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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算算时间,我也该去找孔菲了。
      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孔山雨对家人的保护可谓严密。一家人都在他的结拜兄弟杜金山的保护之下。杜金山的实力是非常各位长老和堂主中最强的一个,一时间还没有人能动得了他。我也费了不少力气才追踪到孔菲的下落。
      是孔山雨命人保护孔菲、孔琳去海边,我便跟踪而去。怕被人发现,也没有离得太近。远远地看到孔菲身边领著一个小男孩,虽然身处非常时刻,孔菲还是一满腔热情镇定,倒不愧是□□老大的掌上明珠。而孔琳有点让人莫名其妙,她一直口中念念有词,扳著手指头在数来数去。
      海中泊著的游轮正是极乐鸟的那艘,有小艇过来把孔菲一行人接上船去。
      天色已暮。
      我潜水到船边,用飞爪勾住船舷爬上船去,小心地不惊动守卫。
      船舱里灯火通明,甲板上有许多人神神秘秘地走来走去,幸好渐浓的夜色遮掩了我的行动。
      有两个人交谈著走过来,我认出其中一个是林加。林加正在训斥那人:“你怎麽搞的?今晚上会有事发出,船上这麽多外人,你也不注意一点,万一出了事,我看你怎麽死。”
      当他们走近,我伸脚将那个人一绊,在他向前跌扑之际,我一掌劈在他颈後将他击晕。
      林加吃了一惊,向旁一闪,拔出枪来。
      “是我。”我低声道。
      “啊,大嫂。”林加松了口气,收起枪,惊讶地看著我,“你怎麽会在这里?”
      “别告诉别人我来了。”我把被打晕的人绑起来塞到一堆缆绳後面,林加很配合地拿胶带来粘住了那人的嘴。
      “想办法带我进去。”我说。
      林加最大的好处就是我要他做什麽事情,他永远都不会问我原因。他带我到一个无人的小房间,替我拿了套干衣服换上。这套休闲式的男装倒也合我的身,我把林加头上的帽子拿过来,把长发塞在帽子里,低压住眉际。
      “船上都有些什麽人?”我一边同林加去主舱,一边问。
      “老爷子、大小姐、琳琳、杜长老、董彦、王末,还有些兄弟。”林加一脸忧色,“诚哥叫我们小心,凡事听他吩咐,说今晚可能会有变故。他还说,老爷子好像已经不信任我们了……”他叹了口气。
      主舱内,孔山雨坐在圆桌的主位上,若有所思地转动著手上的汉白玉扳指。右手边是孔菲、孔琳和一个长著酒糟鼻子的男人,左手边是杜金山和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接著是极乐鸟。
      林加低声告诉我,酒槽鼻子是王末,另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是董彦,二人都是主持走私活动的人,平时与帮里内务较少参与。
      大马、阿威、阿辉站在极乐鸟身後,看见我都惊讶得很。别的人对我则没有留意。
      我想杀孔菲,也想知道极乐鸟到底布了一个什麽局,我有种预感,今晚该是大结局的时候。所以,我选择在这里下手。
      “帮主,您放心,那些狼心狗肺不讲义气的王八蛋折腾不了多久了。他们之间狗咬狗,已经元气大伤了。”王末道。
      “他们元气大伤,也就是我们非常帮元气大伤。就算能很快稳定局面,非常帮的势力恐怕也不如以前了。”董彦道,“而且,我听说盲蛇他们和泰国的毒龙帮已有勾结,魏海他们也和台湾的米帮搭上线,可能会联手对付我们。”
      “怕什麽?咱们可以找五义帮、大鹏帮相助。还有十九军团,一直和咱们有走私生意往来,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之前被射手座盯上的那几个败事的家夥,不都被他们找人灭口了吗?”王末道。
      我心中一动,SAM的顾客是十九军团?或者,SAM根本就是十九军团的人?
