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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怀中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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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怀庸回到自己的茅草房,下意识的竟然望了眼自家的厨房,没有听见这几日常闻的动静,竟也有些失望。
但他也自嘲的笑笑,是他赶走了对方,谢绝对方好意,难道现在还要望着对方坚持不懈吗?
他只不过有些寂寞而已。
人便是如此,总有像他这样无法融化的坚冰,纵使他人再怎么赤诚待他,他始终带着面具与伪装。他会推开所有温暖的东西,因为那些会让他变得脆弱。
苏怀庸站在灶台之前,低着头,脸上还挂着冷笑,整个人却显露出一种颓唐而萎靡的气息。
却在这时,他听见外面传来奇怪的脚步声。
他走出厨房,那只他原本以为不会再出现的橘猫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此时它正狼狈的叼着一条活鱼,那鱼还在艰难的挣扎着,橘猫全身上下都湿漉漉的,此刻它的身上正不断地往下滴水,橙黄的毛发因为浸湿了塌下来,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这时苏怀庸才发现这只橘猫是真胖,就算此时的状态,橘猫的身形也没有缩小,并不是猫瘦毛长,而是结结实实的真肉。
他错愕的看着眼前的橘猫,看向了对方口中的活鱼,忽然明白过来,他不让橘猫偷鱼,它难道是下河自己捕鱼去了吗?
毕竟他们村并没有人养鱼,可是那河可不浅,而且此刻正是初夏,最近涨水涨得厉害,孩子们都被嘱咐着是万不可以下河玩耍的。
橘猫那双眸子盯着苏怀庸,然后它仰起头来,迈着骄傲的步子走进了厨房,将鱼放入了水缸里面,然后昂起头来坐在灶台上,得意地望着他。
苏怀庸抿起唇,眼眶微红。
他攥起了拳头,看向了那只橘猫,“你何必为我犯险?”
橘猫歪着脑袋,忽然抖了抖身子,似乎是湿漉漉的毛发弄得它很不舒服。
苏怀庸忽然走上前来,拎起了橘猫的后颈皮,也顾不得橘猫身上这般水淋淋的,揽入了怀中。
他抱着橘猫走回了卧室,橘猫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窝在他的怀里一动不敢动。它身上沾的水渍将苏怀庸袖子和胸口的衣衫浸透了,它此刻贴在苏怀庸的胸口,那薄薄的布料已经因为水迹紧贴着他的胸膛。橘猫感受着苏怀庸的胸口的温度,竟然有些呆愣。
他好久没有这样抱着自己了。
他也曾经这样般怀抱过自己。
苏怀庸注意到怀中橘猫忽然变得异常安静,他低下头望着怀中的橘猫,对方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他。
苏怀庸笑着看向它,“你既然想跟着我,那便跟着吧,只要你不再偷东西给我,都没有太大关系。
我姓苏,名怀庸,你也跟我姓吧,至于名字……我也曾经有一只你这般花色的猫,叫苏狸,意味着我苏某的小狸奴,至于你这般爱吃鱼,那便唤你苏鲤吧?”
橘猫窝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的,但是身体却异常的滚烫。
它闻言抖了抖耳朵,异常绵软的叫了一声,似乎非常欢喜。
苏怀庸笑了,“你这是害羞吗?”
橘猫没再叫唤,还是时不时地抬起头来,偷看着他,有些怯弱和紧张的样子。
苏怀庸有些好笑,它前些日子给他送鱼的时候怎么没见它这般娇羞?这猫可真有意思。
苏怀庸将它抱回了屋里,找出干净的布巾将它身上的水渍擦干。
新鲜出炉的苏鲤正忐忑的站在他的书桌上,打量着他的卧室。
“这里日后就是你的家了,”苏怀庸忽然开始解自己的腰带,开始脱起了外衫,“我以前也有一只猫。你和它很像,但有些不同。
但同样的,都有些傻兮兮的。”
苏鲤听到这话,仰起头来气鼓鼓的朝他叫了几声。
苏怀庸见状又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开始脱里衣,露出了自己瘦弱而伤痕累累的身体。
苏鲤震惊的望着他胸口的那一道长疤,还有他肚腹正中那一道刺目的可怕伤痕,当苏怀庸转身去找衣服替换时,它瞧见苏怀庸背后对应的位置也有一道伤痕,这意味着他的身体曾被利器贯穿而过。
