黑墙砖。士兵们的尸体整整焚烧了一日一夜,漫天的烈焰满城的恶臭吓破了凤三的肝胆,更寒透了少梁城全体军民的心。
随后的三四天里,少梁城全城戒严,粮食集中供应,鬼煞军挨家挨户剿杀既非本地户籍又无人作保疑为敌方细作的陌生脸孔。城内一片血雨腥风,城外云国的三路大军却偃旗息鼓无所作为。
“奶奶的,老子一来北军倒消停了,没机会狠宰他个龟儿子的真憋屈。”
先锋“勇张飞” 何烈,对着石墙宣泄其旺盛的体力,坚硬的青石壁被轰击得扑哧哧直掉渣。
“猫儿捉到老鼠总舍不得一口吞掉,多半会玩耍戏弄一阵。待老鼠奄奄一息时,不费半分力便可安全吃进肚子里。”
司马倾尘伸掌扣住何烈的右手腕,幸好铁拳表面只略微有些青肿破皮,砸坏将军府的院墙导致受伤除了自掏腰包贴补医药费外,还需额外支付院墙维修费,太不划算。
“谁说虎门无犬子?奶奶的,这凤三就是猪脑子,待爷拧下来当夜壶使。”
何烈吵吵嚷嚷地直往府衙内院闯,被司马倾尘劈头狠狠地赏了个暴栗。何烈一蹦三丈高,委屈地蹲在墙角,直拿眼角往司马倾尘脸上瞟。
“凤三可是昔日战神凤天翔的亲孙子,丞相大人的东床快婿,皇帝跟前的大红人。你何烈算哪根葱,敢拿人家的脑袋当尿盆子?臭小子,快巡街去!”
“凤三必死,然时机未到。”
将官们嘻嘻哈哈地推搡何烈离府。案桌前,司马倾尘抬起玉白的左手,弯弯中指,第二指节淤青肿痛。
“军心溃散,民心尽失,此战必败。”
司马倾尘叉开十指托住下巴,夜色中银制狰狞鬼面熠熠生辉,令人胆战心惊。
“如欲重拾人心,必先取胜。”司马倾尘沉吟半晌,看向几名站得笔直的忠心部下,目光锐利如鹰,“不惜任何代价!”
西路军忽赤部是云国二皇子的直系军队。据连日来的观察,其与太子李元英统帅的中军有隙,和九皇子李元朗执掌的东路军行军布防亦不协调,西路军应是挽回颓势收复人心的最佳突破口。
“谁说老鼠急了,不敢咬猫?”
司马倾尘圆润的指尖,在忽赤的名下画出一道狭长的深痕。
“老婆、孩子、热炕头,是个男人都想要。然你我不但是男人,更是□□的军人。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军人的荣耀;贪生怕死临阵退缩是军人的耻辱。”
司马倾尘逡巡着一张张年轻鲜活的脸孔,脑海中回映的是朝夕共处亲如手足的悠悠岁月。千里纵深袭杀西路军元帅忽赤,退守城西葫芦嘴截击追捕敌军。九死一生的战斗,而这些尚带些许稚气的面庞上流露出的只有对上司的无比崇敬信任与无惧。
“诸位,少梁的安危,大梁的安危,□□的安危就拜托你们了!功成之日,我再与众兄弟痛饮三百杯!”
司马倾尘率先举起大海碗一饮而尽,热辣的烈酒顺食道滑落直呛喉鼻。
“为□□,为大将军,吾等愿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五百只大海碗砸向地面,发出巨大清脆的碎裂声。司马倾尘湿了眼眶,沙场无情,古来征战几人能回?
“请诸位放心,无论谁杀身成仁,他的亲人就是我司马倾尘的亲人,更是□□的贵人。”
司马倾尘紧紧地抱了一下何烈精壮厚实的肩背,何烈咧开大嘴提起斗大的拳头,兜胸捶了他一记老拳。
“我也要去,大将军。”
跃跃欲试的神情,咄咄逼人的决绝目光,挺直如铁枪铜矛的腰杆,姬玉书已有他外祖当年叱咤疆场神鬼难敌的飒飒雄风。
“去吧!”
司马倾尘摆摆手,何烈带领五百零一名士兵,黑衣鬼面迅速消失在深深暮色中,徒留满地白瓷碎片,依旧散发着浓烈的酒香。
“今晚,又是个不眠之夜。”
司马倾尘褪下面具,接过身后亲卫军总领罗清递来的酒囊满满灌上一大口,枕着他的大腿疲惫地仰躺在旷野空地上。政局动荡国事艰难,三十万大军已是极限,粮饷军资难以为继,战事拖得越久对己方越不利。如果少梁城破,□□将再无可战之兵还手之力,
“真是要背水一战啊!”
司马倾尘仰天打了个酒嗝儿,苍白失血的脸颊泛出两朵嫣红。罗清拾起遗落地上的面具,扛起昏昏欲睡的人儿,迈步走向灯火通明的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