      董彦摇头道:“没那麽简单。十九军团野心勃勃,第六军与咱们分庭抗礼,他们巴不得非常倒台。你没见他们已抢了咱们不少地盘吗?之前杀掉岳海明等人,不过是为了他们自己。”
      杜金山道:“小董说得对,十九军团靠不住。倒是五义帮、大鹏帮还有可能帮忙,毕竟没了非常帮,他们也没好处,反而被纵横天下帮大捡便宜,以後他们那些老家夥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嘿,令狐杰那小王八蛋的张狂劲,早就让老家夥们看不下去,偏偏又没本事和人家斗。我们与令狐杰不和,以前还牵制得住他,权衡利害,老家夥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可是得给他们不少好处,”董彦说,“若是他们认为非常帮大势已去,就会打退堂鼓。让他们看到大笔的钱是最直接的办法,那些骑墙草。可是现在,帐目上一塌糊涂,不知谁做的手脚,损失甚巨。走私的钱又投在欧洲的生意上,难以周转。况且,那些老家夥自己也没多少实力,不一定帮得了我们……”
      “姓董的!你干什麽老说丧气话?”王末恼了,拍桌子大叫,“你该不是也要反了吧?”
      董彦也变了脸色:“你别含血喷人!我是为老爷子著想。你这麽毛躁,怎麽能办好事?”
      “呸!”王末重重啐了一口,“我老王就是个粗人,凭一双拳头闯江湖,拼了性命为帮主做事。可不像有些人,哼哼,大学毕业,光会使花花肠子显嘴上功夫,谁知道肚子里搞什麽鬼?”
      “你!”董彦大怒,拍案而起。
      两人之间的火气越来越大,身後的小弟也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好了,别吵了!”一直沈默不语的孔山雨沈声道,王末、董彦恶狠狠地对视著,慢慢坐了下来。
      孔山雨缓缓道:“世人追求的无非是‘功’、‘利’二字,小董的话有道理,那些人看不到非常帮的实力,就不会帮忙。墙倒众人推,如果我们大势已去,保不准他们还会来加上一脚。”
      王末不再言语。
      孔山雨接著道:“钱的事麽,除了尚可动用的资金,我还让阿诚弄了件古董回来,价值连城。我已找好了买家,价钱也勉强可以被上一些空缺。”
      杜金山忍不住道:“是什麽玩艺?”
      孔山雨微笑了一下,道:“阿诚,把东西拿来。”
      一直趴在桌子上的极乐鸟站了起来,我闪在林加身後,不想被他认出来。极乐鸟从我旁边过去,将一样东西悄悄塞到我手里。
      我一怔,他认出我来了?他早知道我来了?
      我惊愕地看著手里的东西,急忙抓住林加支持住突然被抽离了所有力气的身体。
      纸青蛙!
      一瞬间,多年前的记忆被这只纸青蛙牵扯出来,秧秧蔓蔓地缠住了我的脖子,我几乎无法呼吸了。
      没想到,相隔八年,我竟然会从同一个人手中接到同样的纸青蛙。在这一刻,我已肯定极乐鸟就在孤儿院里的那个小耗子。
      可是,小耗子是个瘸子,极乐鸟却健步如飞,这又是怎麽回事?
