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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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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春风和煦的下午,张小辫再次踏进帝都的两年之后。
两年前他只身回到了天津老家,父母亲报以热泪盈眶的欢迎,张小辫顿时有种泰山压顶般的感觉袭来。他忽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因为父母看上去老了好多。
张小辫一阵心酸,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好好挣钱,早日娶妻生子,报答二老。
打定主意,不再离开天津,不再离开抱孙心切的父母。
张小辫在本地找了份薪水不错的工作,不过只坚持了两个月,因为和老板闹了别扭,耐不住性子愣是把它辞了。之后跳槽到一家曲艺会馆,说起了相声。之所以不去帝都投奔姐夫,是因为实在无脸见他。
浮云社历经八月风波之后,靠着这么多年积累的观众口碑东山再起,而且比以往更辉煌,不但开拓了几家新剧场,全国各地商业演出的邀约也纷至沓来。可以说,浮云社正是遭遇风雨之后见彩虹的时候,如果此时张小辫加入的话,一定能混得风生水起。
可他没有这样选择。
姐夫不是没有向他伸出橄榄枝,先是司机侯振,后又通过姐姐,一再给他传递消息,让他早日归来,尽快融入浮云社大家庭,尽快上台表演。
他很倔强,怎么都听不进劝言。
正经工作干不下去了,他又想到了说相声,就随便寻了个相声园子,开始了每天两场的演出,一个月下来,算上满勤的话,收入两千多一点不到三千元。
酬劳不高,但是足以温饱。
他乐得如此。因为这钱挣得舒服。
埋头创作之余,中了一回福利彩,三万多元的意外之财,张小辫彻底放松了一把,请了很多的朋友海吃了一顿。
至于哈曼和余贞,基本上没怎么想,他以为自己早把她们剔除在记忆里了。
这一时期,偶有媒人登门造访。
父母笑得合不拢嘴,同时忙得不亦乐乎。终于物色到一个才貌双全的姑娘,唤作大莲,很朴实的一个名字。媒人大致介绍了她的情况,身高多少,芳龄几何,教育程度怎样,并且拿了几张照片过来,让张小辫先睹为快。
大莲的照片,张小辫反复看了好多遍,觉得她的条件还可以,靓丽又文静,比较符合他的审美标准。于是决定见上一面。
张小辫把话捎给了母亲,表达了心中想法。
母亲的反应很是激动:“我等你这话已经很久了,准备啥时候安排啊。”
张小辫:“明天。”
相亲开始了。地点定在一家豪华酒楼。双方父母如时出席。
媒人简短地开场白之后,大家各怀心思地吃了顿饭。然后闲杂人等知趣避开,张小辫和大莲姑娘相对而坐。
大莲无话说,一直害羞不抬头,矜持得如同观世音菩萨。
对于相亲,张小辫也是破天荒头一遭儿。但他是男人,作为一个男性,就应当主动出击。于是定了定心神,直截了当地问道:“妹子,你对我印象如何?”
“很好啊……”
大莲小声地说,颈项低得仿佛一棵豆芽菜。
张小辫放开了自己,坦诚地说:“这人脾气不太好,性子有些犟,家里呢不怎么有钱,而且长相也凑合,更不知道怎样恭维人。还有一点,工作不太稳定,收入也不算高,卡里存不住钱。但我乐观,好钻研,尤其是在我的专业上。我这种类型的,你喜欢吗?”
