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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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走近一步，那种不安的感觉就越发强烈，像是弥漫在了空气中，渗进了毛孔里，如影随形，如蛆附骨。我看见什么，漆黑的一团，倒像是个人的身影，正抖着。与我最初设想的情况有些出入。
我走近，开口喊他：“老人家？”
他也不回答我，径自发抖。难道是个不会说话的？我不免觉得事情有些麻烦，这老者可是目睹了事情的经过？他看了几分？听见了多少？
我想他也许是怕我，于是我蹲下身子，尽量调整了语气：“老人家你别害怕，在下不是坏人。我想你方才也瞧见了，在下是来收拾那妖孽的。”
“妖怪啊！”他终于忍不住，大叫着跌倒在地上，手脚并用往一边逃离，仿佛我就是吃人的家伙，要将他生吞活剥了般。
尽管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花甲老人，我心里疑惑却仍旧难解半分。
年节之上，张灯结彩的酒楼妓馆自然十分多，大大小小的摊贩也从南摆到北，可谓浩浩汤汤。这北郊的摊贩虽不如长街中繁华众多，又做七零八落之态，但也有十来个，相距不甚接近。此时东西零零散散的撒了一地，好的坏的破的碎的全留在了这，可是摊主却全不见了，也不难猜出是因为他们都逃命去了。然而有一个例外，那便是这名老者了。虽说活了一甲子，身体固然不好，腿脚也不如年轻人利索，但绝不至于一步也动不了，且从刚才的动作来看，这位老者绝对不会患有什么腿脚方面的疾病。所以为何他会留在这，就算是出于我多心，也要搞个明白。就直觉来说，一定有什么隐情是我还没了解的。
“在下不是妖怪，方才那孽畜才是。现下已被赶跑了，老人家你大可不必担心，不用害怕。”我一步步逼近，那老者一步步后退，直到一把老骨头撞在了树干上，疼的他龇牙咧嘴，这才停下。我看见他浑浊的眼中充斥着恐惧，实在不明白，为何这般惧怕我？
我反复诉说与他我不是妖怪，也许是他惊吓过度，至此才回复过一些神智，终于叫他敛住些害怕，相信我所言。我不免长舒一口气，紧接着却见那老者咚的一声向我磕一个头，口中念念有词，他语无伦次的说着：“大仙我错了……我什么……什么也没看见！您饶了我……求您饶了我……我什么也没做……”
“你这是做什么！”我对这突如其来的行为深思不解，难不成真是给吓着了？“你慢慢说，在下并不会伤害你。烦请告诉在下，别人一早已逃离，老人家怎么还在这？”
月不明，黑色的云雾遮住唯一的光源，远处的烛火无法抵达，只有几颗稀疏的星子懒懒的四散在墨染的夜空中，若不仔细，也看不出。夜风又起，我的衣摆被吹的猎猎作响，风似乎在咆哮，在怒号，极不温柔。
衣袂翻飞间，飞雪繁华而落，那老者好像笑了一笑，我看的不真切，不过接着他便喏喏的开口了：“老汉不过是趁着除夕夜想赚些钱财，给我那苦命的闺女儿置办后事哎呦……”
他说着就哽咽起来：“这晏城哪家不是热热闹闹？携老带小出来……给家里孩子守祟？只可怜老朽在这么个好日子里……白发人送黑发人呐！”他抹了把脸，深深凹陷下去的眼中流出浑浊的老泪。
“叫我家那才十五岁的的孙女去了……”老者看起来哀伤至极，悲痛的模样真切，无半分作假。
可是答非所问。
然而一时间我也找不着什么安慰他的字句，只好一字不漏的仔细听着。可老者话锋一转，染上了愤怒与恨意：“可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害我孙女至那副模样，叫她去也去的不安生！你说说究竟是什么人，能对我姑娘下那样的狠手！他还是不是人啊！”
老者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现在就扒了那人的皮抽了那人的筋，饮其血啖其肉。我也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觉得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越来越蹊跷。可一时却又说不出来。
“怎有如此荒唐事？老人家节哀……”我索性先抛下心中所想，开口劝他，冷不防那老者猛地扯住我衣角，大吼大叫，撕心裂肺：“大仙！您帮帮老汉……您的本事那样厉害，一定能帮小女讨个公道！依着老汉看，是那妖怪做的也未尝不可能呐！”
的确，那鼠精竟然有吃了连枝的心，便不能否定它去别处作恶的可能。
不理会泪眼婆娑的老者，我环顾四周，暗暗甩了一张御土符，于是尘土涌动，腥臭气味被卷携着重埋于大地。这雪下的大，不消至天明，便会掩盖这一切。而年节之后，北郊依旧是荒无人烟的荒郊野外。