      纸青蛙上似乎写满了字,我打开它,借助林加的遮掩读起来,字迹遒劲而秀挺,如极乐鸟的人一样让人赏心悦目。他刚才趴在桌子上就是在忙著写这封信吧。
      “罂粟,还记得我吗?那个小耗子,那个可怜的受人欺负的瘸子,是我。那天讲给你听的故事还没结束──我的父母丧生於战火,哥哥做了逃兵,带著我逃出那个到处弥漫著死尸气味的地方。为了生活,也因为他没有别的本事,他做了杀手,後来又被人追杀。为了不成为哥哥的负累,我装成瘸子躲进了孤儿院。你来的时候,我本来已经准备走了,因为可怜的哥哥最後还是死了。但是,当我看见你,那个孤独、凄楚、自闭又自卑到孤傲的小女孩,我就无法让自己再移动半步。我幻想中的爱人和你不同,可是见到你之後,所有的幻想都飞走了。我对自己说:‘只再多留一天,只一天。我只要多看看她就可以了。她那麽冷漠,都没有理过我。我不会留恋的。’可是一天过去又一天,只想要再陪陪你。
      “已经过了这麽多年,突然有一天我从苏先生口中听到你的名字,我真的是欣喜若狂,执意同苏先生一起去。可你已经不认识我了。後来,知道子桐对你一见锺情,我心里真的很苦,因为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告诉你我就是小耗子,让你知道我一直一直一直都在想你,在爱著你。当子桐伤心离去时,我又欢喜又难过,因为我知道,你不爱他,也不会爱我。你的爱情系於游丝,风却不向我这个方向吹。在生日PARTY上说的那些话,不是作戏,是真的。我总是在伪装,连你都看不穿我哪一刻是真,也许连我自己都快找不到自己了,我有许多个化身,就是没有我自己。我说过,不知如何坦白自己的过去,因为我的过去由无数个谎言构成,我分不清哪个世界是虚拟的还是真实的,想到这些我会把自己迷失。
      “我一定会铲除非常帮,因为是孔山雨害死我哥哥的。苏先生不同意我的作为,他怕破坏均衡,引起动乱。可我管不了那麽多了,我知道也许我会死,但我不在乎,我的命本来就是捡来的。而且,说真的,这样的日子我真的过够了,我想有一个真实的自己活著,可是,真实的那个我在哪呢?我找不到了。没有自己的人,活著又有什麽意义?也许加入射手座,是我人生中唯一有意义的事吧?
      “罂粟,我只担心你。你已经改变了许多,多了些人性的东西,不管是恐惧也好,幼稚也好,只要是你作为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应该拥有的,你才会活得更…………”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想是来不及写下去。
      我脑子里空空的,整个人也都空了一样。我相信这是阮诚这辈子唯一一次对自己的剖白,可是,我好像什麽都没读懂。
      太过突然的事实,让我手足无措。
      小耗子,一直都是我心底最脆弱的一角啊。我从不理他,从不注意他,却有无数次从恶梦中被他唤醒。童年唯一温馨的记忆──尽管我从不承认──却是小耗子啊。
      原来,极乐鸟真的是小耗子。
      原来,那些半真半假的告白是发自肺腑。
      原来,他是千方百计想让我活得像个人。
      原来,他刺向胸口的那一刀是真的想剖出心来给我看。
      阮诚啊。
      一阵吵嚷声让我回过神来,不知何时气氛变得火药味十足,人人都一脸危险的样子。
      “碧落山庄”就放在桌子上,在灯光下焕发出迷人的光彩,洇洇地似是笼罩於雾气之中,那精巧的山海亭台愈发疑真疑幻,令人几疑是仙人所在。
      杜金山的脸色怪异,对孔山雨怒目而视:“‘蓬莱阁’怎麽会在你手中?”
      孔山雨一脸茫然:“‘蓬莱阁’?那不是你要找的家传之宝吗?这……这个是‘碧落山庄’啊。”
      “不!这是我的家传宝,挖出我的眼睛我也认得出来。就为了它我家毁人亡,为了它我受了多少苦!我发过誓,我一定要把它找回来!”杜金山吼道。
      孔山雨道:“这是我叫阿诚和三色堇去偷回来的。就是阳光大厦那件案子啊。”
      杜金山哼道:“阿诚什麽时候会偷东西了?阳光大厦有东川泽设计的防盗系统,就凭他?”
      孔山雨道:“还有三色堇哪。”
      杜金山冷笑:“谁是三色堇?”
      孔山雨道:“就是阿诚的女朋友。”
      极乐鸟的表情变得惶恐不安,孔山雨以为他不愿泄露三色堇的身份,杜金山却以为他是不知道如何接下这个谎言。
      杜金山怒笑道:“老大,别作戏了。阿诚是你一手提拔的,当然是人教他怎麽说他就怎麽说。就算你说王母娘娘是他的马子,一起去偷了美国的自由神像,他也不敢说不是。”
      孔山雨脸色很难看,道:“我早知你脾气暴烈多疑,却不料竟一至於斯。”
      杜金山冷笑道:“我以前听说你想要对付我,还以为是流言,就算有些事你对我不公平,我也都忍了。想不到你是真的来这一手,拿我当三岁小孩一样耍吗?”
