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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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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敏拎着箱子从VIP通道出航站楼,邻座那个金融精英如影随形:“小姐,方便留个手机号吗?”
“对不起,我没有手机。”
她说的是真话,对方却觉得她拒绝起码得找个不侮辱人智商的理由。
这个年代,哪个年轻人没有手机?
“你的借口太不高明了。找到正当原因之前,请不要拒绝我”
逸敏真的没有手机,而且没有手机很久了。
她根本没有能联系的人,手机纯属多余。
不过,何必跟陌生人解释?
逸敏不想和他纠缠,加快步伐试图拉开距离,这个人真够执着,非要塞联系方式给她。
逸敏埋首往前走,完全没注意已经出了到达口,胳膊猛地被一双手给拽住了。
逸敏厌恶这种死缠烂打,使劲甩手:“放开我!”扭头就对上了一双冷峻如刀子的目光。
不是精英男,是许峤。
逸敏打了个寒颤。
许峤穿着阿玛尼衬衣,裁剪得当的深色西裤,手工皮鞋油光锃亮,整个人修长挺拔,很有几分霸总范。
许峤身后站着他的“打手”——刘菊生,他脸上那道打架所得的硕大刀疤,光瞥一眼就令人永生难忘。
和刘菊生站一起,许峤显得尤为清冷儒雅,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逸敏却清楚地知道这个君子模样的男人远比刘菊生残暴。
她亲眼见识过许总裁单枪匹马拖过一条长凳,重重掷到地上,从容坐下,优雅地翘腿,在各式斗殴器械前,慢条斯理磨着指甲,不说话,一个眼神就吓退了百十来号职业混混。
许峤这人天生有股令人胆寒的威严。
逸敏一直觉得他才比较像许漱石的孩子。
逸敏见到他总是心虚,甚至有点害怕。
“火气这么大!谁惹你了?”
许峤冷眸深处透着一股不痛快,显然很不情愿来接她。
逸敏悄悄回头,好死不死,那个金融精英又朝她而来,她忙低头:“没谁惹我。我们快走吧。”
许峤捕捉到她的小动作,脸更加阴沉了,朝刘菊生使了个眼色。
逸敏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过一个试图搭讪的男人,匆匆过客,何必小题大做?
许峤却说万一缠上你,我怎么跟老爷子交代?
就知道这家伙是替许漱石监视她的。
“随你。”逸敏赌气说。
刘菊生走过去,搂着金融精英说了两句,那人朝许峤望了一眼,立刻从精致的高端人才变成了一堆人形废物,连说三声对不起,拉上箱子飞快地跑了。
“无聊。”逸敏骂了一句。提着行李逃走,没跑两步,行李被许峤生生夺了过去,连人带行李塞进一辆保时捷918。
许峤没问她去哪儿,逸敏也和他没话说,车上气氛冷凝。
车子很快进入市区,行进在嘉西市繁华的大街上。
华灯初上,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行人匆匆而过,或赶回家或赶聚会,饭店的橱窗透出里面热闹非凡的景象,街角的小摊排起了长长的队,穿着中学校服的少男少女在公交车站偷偷地牵手。
终于回到这熟悉的人群,回到这充满人情味的烟火中,回到有他的地方了。
想到这璀璨的万家灯火有一盏是属于他的,逸敏的心就暖洋洋的,眼眶却不知不觉湿润了。
逸敏沉浸在触景生情中,没看到旁边的人手里蜷着一方丝帕,胳膊几次抬起,悬空半天又悄然落下。
哪怕同乘一辆车,他们之间也存在无法打破的次元壁。
车将逸敏带进了大铁门围住的花园洋房——许家老宅。
老宅位于市中心,逸敏记得许氏总部设在寸土寸金的环岛路上,离此不过五六公里。
许家房产无数,许峤偏偏选这当居所,多半是为了上班方便。
老宅配前后两个庭院,前院占地不大,从大门开了不到一分钟就到了楼下,保姆阿姨排成两列在门口弯腰鞠躬。
这些年,逸敏一成不变的生活唯一的变化就是佣人越来越多,走哪儿都有眼睛盯着。
许峤下车就关上房门开会,嘱咐管家温姐带逸敏上楼。
二楼卧室,套房,带阳台,房间大到有广场恐惧症的人会瑟瑟发抖。
衣帽间也大的离谱,推开一看,衣物鞋子一应俱全,逸敏摸了摸,真丝睡衣柔软丝滑。
“辛苦了,准备这些花了不少心思吧?”
