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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立马万言>
好不容易从白义手里把筷子给抢下来——其实颜丹书本来是打算去夺那个盆的,但事实是他的手抓着盆沿,运了半天气,愣是纹丝不动。他憋了半天,转头一看差点没噎过去——白义一脸沉醉,嘴张得能比脸盆还大,已经差不多咬上小龙脑袋了。
颜丹书立刻进行了比较明智的选择,他瞬间松开盆沿,放弃小龙,转而征战白义。经过一番连撕带打,他总算勉强把筷子给扯了下来,被夹起来老长的小龙似乎充满了弹性——这头刚一松手,它那头就又盘回了盆里,半闭着眼睛,尾巴也耷拉着一动不动,看起来无论从颜色还是形态上都格外符合“霜打了的茄子”这句俗话。
颜丹书突然有点理解白义,看到它那副样子,自己也猛然有种给它倒点蒜拌拌吃了的冲动。他咳嗽了一声,顺手把筷子插在腰带上,挽挽袖子,一把抓住了白义的手:“白公子先缓缓,这都这么晚了……”
他抓得恰到好处,再晚一刻,白义估计就会直接把小龙拎起来往自己嘴里塞了;不过颜丹书还是多少有点自知之明的,跟白义单手就能随手把比小龙还大上不止一圈的临墨给甩出去的力气比,费了死劲却连一盆(?)小龙都端不起来的自己,实在是完全不值一提。
所以他一边死拽着白义(没多大用),一边扯着嗓子喊:“白公子您先等等,别急着吃,这还不一定不是金龙呢……”
他这一嗓子比他全身憋出来的力气还管用,白义停下了动作,转头看他:“什么?”
“那鸡崽孵出来,它不也得等长齐了毛才能看得出是个啥花儿的吗?”颜丹书气喘吁吁地说。白义嗤了一声:“龙自从孵出来,该是什么色便是什么,基本上看壳都能猜得出——像临墨是黑的,这个就是紫的……”
“要是看就知道,那八殿下也不会把这个给我们……”虽然嘴硬,不过颜丹书心里倒是知道白义说的是实情——不过尽管有点泄气,不过手上一点没松劲。虽然说心里失望,但是无论怎么讲,看着白义生吞活剥一条小龙,也实在有点太惨无人道……或是有点太匪夷所思了。
当然,对颜丹书来说,还有一点比善心更加重要,那就是如果临墨兴冲冲地从东海回来,看到的只是剔着牙说“你外甥嚼着还挺脆”的白义的话,估计气急败坏的临墨会当即把自己跟白义一起剁剁拌蒜吃了。
虽然白义对临墨不以为然,但是对颜丹书来说,临墨的尾巴是比什么东西都更有威胁性的强力武器。为了避免自己再一次惨遭不测的命运,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反抗这个跟他天生就不对路的混账了——至少先把龙崽给护下来再说。
白义似乎根本没注意他心里的波澜起伏,只是看了他一眼,一边继续朝小龙移动,一边道:“唯有金龙,无论什么样子的壳,孵出来都是一个样,所以不孵不知道,不过只要孵出来,便是金鳞五爪威风凛凛——”他停了一下,对小龙抬抬下巴,“你瞧它这样,别说金鳞五爪了,单说威风,别说他四舅舅那份气派,就连他娘的那点派头都没落上,”
“它刚出来没多长时间,指不定是饿的呢。”颜丹书反驳。白义愣了愣,语气已经有点不善:“就算是饿的,天生五爪不可能长不出来……”
“出来得太早,爪子小得很,说不定就是没长出来呢。”既然已经杠上了,颜丹书只得硬着头皮打断他,“八殿下说过它几个月才能出壳,如今他前脚走它后脚孵,可不是早产了?”
没等白义回答,他指着小龙萎靡不振地挂在盆沿上的脑袋:“你看它不也没角没须子,却不还是个龙吗?!”
白义已经开始不耐烦起来:“那是自然,它本就不是龙……”
“跟你说了不要这么急着下定论……”
“五爪金龙,金龙金龙,鳞片起码也是黄的——”白义显然被颜丹书的纠缠不休激怒了,一手提起小龙尾巴,在颜丹书眼前晃来晃去,“你眼睛被驴踹了还是怎么着,这是黄的吗,你家黄的这色儿啊?!”