      孔菲急道:“二叔,我爸爸不会骗你的。阳光大厦的事新闻都有讲呀。”
      “可是没有失窃物品的照片。”董彦插口。
      的确,“碧落山庄”也许是太珍贵了,物主轻易不予示人,甚至不许别人拍照。而他自己珍藏的几张照片,也莫明其妙地失窃了,所以新闻报道中都没有“碧落山庄”的照片。
      孔山雨直视杜金山的眼睛,道:“你以为我找到了你的传家之宝却私藏起来吗?这麽多年的兄弟,你连大哥也不信?如果真是这样,今晚我为什麽还当著你的面拿出来呢?”
      杜金山犹豫起来。
      极乐鸟道:“这……杜长老,都是我不好,令你和老爷子产生误会。老爷子对你一向都如同亲兄弟一样,他一定不知道这个就是你的传家之宝。这东西确实是我和三、那个……三色堇一起去偷回来的,那些防盗系统对三色堇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他一边说一边做著手势,突然脸色一白说不下去了,伸手捂住胸口。
      孔菲急道:“怎麽啦?是不是伤口还在痛?”
      杜金山眉毛一挑,道:“不错,阿诚伤得不轻,哪有力气去应付那麽复杂的防盗系统?”
      孔山雨一呆,他亲眼看见过极乐鸟胸口的伤,的确不太可能在伤口未愈之前就去完成那麽复杂艰难的任务。可是,之前他显然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我不自禁地微笑,极乐鸟,还有哪一步不在你计算之中?他们还是不了解极乐鸟,多重的伤也不能阻碍他的行动,只要他的意志仍在。
      极乐鸟好像痛得难以忍受了,但仍挺起脸膛,大声道:“不,案子是我做的。”
      杜金山冷笑道:“好一个忠心的小子。”
      孔山雨猛然站了起来,怒视著极乐鸟,喝道:“阮诚!你到底是何居心?!”
      极乐鸟倒退一步,惊道:“老爷子,我、我说错话了吗?”
      杜金山怒极而笑:“老大!你有这麽维护你的手下,还有什麽不满足?我也是对你忠心不贰,你却如此对我。阿诚,你当心有人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孔山雨脸色铁青,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阮诚,你好毒!”
      极乐鸟突然拔出枪来指著自己的太阳穴,大声道:“老爷子,相信我。”
      孔菲惊叫:“不要!”
      林加扑上去抢夺极乐鸟的枪,大马抱住了极乐鸟,阿威阿辉也拥了过去,五个人乱作一团。
      呯的一声枪响,众人都大吃一惊。
      林加身子一软,倒在了极乐鸟怀里。众人都呆住了。极乐鸟傻傻地看著怀里的林加,脸上迅速褪去了血色。
      一阵尖利又疯狂的笑声传来,孔琳端著一把银色的掌心雷,稳稳地站在对面。
      林加喘息著,漂亮的大眼睛空茫茫的,恐惧地问:“诚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泪水一下涌入极乐鸟眼中,他用手去捂林加背上的伤口,血从他指缝里涌出来。
      “你干什麽?为什麽要杀他?”极乐鸟对孔琳怒吼。
      孔琳摇了摇头,认真地道:“我没想杀他。我想杀的是你。可是姐姐推了我一下,打偏了。这真好笑是不是?”一抹笑意从她眼底扩散,“不过,林加那麽爱我,死在我手里又有什麽不好?”
      林加挣开极乐鸟的怀抱,推开大马的手,一边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一边低叫:“琳琳……”
      孔琳目光迷乱:“林加,我亲手杀你,你开不开心?”
      林加漂亮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喃喃地道:“琳琳,我爱你。”
      孔琳脸上满是柔怜蜜爱的神色,轻声道:“乖孩子。”
      呯!又是一声枪响。
      林加扑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了。
      “林加!”大马大叫一声,扑了过去,抱住林加的尸体放声大哭。阿威阿辉看向孔家人的眼神都充满了仇恨。
      我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失控的危险侵袭了我。第一次,我对别人的死亡产生了强烈的抗拒心理;第一次,我面对别人的杀戮不能无动於衷;第一次,我对死亡产生了质疑。
      孔琳突然把枪口转向了孔菲,神色变得冷酷:“你为什麽推我?是你害死林加的。”
      孔菲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孔山雨惊慌地叫:“琳琳,快放下枪!她是你姐姐!”