温姐笑着说:“我们不辛苦,许先生辛苦。这些都是他亲自挑的。说您认床,这床和床上的枕头被套,和您在那边的一模一样。”
许峤准备的?
为了堵住外人的嘴,同时在许漱石面前表现,他还真是不遗余力。
逸敏兴致全无,不想继续看了。
“下楼吧。”
温姐跟着逸敏下楼。
楼梯转角有一间双开门房间,门是古铜色,看起来很沉重很冰冷,逸敏停在门口,膝盖隐隐作疼。
“这里的狗呢?”她问。
门口原摆了两只装饰用的硕大瓷器狗。十年前,她在这两只狗中间跪了一天一夜。
“许先生砸了。”
“砸了?”
那狗好像从意大利运过来,挺贵的。不过许峤要是不爽,把房子拆了都没人敢拦。
温姐看她对这房间有兴趣,很委婉地跟她说这是许先生的书房,平时不让我们进,您最好也不要进。
逸敏点头表示知道了。
商人嘛,总有点机密,哪怕最亲的人也不能透露。
许漱石就有很多事瞒着她。
无所谓了,反正她也不关心。
正想着,门开了,许峤握着电话跨出来,特意将房门敞着,按住话筒:“她可以进。整栋房子都是她的,她想去哪都可以。”说完松开话筒继续讲电话。
“是,许先生。”
管家非常识趣地应承,“小姐请。”
逸敏:“涉及机密的话,我还是不进了。”
“这是你家,能有什么秘密?”许峤不容置疑地说,然后进去没再出来。
逸敏转身走了,温姐过去把门掩上。
许峤让温姐把晚餐安排在有落地窗的小起居室,桌子很小,两人不得不挨得很近。
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连咀嚼声都没有,吊灯黄灿灿地悬在头顶,摇摇欲坠。
许峤在研究报表,似乎经营状况不大好,眉头一直拧着。
终于吃完了,许峤也看完了数据,抬起头来不冷不热问:“明天回夏城?”
逸敏说是。
养父母都已去世,回来当然首先去拜祭他们。
“老何送你去。”
老何为许家工作了二十多年,开车稳重,脾性也好。
逸敏摆手:“不用。我自己去。”
“怎么去?”许峤像听属下汇报,表情极其严肃。
“公共汽车?”逸敏试探着提了个方案。
“公共汽车?”许峤撇了一下嘴。
夏城离嘉西将近三个小时车程,以前来嘉西都是坐汽车,逸敏还不知道两城之间不仅开了高速,还有了城际列车,通行比之前便捷多了。
“我想好好看看这座城市。”
“不想司机送你,是怕影响你睹物思人吧?”许峤明显在奚落她。
逸敏摆弄着吃完的餐具,暗暗说是又怎样?
不过她没说出来。
回来第一天惹恼了这个主,没准会当即遣返。
许峤不再坚持,刘菊生过来,把一台最新款的手机给许峤,许峤放在逸敏面前:“手机加了密,里面有卡,用我的名字开的户。”
逸敏错愕地看着手机。
被全方位监视的感觉并不好。
“我有身份证。可以自己办电话卡。”
“等你办好了再说。”
完全不容拒绝。
这父子两真是一个赛一个霸道。
逸敏刚拿起手机,许峤又递过来一张卡——钛合金黑卡。
“我有钱。他给我钱了。”
“他的是他的,我的是我的。”他说。
“我不想别人说我小气。说我把持着许家,连零花钱都不给你。”
原来是怕影响自己的声誉。
商场里的男人都这么虚伪吗?