苏怀庸见到苏鲤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权当它好奇。于是披着里衣也没有系上,就这般走上前去,揉了揉苏鲤的脑袋,“那小名我就唤你小鲤儿罢。”
他将小狸儿抱在怀中,它抵着自己的赤,裸的胸膛,柔软的毛发让他有些发痒。
虽然还在因为苏怀庸身上的伤痕发愣,苏鲤抬起头来正发觉自己正贴着苏怀庸的胸膛,它惊惧的瞪大了眼睛,忍不住伸出爪子抵着苏怀庸的胸口,往后退去。
而苏怀庸只当它不习惯这样的抱法,以为自己让它不太舒服于是换了个姿势,苏鲤就转过身,正面面对着苏怀庸的身体,它僵在原地,不再挣扎。
苏怀庸抱着苏鲤忽然坐回了床上,他侧躺着,将苏鲤搂着,整个人蜷缩起来。
他忽然叹了口气,而苏鲤因为太过紧张,始终是背对着苏怀庸的,整只猫此时都不知道该把爪子放在哪里,只是四只爪子都硬邦邦的伸直了,不敢乱动。
苏怀庸忽然收紧了怀抱,将下巴抵在苏鲤的头上,“我以为我会是一个人了,还好我有你了,小鲤儿,苏家不只是我一个人了……”
苏鲤听到这话忽然整只猫都软了下来,趴在苏怀庸的胳膊上,听着他的心跳,闭上了眼,想到了刚刚在苏怀庸身上见到的那些伤痕,难以想象他曾经历怎样的苦楚。
他曾经可最是怕疼的。
苏怀庸正闭目养神,讲习了一上午的课程,加上要给楚大郎和李晴这两个精于细节的学生解惑,已然是极其耗费心神的事情,再加上苏鲤生的敦实,他刚刚抱它也废了不少力气,现在有些疲乏了。
他眯着眼,掀了掀眼皮,看着小鲤儿毛茸茸的脑袋,似乎是放下心来,又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只有你一个未曾离我而去。”
苏鲤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它喵了两声,似乎是在回应。
苏怀庸听见了小鲤儿的回应,勾起了嘴角。
一人一猫就这般安安静静的过了一个午休。
接着下午的时候,苏怀庸便起来了,而胖墩墩的苏鲤似乎是上午抓鱼真的累着了,此刻正窝在床上,睡得迷糊。
他起身系上衣带,披上外衫,喝了一碗水,腹中好过些许,虽然家里还有米,甚至有条小鲤儿捉回来的大鲤鱼,但是为了不吵醒小鲤儿,他宁愿饿着。
他坐在书桌前,微微侧目便能见到苏鲤,此时对方正酣睡着,样子着实傻的可爱。
苏怀庸笑着摇了摇头,开始提笔抄书。
抄着抄着,他便想到了一个问题。
苏鲤偷鱼,莫非是觉得他太穷,怕他养不活自己?
可哪有宠物养主子的道理?况且他喝稀粥没有问题,但不能让苏鲤跟着他也喝稀粥吧?若是连只猫也养不起,他这个主子当的也太失败了些。
抄书是件繁琐的事情,收入其实不高,要想靠这个养活他这个药罐子外加一只猫其实还是有些困难的。他得另想出路,卖字画不是不可,他的书画其实都不错,还颇有些才子之名。
但他此刻已经不再是昔日的苏秦了,他不想让那些人发现自己,他得另想出路。
或许写些话本倒也不错,他只需给出原稿,书肆老板可以帮忙找人抄录,成册之后再贩卖出去,只要他找个笔名,没有人会将他和昔日的苏秦联系到一块。
而世人都爱才子佳人或是剑士刀客的故事,但这些故事往往都是寒门子弟所写,故对京城真正的面貌并不了解,况且这些话本由于作者眼界所限,大都有些俗套且格局过小。
而他确是经历过那些富贵繁华,写出来的文章或许会比那些作者来的更加细致真切。
正在苏怀庸思考的当儿,苏鲤已经悠然转醒,它打了个哈欠,慢腾腾的伸了个懒腰,然后才迈着小步走到床沿上,然后对着他的书桌便是一跳。
虽然苏鲤看着肥胖,可谁知身手的确矫健,那般高的桌子,他一下便跃了上去。
他稳稳当当地站在桌沿上,打量着苏怀庸刚刚写的东西,看样子并不像是他抄的书本的内容,反而像个故事的大纲。
苏怀庸发觉了苏鲤的视线,也不知道他看得看不懂,但他权当苏鲤看得懂罢,他真的太缺一个可以交流他真实所想的对象了,就算是只猫也好。
他将苏鲤抱到了自己的膝盖上,捏着它的爪子,“我打算写几个话本,单凭抄书要养活你我还是有些费劲的。”
苏鲤抬起头望着他,有些意外。
忽然二者都听见了一阵咕噜声,苏鲤朝着声音的源头望去,那是苏怀庸肚腹发出的声响。
苏怀庸有些不好意思,“我去煮点粥喝,你要喝点粥吗?那条鱼我暂时还不想吃,毕竟是你头一回捉的鱼,我觉得还是留下当个纪念。”
苏鲤转溜着眼睛,点了点头,虽然苏怀庸的厨艺着实一般,且那稀粥也尝不出什么,但只要是他做的饭,怎么样都是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