我觉得混沌中终于理出一线清明，脑中忽觉茅塞顿开。于是拽回被老者紧攥的衣角，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我说：“老人家，若不嫌弃，在下愿为令爱讨个所谓公道。”
那老者听后却是身形一顿，还未作出反应，我便再次开口：“老人家烦请带路吧。”
“大……大仙这是何意！”
“在下不过是想看看令爱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他目光闪烁，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什么完整的句子，我一甩袖袍，“令爱尚未入殓，在下既愿揽下这桩事，老人家就别客气了。”
还推辞些什么呢？寻常人又怎会推辞。
四下里安静，我已跟随着老者走了不近一段路。雪地里只有一前一后，一深一浅的脚印，老者提着方才捡来勉强能用的灯笼，在我前面带路。积雪被重量压下去的咯吱声此时听来却无半点悦耳，寒风招呼着四野横七竖八胡乱生长的树木，怒号着。
我隐约看见不远处有片黑影，只亮着点昏黄的光，我心想那大约是的茅草屋子。我感到有些冷，不由得攥紧了拳头，骨节都好似冻的发白。再去看那老者，他佝偻着身子，也许本来就是个驼背，只穿一层板实了的棉衣，补丁很多，也有没缝上的，漏出来的棉絮也不再洁白。却也未见他多冷的样子，彼时我想，到底我还是个娇生惯养的，吃过的苦比不得这样的穷苦人，他们大约早已习惯了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吧。
“前面就是老汉的家了……大仙莫要嫌弃。”我点点头，道：“老人家放心，我既已答应，便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不管是这女子遇害之事，还是那妖孽与连枝的事。
若那女子的死当真与鼠精扯上关系，这浑水便没有我不插手的道理。我既然身在晏城，自然容不得什么妖魔鬼怪横行霸道。
推门进去，矮小破旧的床榻上是神情恍惚的老妪，双目呆滞无神，魂不附体。这时老者上前同她说了一番，她才转头看过来，脸上的表情换为讶异。
“老大娘莫怕，在下不是坏人。”我朝她淡淡一笑。
老者也适时的向她解释 说我身怀异术，如何除去妖怪，又是如何救下了一对少年男女。我拂袖，这厮果然什么都看见了。
而如今随他深夜上门，正是为了查清楚他们孙女的死因，好还她一个公道，总而言之我是个好的。然而老妪却并不领情，几乎吼着表达她的不愿，嘶哑又刺耳。
“按大娘你的意思，岂不是不愿令爱走的明白？”
“你胡说！她是我的孙女！我怎会！”“那你为何不愿意？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言语刺激之下，老妪已是老泪纵横，一张脸上深深浅浅的褶子全皱在一起，仿佛一堆麻绳，“可她那副模样……她怎么见人啊……”
“夜深了，大娘若实在不愿，在下还是告辞为妙。这般推拒叫我好不痛快！”我眯起眼，显然不悦，作欲离去之态。
“……公子留步，”她开口叫我，内心似是经历了一场斗争，“有劳公子，为小女劳神了……”老者拍拍她肩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而后领着我去了地窖。
地窖甫一打开，一股霉味和腐臭味便直冲天灵盖而来，熏的我连忙掩住口鼻。那姑娘难道已去了许久尸体开始腐烂了？否则寒冬腊月里怎会酿成这般恶味？还是说叫人给绞烂了血肉，已生了蝇虫？
不，不会。若是那样，早该入殓了才是，更何况这时候哪会有蚊蝇。
“公子？”正思量间，老者开口，“该下去了吧……”对于这股恶臭味，他一点也不在意，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根本察觉不到，也许是因为躺在那里的是他的亲人吧。我朝他颔首，于是老者便一手擎着灯笼，一面缓慢的下了地窖之中。我紧随其后，面前一片漆黑，尽管老者在我前面，微弱的光芒却不足以照亮什么。黑暗中，极其细微啮食声传入耳中，我探进麻布口袋，取出一张火符点燃，窖中变明亮了许多。
这是专程用以照明的火符，我举着它四处走走探视一番，倏尔便见离我脚边不足三尺处，赫然躺着一具尸体！
依稀还能辨认出是个女人。惨，是真的惨不忍睹，不堪入目。若此时换做旁人，只怕早已两腿发软，吐了个翻江倒海了。眼下是我，却也觉得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液。
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就是源于这女尸。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