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谋略》风小雅

25、魂穿异世（二）

　　一阵说不上嘹亮的啼哭，千羽迅捷地睁开眼，漫天的绿汹涌澎湃，一幅精致的水墨画徐徐展开。
　　这是个极大极美的园子，白墙碧瓦，假山流泉，姹紫嫣红。此时她正站在一条雅致的折廊上，廊顶柱子尽是精致的雕花。远近的楼台错落有致，一弯碧水从脚下潺潺流过，不时几片清脆婉转的鸟鸣。正是春日好时光，曲径通幽处，桃梨花盛开若雪，细密的雨丝洒落下来，更添几分朦胧意韵。
　　一串急切的铁甲撞击声，一个身穿银色铠甲的人快速越过石桥，快的她只能认出那是个男子，就消失在了角门处。
　　为了明白处境，她跟上去，走近了，才发现原来这漫天的碧绿之中还站了五六名侍卫，见那人经过，一躬身，整齐肃穆，眉眼中具是恭敬钦佩。
　　自然，她所到之处，是没有侍卫阻拦的，因为她，只是抹游魂。
　　她跟着那人，行过一条条蜿蜒小径和横纵的假山石林，沿着跨水长廊，最后来到一处两层的阁楼。
　　阁楼名郁菁，建于藕湖之上，虽说不大，可雕梁画栋，粉妆黛瓦，甚是精致，尤其是四角的飞檐上挂着的几只如斗大的剔透铃铛，垂在半空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仿佛一种古老的守护仪式。
　　那人进去，过了一会，一片窸窣声，既而一群端着铜盆，捧着秽布，抬着木桶的女婢鱼贯而出。而阁楼左侧的朱窗处，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吃力地堆着石头，神情却是狡黠的。
　　千羽踏进阁中，先是一个客厅。厅子不大，却因为只是简单地放了两排雅致的竹椅、茶几，和几盆绿植，而显得宽敞。绿意交接，很是惬意。千羽看着厅中正门两根粗壮支柱上，那一竖浓墨饱蘸，大气写意的字体，嘴角一弯浅浅的弧度。
　　一根是：有朋自远方来，另一根当然是：不亦说乎。
　　既不工整，更不押韵，可这般随性，却对了她的脾气。
　　看了看已整齐肃静退出的婢女们，千羽进到大厅左侧的过道，道侧摆着翠竹，仍是清幽寂静的味道。左边还有一个房间，传出细微的声响，看着紧闭的门户，千羽歪着头想了想，还是不请自来地穿了墙。
　　这是一个书房，比之客厅大了很多，十几排规整的多层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类书籍。前方有一扇精致的朱窗，右侧应该是书房的正门，光线透过纱窗和正门的镂空花纹进来，泛着朦朦胧胧的光晕。一股清淡的暖香在空气中弥漫着，让人倏地卸去一身疲惫，只觉轻松。
　　千羽沿着书架，慢慢地浏览，又看到了，朱窗右侧的角落，临时挂起的一页青纱帐前的那个男子。他拿下头上的盔甲，露出一张英挺俊朗的面容，接着卸下身上的铠甲，一袭御制的月白苏锦倜傥。
　　他的身姿伟岸挺拔，苏锦贴身的剪裁勾勒出他颀长的身材，英俊不凡的容貌，坦荡从容的气度，浑身透着落落的雍华与开阔的舒朗。不过，此时一向沉稳的眉眼染了几分急切。
　　青纱帐内的竹塌上，是他心爱的女子，因为羊水破时，她正在翻书，情急之下，便直接在这书房生产了。
　　王劲掀起青纱，有些急切地冲到榻前，却又怕身上的寒气会冻着的女子和刚出生的孩子，突然顿住，一双朗目在女子的眉眼与孩子的眉眼间流转，俊颜上满是喜悦。
　　榻上的女子我见犹怜，正温柔地哄女婴入睡，清亮的眼睛看到他这般，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一张俏脸虽还是苍白的，可动起来却比满园盛开的桃花还美上几分。
　　王劲的眸子亮晶晶的，如装满了漫天的星辰一般璀璨，唇角的笑容不断扩大，一直想有个女儿，如今终于如愿了。
　　他走到垫了厚厚软垫的竹塌坐下，扶着虚弱的凌越，有些担忧：“不是还有一个月吗，怎么突然就生了？”
　　凌越支了支身子，几缕发丝从额间散落，额上还有些薄汗，整个人显得娇弱而妩媚。她对他顽皮地笑了笑，“大概是孩子迫不及待想看看这个世界，尤其是她国色天香的娘了吧。”
　　“你啊。”王劲疼惜地看着凌越，拢起她滑落的长发，双臂轻柔地环住面前的佳人，下颔轻轻搭在她的额上：“凌儿，谢谢你，很抱歉，你生产的时候我没有在你身边。”
　　新皇登基，战事未稳，知道你忙，我本就没有怪你。话到嘴边，凌越俏皮的眼珠转了转，却改成了：“知道就好，罚你马上想出女儿的名字。不然，”女子恶狠狠地，“你今天不能抱她。”
　　王劲听闻，知道她在给台阶下，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又一阵朗笑溢出。
　　“王大公子，你是不知道后果有多么地严重是不是，竟然还笑得出来？”凌越摸着下巴，挑了挑秀眉。
　　可是，对方看着她痞气的动作，笑得更欢了。
　　凌越扶额，吹了吹额前的长发。为什么在他面前，自己总是处于下风？倏地细细查看他，“这次和西南战事，没有受伤吧？”
　　王劲点了点头，爱怜地将她拥进怀中：“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凌越摇摇头，眼神却落在熟睡的婴孩上，眉间不自主流出一抹愁色，自己已经习惯了，可孩子呢？一生下来，就要忍受和自己的父亲聚少离多的痛楚吗？
　　她脸上的失落如一把利剑插在他的胸膛上，王劲看着女儿的睡颜陷入了沉思。
　　她本是快意江湖、无拘无束的女子，却愿意为了他，甘愿守着这的忠义王府。
　　“凌儿，等平了这西南的战事，我们就寻一处山青水秀的地方隐居吧。”
　　“真的？”她笑的开心，可在他看不到的余光里，表情却是落寞的。
　　爱民忠君如你，真能舍得下这泱泱大魏吗？不，你办不到的……
　　千羽看着她的神情，心里竟觉得钝钝的疼。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王劲的眼神突然浮起着异样的光芒。
　　“什么？”
　　凌越顺着王劲的眼神看去，竹塌的小几上，自己先前翻阅的那本诗经，正被时而吹进的春风翻动书页。
　　“我们的女儿，就叫子衿吧。”王劲看着她，眸中闪动着情意。
　　“子衿？王子衿？王子衿……”凌越慢慢地念着念着，突然间明白了，名字中蕴含的王劲的情意。
　　面上一分羞怯，凌越转头轻点着婴儿娇小的鼻子，轻柔说道：“子衿啊子衿，你可要快快长大啊。爹爹和娘亲向你保证，会永远疼你，爱你，让你一辈子喜乐平安的。”
　　刹那间，一股暖流涌进心房，千羽诧异，恍惚间，有种那女子脸上的温柔是为自己而起的错觉。
　　正当屋内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时，朱窗外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石头掉落的声音，一声稚嫩的低呼传来，似乎是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王劲正在疑惑，凌越已直起身子，粗声粗气地说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光天化日地敢在王府偷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