大莲浅浅一笑:“你能够自我批评,我认为很难得。人家男生都说自己的好,可是你偏偏说自己的坏,你让我觉得很特别。”
“是吗?我的缺点确很多,先表明出来,是不想耽误了你。”
“不,”大莲说,“你家我去过的,你的经历我多少也有所了解,那两面墙上挂满了的一张张奖状和证书,足以证明你的努力和优秀。这些其实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的才华和可爱。尤其最重要的一点,我听过你的歌,我的辫哥哥。”
“啊,什么歌?”张小辫有点激动,又有点害羞。
“就在昨天,媒人带我去了那家相声剧场,我坐在台底下,认认真真观看了你的演出。这些你都不知道。你演得好精彩。段子是很幽默,但我没笑,然后直到你唱了那首‘探清水河’,我笑了,我是欣慰的笑,因为太好听了,然后我又哭了,因为太感动了。”
“嗯,我也很喜欢那首小曲,也很喜欢妹子你呢!”张小辫鼓起勇气表白了。
媒人这时破门而入,强势插话,“既然双方互不嫌弃,那就处对象吧。”
张小辫:“我OK啊。”
姑娘缓缓低下头:“我也OK。”
张小辫:“莫要反悔。”
“决不。”姑娘眼中柔情似水。
很快,他们成为了非常亲密的恋人。又过了一段时间,张小辫所在的那家剧场倒闭了,因为老板黄鹤带着小姨子跑路了,还拖欠着张小辫半个月工资呢。
然后,张小辫总算想通了,面子不重要,梦想才重要。
于是他带着女友投向了姐夫的怀抱,正式成为浮云社的一员。
姐夫如同之前答应他的那样,让他做回了一个真正的演员。他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浮躁,开始静下心来琢磨段子、磨练唱功,不停地登台表演,积累属于自己的观众。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把“探清水河”唱到了全国各地,人们竞相翻唱、模仿,一时之间,这首小曲红透了半边天,甚至成为广场舞神曲。
一个如同偶像一样的相声艺人火了。
然后他不再是张小辫了,从此他成为了——张云雷。
***
某日 ,醉酒之后,张小辫想起了余贞,那个不怎么爱笑但笑起来特别好看的姑娘。
不清楚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是快乐还是悲伤,是凄苦还是幸福。
他想,他是不应该再想她的,她有她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互不干扰才是皆大欢喜。于是决心将她忘掉。于是翻出那封她留下来的信件,点火烧掉。
日升月沉,潮涨潮落,转眼又是一年过。
因为江南洪县的一场演出,张小辫第二次踏进这座小城。
演出结束,主办方安排了一场盛大酒宴。
VIP包厢里,他和翔子举杯畅饮。翔子是以前的好兄弟,现在的好搭档。
两年前,由他介绍,翔子加入了浮云社,由于良好的表现,很快拜师,成为他的师弟,并且和他组了一对捧逗。
翔子也有了自己的艺名——杨九郎。
如今,二人红花绿叶,相互扶持,可谓默契十足、相得益彰。
大家都喝高了的时候,张小辫有意无意间问起了哈曼,他的第一任女友。
“哈曼最近和你有联系吗?”他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人家混得好啊,都出国考察去了,”翔子满嘴酒气,“就前几天,和她老公一道儿。”
“考察什么,她结婚了吗?我怎么一无所知啊。哎,她老公还是汪九龙吗?”
“谁知道考察个鸟啊,不过她是去年结的婚,老公还是那个高富帅汪九龙。婚礼我去参加了,场面挺隆重的。只是哈曼不让我通知你,她说她实在不想再见到你。我没办法啊,只好守口如瓶了。莫怪莫怪。”
听了翔子的话,张小辫发起怔儿来,良久不言语。
哈曼的音容笑貌幻梦般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一幕幕,这么近,那么远,如此模糊,又如此清晰。
最后翔子说:“都到这地方了,老实回答我,你想不想见一见余贞?”
“不了,”张小辫很干脆地回答,“这里只是我的一个梦,海市蜃楼般的一个梦,不过它早就支离破碎了,我想我应该回到现实中去。我要做一个佛系青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大莲还在家里等着我,我不可以处处留情。”
“话虽如此,”翔子微微一笑,“但你骗不了我。你下个月就要发行的人生第一支单曲,为什么叫《毓贞》,而不是《哈曼》或《大莲》?甚至叫《九郎》也行啊,我一点不介意!别以为改了一个字,就能瞒天过海!”
“我,我,其实我——”张小辫突然大舌头了。
“别解释了,”翔子打断他,“解释就是掩饰,我不听!退一万步讲,忘不掉就是忘不掉,有什么大不了,承认了不丢人!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痛彻心扉地爱过一次呢!人活着,只要不总是沉湎于过去就行了,一切还得向前看!前方的路才是我们要走的路!家里的人才是我们要在乎的人!”
“道理我懂,只是有时候吧,心里膈应得慌,六神无主一样,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因为爱过,所以记得!”翔子做了一句总结,然后话锋一转,“卧槽,我跟你矫情这个干嘛,你爱不爱哪个姑娘,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吗?!”
说完,推开包厢的门,大声朝外喊道:“服务生,上酒!”
“客人稍等。”
一位女服务生款款走进来,灯光昏黄,朦胧暧昧。
酒至桌面,服务生转身离开,翔子这时说了一句:“美女,麻烦加个杯子。”
“好的,先生!”
服务生倏然回头,这时候张小辫看到了余贞那张布满幽怨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