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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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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包药粉的量溶在了清水之中,浓浓的药味从碗里传出来,是一股让人感觉不适的味道,尤其在药粉搅匀之后,变得有些浓稠。
叶林景眉间不皱一下,像喝解酒汤一样,仰头灌下,一口见底,他用手背粗略地一擦嘴角,随后,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似是头疼有了缓解。
赵苏阳接过药碗刚想去放好,被叶林景拽着手坐回了床榻上。
“陪我一下。”
叶林景闭目仰躺着,手紧握住赵苏阳不放,是疼痛过后的平静。
“好,我在。”
赵苏阳轻声应道,她小心伸长胳膊将碗推放到镜台上,然后顺着叶林景的手,在床榻的边缘侧躺下来,难得如此近距离而明目张胆地端详他的面容。
叶林景已非十七八岁的少年,与赵苏阳当年在大殿之上第一次知道的那个他已相去甚远。那时候,在别人的口中,叶林景是年少有为的将门虎子,桀骜,放浪,恣意轻狂,未及弱冠就已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少年英雄,校场里许多年轻的参军将士便是慕名而来。
赵苏阳不知道在叶林景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每每看见他的眼睛,都觉得那里藏匿了许多的不为人知,赵苏阳想解读,却一次又一次被他避开。
还好,此时叶林景没有推开她。
赵苏阳用目光去勾勒着叶林景的面庞,从硬朗的前额到峰峦起伏有致的眉眼,从坚挺的鼻梁到轻薄的嘴唇,终于忍不住,上前啾了一口,不轻不重,恰巧能品到方才药粉的苦涩。
只是想偷袭一下便收,可赵苏阳却忽略了,叶林景只是闭着眼睛并未睡去,忽见他的嘴角微露笑意,赵苏阳便知自己“偷袭失败”,彻底暴露了。
反正此时叶林景也不会睁眼,她打算一装到底。
当赵苏阳醒来,她半边身子都麻木了。由于叶林景仰躺着睡去,他的嘴不自觉地微张着,听着他细微绵长的呼吸声,赵苏阳感到无比平静与心安,她悄悄地一根一根掰开叶林景的手指,轻轻从他掌心里抽走了自己的手,从里头掀出被子替他盖上。
确认叶林景仍在熟睡后,赵苏阳绕出屋内纱帘,将各种因为慌乱而碰掉在地上的东西收拾好,以及桌上那满满一盒的药。
房间里一直放着一只陈旧的斗柜,赵苏阳以为那是叶家故人之物,从不敢乱动,今日看到铃丫头想都没想直接拉开了那只斗柜,还从里面拿出了这些药,自己对此却毫不知情,一下子竟不知是自己太蠢还是自己太相信了他。
无奈,赵苏阳哀叹完,将那一盒止痛的药放回了斗柜里,以后休想再瞒她。
叶林景的好兄弟萧穆林一直待在老家,娶妻生子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虽然两兄弟小时候经常互相串门玩,来去如穿梭在自己家中一样自由,但自从两家的长辈相继辞世后,叶萧两兄弟便淡了联系,叶林景也被父亲接到了京都城生活。
叶林景向陛下告假,带着赵苏阳回了叶氏老家。
村里有喜事,兴办流水宴,说来也巧,风水先生每每替人算出的良辰吉日,1坚挺的鼻有雨落,雨中流水宴,吃得人狼狈,也吃得热闹开心,临时搭起的遮雨棚下,熟悉的、陌生的人都挤在一块,你一句我一句,半桌鱼肉半桌笑声。
赵苏阳跟着叶林景回到村庄里的时候,正赶上流水宴第一轮,和他的一些远亲凑成了一桌落座。
大多数亲朋好友吃了流水宴便匆匆离场,他们也多是村子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没甚好逗留。
但像赵苏阳和叶林景这种大老远赶来赴宴的,怕是几乎没有了。
白日将殆尽之时,这场流水宴也结束了,西边的山头上露出了小半边落日,橙红热烈,是雨过天晴后的畅然。
叶林景帮着萧穆林收拾着外面的宴席,赵苏阳则独自进到里屋找萧穆林的媳妇解闷去了。
“小阳,第一次来我们这吧,别拘束,就当自己家一样。喏,那边靠里的一屋是给你跟小叶准备的,这夜里虫鸣鸟叫的怕你们不习惯,那屋安静。走,带你去瞧瞧。”
柳氏将熟睡的孩子放进了小床里,让她的母亲帮忙照顾着后,拉着赵苏阳往里走去。
“你和小叶成亲多久了?”柳氏猝不及防地问。
