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饲魔》卞九欢

130、雪山之巅51

　　落叶飘到了清晨的地面上。

　　面前的银庄掌柜的神色，徐徐变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凝重地说道：“小师妹，这么多人里，我独独没有想要骗过你。”

　　“但是你错了，我并不是林寻霜。”

　　“多年不见，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了。”

　　清晨的微光中，银庄的掌柜徐徐地，徐徐地摘下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

　　一张溃烂毁容的脸出现在了宿之灵面前。

　　就连掌握了最多信息的宿之灵，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的身份竟然是——

　　清晨的曦光照在了她的脸上。

　　如此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啊，已经在那一场劫难之中尽数摧毁。

　　一滴泪沿着她的脸颊流下——

　　“从小我们一起长大，我始终都把你当做是自己的亲生妹妹。”

　　是林踏雪！

　　宿之灵连忙从马上翻身下来，细细看着面前的林踏雪，诧异地说道：“师姐，你、你怎么脸毁成这样？你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她的右脸上，一道赫然缝合的疤痕，实在是过于厚重，根本不可能因为任何的妆容掩饰。

　　她赶忙凑近了去看林踏雪的脸，发现她脸上的疤痕至少已经有多年了，不可能是今日才染上的。

　　可距离林踏雪离开雪山，到如今也不过区区半个月而已，为什么会有多年的疤痕？

　　而她在说什么多年不见？

　　宿之灵连忙回忆起所有人信息里，关于林踏雪的一切。

　　林寻霜说，从几年前起的一个雪天，踏雪消失了三天，回来之后，就变了。

　　而天经义说，林踏雪和林寻霜昔日长得一模一样，身高也差不多，可他在树林里见到一个人，比林寻霜要高了半头。

　　非但如此——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只能在宿家见到林踏雪，或是林寻霜，两个人从未一起出现过。

　　林踏雪看着宿之灵，多年的冤屈深埋在心中，她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背井离乡的日子难道好过？

　　这更名改姓的生活难道是她想要的？

　　殷寒骑着马，也诧异地向前几步，说道：“你是林踏雪？你可认得我？”

　　林踏雪立刻转过了头，藏住了脸上受伤的地方。

　　她本能地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伤疤，低着头，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殷寒，轻声说道：“不归门的明珠殷夜明殷姑娘，听说过的，也……颇为敬重的。”

　　她又后退一步，像是个认生的孩童似的，推倒了宿之灵的身后，手紧张地抓着她的袖子，轻声说道：“我这么丑，还是、还是不要让他们看了。”

　　林踏雪年少时本是个绝美的姑娘。

　　瑕不掩瑜，她现在依旧是美得惊人。

　　只是她自己，还全然不觉得罢了。

　　宿之灵连忙说道：“师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踏雪低着头，轻声说道：“你难道还不懂？我已经离开师门多少年了！你师门里的那个踏雪师姐，那个凌霜门的大弟子，从多少年前开始，早就不是我了！”

　　这时，藏在最后头的天经义忽然蹦起来，像个炸了的刺头似的，急着说道：“你们看你们看，我就知道！”

　　“我想告诉多少人我看见过林踏雪洗澡，我看见在水池里的女人是个老女人，可没一个听我说！”

　　他似是得了一块金子似的，又兴奋又畏惧，连连看向殷寒，说道：“看，看！我说的是真的！我看到的都是真的！”

　　他在一旁聒噪，宿之灵不想理他，只好看向林踏雪，问道：“可师姐，究竟为何会这样？你离开凌霜门之后，又为什么要换了这银庄的老板，在这里更名改姓苟且度日？还有 、还有你脸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

　　林踏雪看了一眼宿之灵，似是见到久违的亲人似的，想与她亲近，可又觉得十足的疏远。

　　她想要把腹中的秘密一泄而出，可又怕她不信，连说也不敢全说。

　　那颗胃蜷缩着，从多年前那个雪夜开始，就不敢把所有的真心，就这么再一次地交付。

　　有的关怀和重逢已经来得太迟。

　　林踏雪哽咽着说道：“并非是我想偷走别人的人生。”

　　“只是我当年毁了容又一无所有，为了查我家当年的案子，实在是在洛阳流落了太久。”

　　“有一天我听人说，林家的宅子被卖出去了。卖出去没多久，他们就开始动工了。”

　　“那个时候我因一身武功尽毁，没有什么本事，不敢走得太近去看，生怕被人发现。”

　　“我在林家外面，扮做是一个乞丐，等了好久好久。我先看着一堆人把宅子里的财产都搬走了，我想，或许是新来的屋主，想改造院子，于是把一切都当卖了，也好，毕竟谁人家买宅子，还要留着前人的东西用来住？”

　　“后来我又看到，夜里头好多人，带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走出来，我虽然觉得奇怪，可也没太多想。”

　　“再后来，我看见林氏带着一个男人上了马车，就连她都走了。我想，这宅子应该已经空了，里头没有人了。”

　　“于是我走进去看，想看看我儿时的家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可我在里面转了转，听到一个人微弱的求救声！”

　　“我立刻走过去，发现在主屋的宅子里，我父亲之前住的那个房间里，这银庄的庄主就在里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那时已经奄奄一息。”

　　“我不敢找大夫来为他医治，只得替他寻了些米汤来喂他，他便把这些事一桩一件都对我讲了。他说林氏心毒害了他，可他最后也不知道林氏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和我说了我哥哥取黄金的事情，又说了动用金矿的秘密，最后他说道林氏来存的那批银子是假的，他想不通这些人究竟要做什么。”

　　“那天晚上，天快要放白的时候，他和我说，他这一生已经尽了，只想求得一个真相。”

　　“可惜天刚刚亮，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他就死了。”

　　“我那时刚好是连姓名都不敢提的身份，我便假扮是他，因他的身形比我胖了不少，我就扮做是他病得快死了的样子，把自己的脉息调弱，回到了银庄里，接手了银庄，就在这里借以生息，想把生意继续调查下去。”

　　“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来找过这个银庄。”

　　“直到昨天下午，我看到了你。”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切埋藏在水下的秘密，是时候翻它个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