      孔琳恶狠狠地把枪一摆:“闭嘴!我没这样的姐姐!”
      “你怎麽这麽说话?”孔山雨怒道。
      孔琳大笑道:“你疼孔菲,宠孔菲,最好的都给她,她和别人私生了孩子你都接回来养。她是孔家的大小姐,是非常帮的女皇。我呢?我只是个混吃骗喝没人疼的小太妹。你从来都不关心我!你连我喜欢吃什麽都不知道。”
      她握枪的手异常坚定,望著孔菲道:“我知道你为什麽推我,你不想我杀阮诚。因为你还爱他。你也不照照镜子,阮诚才二十二岁,你脸上都有皱纹了,连儿子都七岁半了,还有脸去追求他?你呀,只能去找那些吃软饭的牛郎,听他们对你甜言蜜语。”
      孔菲咬住嘴唇。
      “我恨你。你什麽都享受够了,为什麽还不死?你死了,也叫老头子多疼疼我。本来我找了个杀手,十天之内要你的命。可是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他还没下手。那好吧,我自己动手,不会放过你了。”孔琳咬牙切齿地道,手指紧扣扳机。
      呯!
      孔琳一头栽倒,血从她头上的枪洞里汩汩地涌出来,迅速地与不远处的林加的血交融在一起,漫到了大马脚下。大马抱著林加的尸体本能地移开了一些,显出深恶痛绝的神色。
      想不到孔菲拔枪的动作这麽快,枪法这麽准。
      “孔山雨,看看你生的女儿。看看你生出这麽个疯子!”杜金山狂笑。
      孔山雨抿紧了唇,突然一摆手;杜金山与此同时也发出了一声喝令,舱内顿时枪声大作,混乱一团。
      我看见孔菲被人保护著冲出舱去,便随後追了上去。
      孔菲是我的任务。
      保镖发现我追来,便向我开枪,甲板上漆黑一片,只有舱内的灯光映出来才给了一点光亮。
      我在黑暗中开枪杀了那几个保镖。
      孔菲全身都在发抖,她认出了我:“游小善!你干什麽?”
      我不想和她罗唆,收紧扣著扳机的手指。
      “妈咪!”暗影里一个小男孩跑出来,扑向孔菲,他手里的皮球滑落,一直滚到我脚边。
      我一颤。是那个在医院的草坪上玩皮球的小男孩,是那个亲吻我脸颊的小男孩,他甜甜的笑容和带著奶香的亲吻曾让我从冰冷的低压中恢复。许多温馨的景象随著滚落的皮球一起扑面而来,包括安逸那永不改变的温和的微笑。
      只是几秒锺而已,我陷入了回忆的漩涡。
      一颗子弹射中我的肩膀,枪从我手中滑落,我身子迅速转侧,不等枪落地,便已用左手抄住,不假思索地扣动扳机。两声枪响。
      孔菲握著枪倒了下去,孩子也栽倒在母亲身旁。
      “大嫂!快走!”阿威跑过来,拉著我便走。他没注意到我受了伤,这一拉扯,我几乎疼晕过去。我咬著牙不吭一声。
      被阿威拉著跳上小艇,我靠著船舷喘息,发现极乐鸟和阿辉都在,大马竟然把林加的尸体也抱上了小艇。
      阿辉立刻开船,飞速远离游轮。
      轰地一声巨响,游轮爆炸了,接著又是一连串的爆炸声,强烈的热气流冲击著我们。冲天的火光中,我发现还有一艘小艇也脱离了游轮,追赶上来。
      “杜金山这个老混蛋,这样都不死。”阿威道。
      “你放的炸药?”我问极乐鸟。
      他点头。
      “孔山雨死了?”
