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长生殿》初时晓

2、第2章

　　轿子路上晃晃悠悠的，柳玹思心中跟着五味杂陈起来。

　　突然摇摇晃晃的轿子停了下来，柳玹思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她终于回到了曾经生他养他的老宅。

　　一进门，柳父和柳母在正殿端正地坐着，两旁坐着她庶出的两个还未出嫁的妹妹，柳玹思慢慢走过去，这一段路仿佛有针扎着她的脚踝，她知道，她选择了这条和离路，就必须承受这些家人的冷眼旁观，从此她便是夫家和娘家共同的弃妇。

　　“你给我跪下，不孝女，你与侯府和离，与我和你母亲商量了吗？”柳父压抑了很久的怒气看到柳玹思回来后爆发了出来。

　　“你别这样凶孩子，她守了三年的活寡，难道还要守一辈子吗？”说着柳母泣不成声，她曾经骄傲她唯一的嫡女嫁给了祈国最古老的宗族世家，哪想到却误了女儿的一生。

　　“都是你这个宠溺孩子的母亲，才教养出这种不听话不懂事的女儿，她两脚一走，回来就行了，让这两个未出嫁的妹妹怎么办？”

　　庶出的妹妹们配合的哭起来，二房的姨娘总是那么讨厌，连女儿都是那么讨厌。

　　“也罢，你在如何不争气都是我的女儿，留你在府里住也坏了府里的名声，你去老宅住着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丢人现眼。”

　　柳玹思早就料到是如此结果，老宅也好，她做的最坏的打算是父亲让她剃发去山寺修行，立即跪下道谢。

　　柳母看着当初活泼大方的女儿变成如此唯唯诺诺，不禁抱着女儿哭了许久，柳父看不过去，把柳母强行拉走了。

　　柳玹思看着被拉走的母亲，不禁将隐忍多时的泪水无声的流了出来。女儿家没有一门好亲事，总是拖累父母兄长。

　　到了老宅，虽然旧些，但是胜在清净，唯一的伴就是灵袖了。

　　她早已绝望，只愿一生在此安然度过，无喜无忧，无情无爱，岁月安然，便好。

　　沈云谏焦急地赶到了家中，许母看见消失了三年的儿子突然出现了，老泪纵横、几度昏厥，安抚好老母亲，他便赶到了小院，想看看梦中四年一千多个日夜的伊人儿。可惜，到了小院，只有紫色的夕颜还在风中摇曳，小院里都长起了绿绿的
　　小小的杂草。

　　沈云谏断定，柳玹思未走许久，便问管家。

　　“夫人呢？”

　　“公子，您突然消失三年，夫人等了您三年，但是您新婚之夜就策马离开，夫人觉得你是因为不满与她的婚事才离开的呀，所以离开了侯府，早就回到柳家去了。”

　　周管家话音未落，沈云谏便冲出侯府，骑上他回来的烈马，往柳家赶去。

　　一路上，仿佛路比他当初入边关平叛的路还长，他不敢想象这三年的漫漫年岁她是如何等待他这个夫君归来的。

　　柳家

　　柳父对沈云谏的到来非常意外，他早已知道沈云谏奉命奔赴战场出军平叛，但是苦于局势复杂，军机秘密岂可在小家泄露，他也能理解柳玹思这三年有名无实的婚姻，他也心疼女儿受到如此委屈，但是在家国大事面前，女儿家的委屈显得格外微不足道，他气的是自己的女儿沉不住气，如果沈云谏立功凯旋归来，那她作为侯府夫人，将得到的是无上的荣耀和夫君的疼惜。

　　可事到如今，柳父也只能摇摇头，如果当初嫁过去的是二女儿，可能局势也不必如此尴尬。

　　“父亲，小婿是来登门负荆请罪，让思思独守空房三年。如今我归来，今日我是接思思回去的。”

　　柳父一听，以为沈云谏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居然是来接柳玹思回侯府，瞬间喜上眉梢，眉目变得柔和许多，立马让沈云谏就坐。

　　他们的谈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柳家二夫人的秦鸢眼里，本来以为大房已无翻身之力，没想到大房女婿如今军功赫赫地归来，这让她深深感到懊恼，自己还有两个女儿未出嫁，大女儿是她费力九牛二虎之力与都城里的第一商贾大户段家二儿子定下婚约。

　　虽然段家不是什么皇家权贵，但是临湘里遍地都是段家的产业，几乎遍及临湘城老百姓的衣食住行。眼下就是二女儿还没有托付的夫家，在秦鸢眼里，两个女儿便是日后她和小儿子的指望。

　　“不瞒女婿，思思在老宅，但是如今你们已无任何名分，这……”

　　未等柳父说完，“岳父大人放心，和离书我并未点头，那录婚府就认定我与思思还是夫妻名分。”

　　“如此甚好啊，甚好看，你夫妻俩终于熬到了头，先侯爷泉下有知，必会为有你这个儿子感到欣慰。”说起昔日死于战场的老友，柳父甚是感伤。

　　那年意气风发、立志报国的少年，在各自不同的路上终于收获了不同的硕果，只是不同的是他已快六旬，还要操持这个巨大的家业。

　　想到如此，柳父长叹一口气，对沈云谏意味深长地说道：“锦帆啊，你是我长婿，你战场辛苦三年，归来妻子还如此不懂事，回来娘家是我教女无方，你且去老宅把思思接回去吧。”

　　一听思思在老宅，沈云谏离开柳府，只想直接飞到柳玹思的身边，道这三年相思。

　　看着沈云谏这焦急的身影，柳父喝着茶，只愿从此夫妇一体，琴瑟和谐。对柳父来说，立下赫赫战功的沈云谏是他稳固朝堂地位的重要利器。对于柳父，儿女不仅仅是儿女，更是未来他维持柳家世世代代荣耀的利器，他的儿女，只能优秀，他们都要成为维持柳家满门荣耀的奠基石。

　　柳家老宅位于临湘城郊，一入夜罕有人迹，安静的只能听见夜晚小鸟的哀啼。

　　柳玹思已经来老宅数日，她在侯府的时候也是被关在小院里，所以对于老宅这般的阴森冷寂她是很快适应的。

　　“灵袖，你说父亲会不会为难母亲 ？”
　　“小姐大抵是不用担心的，老爷夫人夫妻数十载，怎么可能为了这等小事伤了夫妻和气。”灵袖摇头晃脑说着。自她被卖到柳家，看到的都是他们夫妻和睦，兄友弟恭，她十分羡慕柳玹思，从小拥有她这等苦命女子一生都拥有不了的荣华富贵和高贵家世。

　　柳玹思苦笑，外人看到的都是父亲母亲感情和睦，举案齐眉，只有她知道，父亲在乎的不是子女的幸福，而是柳家无限的荣光。娘亲为人怯弱，小时候她被庶出的弟妹抢了吃食，娘亲都告诉她要让着弟弟妹妹，如此一来，妾室秦鸢更不把娘亲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