“你怎么就知道那不是蛋壳掉色了?!”
颜丹书声嘶力竭地吼过了他。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颜丹书呼呼地喘粗气的声音,他咽了口唾沫,感觉嗓子火辣辣地疼,背后也是一阵湿凉——多半是方才太激动,后背大概都被汗湿了,他抬手掀开自己领子,抖了几下衣服,这才想起抬头。
面前,红发青年一动不动,只是站在那里盯着他,手里还捏着小龙的尾巴,目光里虽然没了之前的食欲,却有另一种让颜丹书更加不寒而栗的情绪。
该、该不会……
那个可怕的念头刚在颜丹书脑海中盘旋过一瞬,还不等他完全反应过来,白义已经张开了口,把他的恐惧变成了现实,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般,准确无误地正中他的天灵盖。
“…………它……真能……掉色?”
带着一点小心翼翼与不安的神色,红发青年看着自己手里捏着的龙尾巴,小龙正好恹恹地睁开眼,尾巴扭了扭,拍了一下他的手心,他立刻诚惶诚恐地把尾巴捋了捋,塞进了盆里,还非常仔细地掖好,最后抹平。
颜丹书瞠目结舌。
后来——其实也没用上多久——颜丹书跟白义正经而坦诚地讨论了这个问题;为何当时在山上能瞬间辨别出他说话真假并立刻阴他一招的吉量,竟然对这个比那时的那个扯上几千倍的谎言完全信以为真,白义淡定地回答:“因为我不了解龙。”
颜丹书看了他一眼,深刻地反省了自己去找吉量认真讨论问题的错误之后,他决定在替换了双方姓名并修改一些立场的前提下,去问自己的哥哥。他的二哥不负厚望。他深沉地看了他一眼后,喝了口茶,悠悠道:“不奇怪,像你这种王八蛋,站到丹琴面前的时候,也能变成个王八。”
如果用现代的语言来通俗易懂地翻译一下的话,那么大意大概是:所谓的哥哥,其实就是只有在妹妹面前才能充分展现实力以及冷酷的可悲动物。
不过当时的颜丹书完全沉浸在了其二哥对他的人格过于狠毒(且准确)的评价中,而并没有仔细思考其中的深刻含义,当他充分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白枝早已嫁到了远方,几十年都难得回娘家一次——这意味着,当年那个把他害到如今境地的始作俑者的实力与冷酷,几乎永远一去不复返了……
言归正传。
当颜丹书好不容易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几乎是同时,就被下一波震惊给卷去了全部的理智——白义已经把盆和小龙搬到了桌子上放好,小龙在盆里盘成一团,堆起老高,脑袋还是没精神地耷拉着,像厨房里头冒尖的一堆等着准备被削皮红烧的茄子。
但是这都不算什么,让他惊惧的是,白义在把盆放下之后,安抚地拍了拍小龙的头,然后哼着小曲,似乎心情很好似的,一边解着衣服,一边就大大咧咧地一头倒在了他的床上,顺手从身下拉起被子一角,往肚子上一搭,随后就闭上了眼睛。
颜丹书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去,赶在吉量进入梦乡前一把抓住了他:“你、你要干什么!?”
红发青年睁开一只眼,语气很是不悦:“睡觉。”
意识到自己语气的急躁,颜丹书僵了一下,立刻换上了一幅笑脸:“……白二公子缘何,要在丹书居所休憩呢?”
“……挡它的阴气。”白义打了个哈欠,“没孵出来的时候,你还可以勉强盖盖,等它完全孵出来了,除了我,京城再没第二人能掩住它行踪……唔啊——”
他舒舒服服地又打了个哈欠,似乎终于意识到什么似的,稍微抬起了头:“你也要睡?”
“…………”
“睡吧。”白义拍了拍他里面的位置,很慷慨地让了一下,留出了一定的宽度。他留出的距离,颜丹书通过目测判断到,如果把自己竖着先劈两半,竖着摆好,再侧着躺,最后使劲贴上墙,大约能勉强躺得下。
颜丹书咳嗽了一声:“……白……公子……”
白义没有睁眼,淡淡地打断了他:“闭嘴,吹灯,睡。”
“…………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