村庄里浓烈的乡里乡亲情便是由这无处不在的话家常堆砌而来,但显然赵苏阳独处惯了,并不擅长与人聊这些,不过还是认真的想了想这个问题,毕竟她与叶林景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
“……差不多一个月。”是赵苏阳心中两人正式成为夫妻的日子。
赵苏阳不知道的是,柳氏问成亲不过是想起个话头不显突兀,她真正想说的重点其实在后面。
“那你们不着急,还有就是,这屋子外面的声音进不去,里面的声音当然也出不来,你们放心住下来就行,最好能乘此机会加深你和小叶的感情。”
“唔。”
赵苏阳木讷地应着,她心里通透得很,自然是明白柳氏话中之意,本没什么,但被这样点出来,还是会让人有些不好意思。
柳氏以自身之事为经验,将她与萧穆林的事讲给了赵苏阳听,听上去,她的初衷是为了催叶林景同赵苏阳尽快完成家族香火传承的大事,然而聊到最后,柳氏脸上尽显幸福之容,想来也是,谁不想将自己拥有的对外炫耀一番,好让别人羡慕与嫉妒,这炫耀也并非不怀好意。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萧穆林从屋外走进来,他的身后跟着叶林景。
“姐妹之间的事,说了你们大男人也不懂。”柳氏略显娇羞的说。
“要不我们再来一顿宵夜?”萧穆林看眼自家媳妇,又转向叶林景,“刚好我和林景还想小酌几杯,趁孩子还没醒,你们也一起出来吃点吧。”
赵苏阳看出了萧穆林眼里满是对柳氏的关心,看似粗犷,其实内心很细致。这一天的流水宴里,柳氏除了要帮忙招待亲友外,还需抽空照顾不时哭泣的孩子,两头忙活,到了用饭的时辰,也是刚坐下拿起筷子没多久就被叫了去,根本没能吃上几口饭。
俩男人之间的喝酒谈心不必叫上女人,也许有女人在,他们会喝得不尽兴,但萧穆林并不在意,更是记得柳氏还没吃饭,借此让她一块。
相比萧穆林的细致,叶林景是真糙了,头痛的时候死去活来,只能靠药粉镇压,却不将太医的叮嘱放心上,常食药者不可与酒作伴。
萧穆林率先举起一杯酒,“我老萧有生之年还能和你叶大将军同席喝上一杯酒,足矣,来,我先干为敬!”
兄弟之间的情谊赵苏阳也许并不甚了解,但她看得出来叶林景十分看重与萧穆林的这份情,所以她并没有一开始就阻止他喝酒。
赵苏阳以为柳氏会是小鸟依人的娇妻,事事听从夫君言,没想到她也如此豪爽,在萧穆林举杯饮尽时,她也掩面一饮而尽,心底夸赞之余,赵苏阳又觉得不安,既然她同夫君一起敬了叶林景,那自己是否也要敬上一杯作礼才好?
然而赵苏阳还在心底犹豫着,叶林景就先做出了更令她震惊的事。
只见叶林景直接推掉手中的小酒盏,从手边换上了一整坛酒!
赵苏阳眼睛都瞪直了,他真是不知死活,瞬间觉得给他劈头盖脸骂一顿都不为过,既然如此,她便也不再考虑这么多。
叶林景一口灌没了大半坛子酒,刚放下就被赵苏阳夺了过去。
“苏阳你……”
赵苏阳已经捧着坛子开始“吨吨吨”喝起来,这一回轮到叶林景惊住了,他连忙要去抢酒坛子,又怕因自己突然的抢夺让赵苏阳呛到,只得半劝半拿,当他终于把坛子抢到手时,里面已经空了。
“怎么了?”赵苏阳用眼神问他。
叶林景苦笑着摇摇头,看了眼她,心想:“罢了罢了。”
萧穆林拍手叫好:“小阳不愧是我兄弟看上的人,酒量也如此好,来来来,我这最不缺的就是酒!”
说完,萧穆林招手让柳氏又提了一坛子过来。
赵苏阳作势要去接,被叶林景伸手挡住,“她不能再喝了。”
“我不喝,你也不能!”
赵苏阳感觉脑子有点点不对劲了,但心里有件事非常清楚,她不能让叶林景继续喝下去。
上次赵苏阳喝醉了要去找马,这次保不准要去找什么东西,可别还哭闹着找马就行,这小村庄里去哪给她找匹骏马?叶林景又开始头疼了,不是药能镇住的那种疼。
萧穆林并不知情,依然在劝酒,柳氏则在一旁笑盈盈地替夫君布菜倒酒,也未发现赵苏阳有何异样。
殊不知,赵苏阳的醉后病症已发作,连叶林景都没察觉。
赵苏阳开始不说话,只是时不时的打着酒嗝,安安静静地坐在叶林景身旁,眼神里甚至看不出一丝不正常。
“……好舒服。”赵苏阳幽幽地感叹道。
叶林景将她从头至尾地扫一遍,仍旧没发现不对,终于,他发现赵苏阳弯腰好像要在地上捡什么东西。
忽然,赵苏阳从桌下“唰”地抽出一个东西紧握手里。
“那是什么?”叶林景伸手要看。
“不给看。”
“就看一下。”叶林景委婉说着,其实心里是怕赵苏阳捡了什么别人掉下的东西,那该多不好,虽然一个公主不至于贪图别人的东西。
“不能看……”
赵苏阳小声哭叫着,但手里的东西已经被叶林景抢了去。
他毫无防备地把那团东西展开——竟是一只罗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