逸敏看看许峤居高临下的眼神,果断把卡收了起来。
有钱花谁不要啊?
接下来气氛轻松了一些,主要是许峤突然主动找话题聊天,然后说着说着说到明日扫墓。
他显然知道逸敏扫完墓还去别的地方,语气凝霜警告她:
“有些事,即使你知道做了会惹老爷子不高兴,你也会去做。但是,我很忙,希望你别给我惹麻烦。还有,虽然许氏迟早是你的,但我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就会尽职尽责,让你的企业利润最大化,这是我做人的原则。你回来只管做你的大小姐,不用花心思在经营管理上。”
果然还是把她当做回来抢财产的。
话里话外,好像逸敏能抢得过他似的。
说起来,这些年许漱石鞭长莫及,全靠许峤一人撑着许氏,功劳苦劳都有。即便话不说的这么难听,许漱石应该也会分不少给他。
但是谁知道呢。
逸敏在许漱石身边十年,寸步不离,依然看不透他。要是哪天因为自己的事连累许峤,这个老谋深算又冷酷无情的老头可能真的一分钱也不给他。
等等,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要是能左右许漱石的决定,又何必在瑞士一呆就是十年?
许漱石对她溺爱是溺爱,但只停留在物质层面,至于她本人的任何精神需求和意见则完全不重要。
逸敏对许氏根本不感兴趣,许峤却把她当假想敌,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逸敏明知斗不过他,但是姿态还是要摆一摆的。
逸敏拨弄着汤勺,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怕得小腿肚子直哆嗦:“好吧。我尽量不麻烦你,你最好也不要惹我,否则我不确定会不会找点麻烦,让你麻烦麻烦。”
许峤耐心终于用完了,拿上刚刚阅读完的材料,站起来,逸敏以为他要走,结果这人猝不及防朝她俯过身去,轻佻道:“看来山沟里十年不仅没有埋没你的伶牙俐齿,胆子还养肥了。懂得恃宠而骄了,嗯?”
逸敏清晰地感觉到他压迫感极强的气场,身子不由往后靠,眼睛圆睁着。
看到她的囧样,许峤狭长的眼睛异常黑亮,嘴唇一个上扬的幅度,笑得令人不寒而栗。
逸敏脑海里现出一个画面:恶狼对小白兔露出了恶狠狠的凶光,张大嘴巴马上就要咬断小白兔的脖子。
逸敏转过脸去,躲避着他的目光。
许峤坏坏地笑了一下,和刘菊生一块去另一栋房子,留下逸敏孤零零对着偌大的宅院和一屋子保姆阿姨。
出了大门,刘菊生问许峤:“她不要保镖,明天我跟着她?”
许峤脚步不停:“知道她身份的人不多,应该不会有危险,让老何跟着就行,人多了她又反感。”接着捏了捏眉心,“该来的总要来。她也该明白什么叫时过境迁。”
许峤此地无银地补充,“你别误会。我对她没想法。”
刘菊生看破不说破,心里已嘲笑了许峤几百遍。
夜里下起了雨,窗外一片沙沙沙的声音,树影随风在墙上摇曳。
因溪岱恩喜欢红豆杉,许漱石在后院移栽了几十株红豆杉,二十多年过去,小小的树林依然是闹市区里难得的绿色风景。
逸敏披了件薄外套,推开窗,清润的空气扑面而来,红豆杉特有的清香时隐时现。
她第一次见红豆杉,是贺向海带她去的。
她把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红色种子放在手心里,在阳光下拨楞,以为是“此物最相思”的相思豆。
贺向海从她掌心捏起一粒,笑她是个傻子:哪是相思豆?这叫红豆杉。
雨停了,空气清透,城市的灯光照在红豆杉林上,一片墨黑。
逸敏靠在窗棂上,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