      “是杜金山杀了他。”极乐鸟没有笑容,他发现我在流血,忙撕下衣服给我扎住伤口。
      “诚哥!”阿威突然叫了一声,“大马……他……”他哽咽著说不下去了。
      我们这才察觉,抱著林加的尸体静静地坐在那里的大马竟然不知何时已停止了呼吸。极乐鸟轻轻把他的身子移过来,看到他的背上至少中了十枪,血已把衣服浸染成了血布。大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胖乎乎的脸上一片木然。
      阿威伏倒大哭,驾船的阿辉了出一声雷霆般的怒吼。
      极乐鸟就在我身边,我能感觉到他在发抖,就像我一样。
      船靠了岸,极乐鸟扶我下船。这时杜金山的船也近了。
      “诚哥,你和大嫂先走,我们挡著。”阿辉没有下船。
      极乐鸟身子一僵。阿威站起身,叫道:“诚哥快走,他们人多,我们用不著都在这里送命。我和阿辉能挡他们一时的,你快送大嫂去看伤。”
      阿辉叫道:“诚哥,我们……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兄弟。”
      流血让我变得虚弱了,极乐鸟再不停留,扶著我跑了起来。身後响起了枪声。
      跑上公路的时候,我已经支持不住了。靠在极乐鸟怀里,我只看见那只银环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一辆跑车经过时被极乐鸟劫了下来,车主在枪口下几乎吓成了一滩泥。
      极乐鸟将车开得像要飞起来一样。
      我的神智还是清醒的,低声道:“送我去安逸那里。”
      去医院会被警察抓,现在能救我的只有安逸了。
      极乐鸟的眸子在夜色中像反映著星光的寒泉。
      我的头昏昏沈沈的,疲倦极了。忽然脸上传来的楚叫我清醒了些,原来是极乐鸟打了我,他冲我大吼:“不许睡!不许死!”
      “你敢打我?等我……杀了你。”我低声诅咒著,一边命令自己保持清醒。
      听见我说话,极乐鸟显得安慰了许多,喃喃地道:“好的好的,你得记著找我报这一掌之仇,可不能在报仇之前先死掉。听到没有?不许你死,你给我记住。你要是敢死了,我以後是会下去找你算帐的,谁叫你那麽没骨气,敢先死掉。以後,以後……如果我不死的话,我还要向你求婚,不管你答不答应,我知道你多半是不会答应的,但是,我还是要求婚的,我会的。我会让你嫁给我,或者看著你嫁人,我不会让你在嫁人之前先死掉的。你嫁了人我还是会向你求婚,每年一次,不,每月一次……”
      这个傻瓜。
      到安逸家门口,屋内温暖的灯光令我精神一振。
      极乐鸟扶我到门口,按了门铃,在我脸上用力吻了一下,便跳上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非常帮的事尚未结束,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时间对他来说紧迫的关系著性命,不仅仅是他自己的命。而且,我知道,他一定会为他的兄弟报仇的,一定会。
      门开了,安逸扶住要摔倒的我,吃惊地叫:“罂粟?!”他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立刻把我扶进去。
      明亮的灯光照得我眼花,我突然发现屋里还有别人──是金舒拉!
      我左手一抬,枪口对准了他。
      “罂粟!”安逸一把夺下我的枪。
      不行!不能放过金舒拉,他会威胁到我。我丢出小刀,但伤势影响到准头,刀贴著金舒拉的脸颊飞过,他英俊的脸庞被划出一道血口。
      “金舒拉是我的同事,他不会伤害你的。”安逸把无力挣扎的我抱到沙发上,“小金,我这里有手术器械,可是她失血太多,麻烦你帮我回医院取些血浆,是AB型的。”安逸一边检查我的伤,一边说,“还有,帮我取些药回来。”
      金舒拉答应著走向门口,安逸叫住他:“小金。”
      金舒拉会意地点头:“你放心。我什麽都不会说的。我会很快回来。”
      我真的太累了。我想对安逸说话,却张不开口。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和紊乱的心跳。我仿佛听见林加在反复地问:“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安逸不会让我死的。
      有他在我身边,死神也会却步。
      不会再有人伤害我了,金舒拉也不能。安逸会保护我的。
      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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