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龙套拂衣去》坐中佳士

50、4路公交车（二）

　　半夜里头，总站宿舍外头一阵闹嚷嚷的声音，把我吵醒了一半。为什么是一半呢，如果睡懵过的人都知道，当你被吵醒了，其实很难第一时间就爬起来，而是朦朦胧胧地知道自己醒了，但是起不来。
　　“小毕，还挺尸呢，出大事了。”手电筒白生生的一道光在我脸上乱晃，这下我倒是彻底惊醒了，说话的是老徐，我们宿管。
　　“徐哥，怎搞的？”我赶紧爬起来。
　　“唉……开四路车的老孙出事了，一车人全给冲到河里头去了。”老徐叹了口气，“现在连人带车还在河水里头泡着呢。”
　　我顿时如大热天往头顶浇了一盆冰水，整个人都在哆嗦。

　　“水警去捞了吗……”我只能干巴巴地憋出这一句。刚一出口，才发现这不是废话吗？
　　老徐倒没理这茬，只自己喃喃道：“不是找高人看过了吗？怎么又来了。”
　　我心里有些奇怪，正想追问一句，却见老王几个人撞过来，瓮声瓮气道：“小毕，消息你收到了吧，我们几个会水的老兄弟打算去河边支援，不管怎么样，能尽一份心，你去不去？”
　　我悲从心来：“怎么不去？我能凫水，要是能救一个算一个。”
　　我们几个会水的中青年就开车去河边，一路上没人讲话，我穿着救生衣，望着车窗外的天，只有几点疏疏的星子。
　　老孙当时看车那神气样，现在还在我的脑子里闪现，可是就几个小时，人就没了。
　　怎么就掉水里了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老孙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因为开的是夜班车，走的路又比较偏险，他基本上滴酒不沾，连老蔡儿子过十二岁的席面上，别人劝他他还和人急。他又是惯熟这条路的，怎么就出事了呢。
　　也许是车的问题？
　　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想起今天中午刮的那阵怪风，不过也就是掠过这个想头，可能是新车上路，有些东西失灵了。
　　我浑浑噩噩地想着，就这样沉默地到了大梅河边。

　　此时幽暗的大梅河上满是探照灯和穿救生衣的水上警察，河边拉了几条路障，划着冲锋舟的人大声呼喊着对讲机，一条条脸色雪白的人被拉了上来。
　　我们几个和警察同志说了情况，警察同志让我们报了电话和身份证号码，就安排我们作为志愿者来帮忙救人。
　　我们忙活了大半晚，等到天亮的时候，大梅河边已经围满了群众……还有嚎啕的遇害者的家属们。
　　老蔡也来到了，他脸色灰败，不知道是为自己的前途还是这场人间惨剧。
　　后来自然是调查、追责、赔偿。
　　追查的结果是——车没有任何问题，当时是2001年，行车记录仪还没普及，出事路段也没有监控，也就是说，谁也不知道当天晚上，这趟车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市里并没有关闭这条线，4路公交车还是得继续开。
　　师傅们都有些犯嘀咕，谁也不愿意再跑这条线路了。
　　“蔡主任呐，不是我不想替你分忧，我家里有儿有女的，可一点风险也担不得啊。”
　　“就是，谁家不是拖家带口的的顶梁柱，老孙一走，你看他家孤儿寡母的日子多难过。”
　　“说得对。”
　　师傅们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老蔡把目光放到年轻力壮、毫无牵挂的我身上。
　　“小毕呀，咱们车队就你一个清清静静的，你看……”
　　我心里正犯嘀咕呢，忙摆手：“主任，我这有早班午班的，哪里能开这车。”
　　老蔡一挥手：“这是什么大事？你以后就晚上开这一班车，我还给你加钱，你看，一个月四千怎么样？”
　　听了这话，我有些心动了，白天开车虽然逍遥，但是连白天出去耍耍的时间都没有，要是只开这一班车，挣得多，时间也充裕，如果不看那次坠河事件，这是一桩好差事。
　　“哎呀，这不老少了。”师傅们惊讶道。
　　老王嘟囔道：“早知道我也干了。”
　　我终于没有再说话，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老蔡眯缝着眼笑了，忙让我去熟悉一下线路。
　　等到我坐上新车，系上安全带、点火、放手刹，这车便稳稳妥妥地起步了。
　　这新车一点问题都没有，有几年驾龄的我很快就下了这样的判断。
　　门卫老赵头看见4路公交车的灯亮起来，从门卫室探出头来，瞪着眼睛，脸色苍白，想来这4路公交车的灯牌唤起了他对前几天悲剧的记忆。
　　我手里捏着汗，朝着四路公交车的路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