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易程》炊喜

11、追着你跑的时候（五）

　　“自己进来。”她丢下这句话就匆匆地往厕所飞奔而去。丢人。
　　洗漱完后她走出来，周呈蕤正安静地坐在她的床沿，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行李箱上。他侧身对着她，衬衫的袖子折起一半，露出的半截手肘隐隐可以看见结实的肌肉线条。彼时窗明几净，房间被太阳照得亮堂，但也亮堂不过她的心。窗帘被微风拂动，更荡漾的是她的心。他察觉到她的身影，扭头看向她，嘴角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轻轻地说，“走吧。”
　　他的笑向来是摄她心魄的绝杀利器。她定了定神，抚了抚她快跳出来的心。乖乖地跟着他出了门。
　　她去大厅办退房手续，他先把她的行李搬到车库，然后她们在车库汇合。为了不引人注目，也是煞费苦心了。
　　有他在的时候常常是诸事顺利的，比如说她的搬家和合作洽谈。他是一个很守时的人，有他在她连会否迟到都不用担心。
　　到了约定的餐厅，她刚把安全带解开准备下车，却发现他也熄了火。她疑惑地看着他，他说，“怎么，你这么大胆，要单刀赴会？”
　　“不不不，”她连忙摆摆手，“您请您请。”喜上眉梢，喜不自胜，说得就是她这么个理。
　　她们推开小餐馆的门走进去，虽是吃饭时间，里面只零零散散地坐着几桌人。一看到她们俩，一个穿着衬衣西裤的男人走了过来。可能是为了配合小餐馆的市井气息，他衣着也比较休闲。他走过来向她伸出手，看到周呈蕤的时候微微愣了一霎，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梁小姐，周生，你们好啊。”
　　“你好，我是梁易安，叫她Yan就好。”她也连忙伸出手回握。
　　“好，Yan。我是星运的经纪人禾添，大家都叫我Tim。今日代表公司过来和Yan你谈谈签约合作。”说罢他领着她们往厢房走去。
　　小餐馆别有洞天，外面乍一看只是一个普通餐厅的模样，往里面走却完全换了一个风格。僻静清幽，数个包间分门别立。
　　“两位看看菜谱？不知道两位喜欢吃什么。”
　　“我随便就可以了。”她礼貌地笑笑，并不太想肩负点菜的重任。
　　周呈蕤接口，“我也是，随便就可以。”
　　他点了几个招牌菜后就开始步入正题。什么公司的规模规划方向介绍她都没什么兴趣，倒是周呈蕤听得专注，甚至还偶有发问。说到现旗下最得意的艺人，Tim神秘兮兮地冲着周呈蕤一笑，说，“这个周生你肯定知道——利恩淇Vicky，她就是我们公司旗下的。”
　　周呈蕤微微点了点头，恍悟状。
　　她一愣，干嘛这么神秘的样子？周呈蕤你怎么又神秘兮兮地跟Vicky扯上关系了，到底要跟多少个人不清不楚嘛？
　　说回来，Vicky她知道，是港圈数一数二的大前辈了。年纪不大，但出道很早，成就颇丰，江湖地位难以撼动。没记错的话，十岁就作为童星出道了。虽是双栖艺人，但主要还是混迹在影视圈比较多。她不是她的粉丝，但也有所耳闻。但她的近两年却低调了许多，有些锋芒渐敛的样子。知道了Vicky原来是星运旗下的，她有些惊讶，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低估星运了，倒有些肃然起敬。
　　Tim又转向她，“所以，如果梁小姐有兴趣的话，不妨仔细考虑考虑。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说不定就能打造出Vicky一样的，属于梁小姐的另一个传奇。”
　　话说得满，志向很远大。她颔首，回敬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Tm接着递给了她一份合同，厚厚一沓，明码条款。“这份合同Yan你可以带回去仔细研读，如果有任何不清楚的地方都可以随时打电话问我，或者再约出来见面都可以，随你方便。”在她接过，Tim继续说“其实之所以会联系Yan你呢，当然是因为前段时间的HK·Star，公司觉得阿Yan你很有潜质。什么赛果成绩我们是觉得没什么价值，看重的还是你的资质和可塑性。”
　　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都不用她刻意去问，他就把她最想问的问题给解答了。她本来的确挺疑惑，进了前十甲的佳丽这么多，偏偏找她是为什么。慧眼识珠，这让她添了许多好感。“多谢。”她微笑。
　　Tim是一个擅长调节气氛的人，这顿饭吃得挺愉快，临别前她承诺三天后会给他一个答复。

　　回去的路上她低头专心翻阅着Tim刚才给她的合同。她之前了解过一些，艺人和经纪公司的合作合同不外乎分为两种，全约合同和代理合同。前者就像卖身契，各种规章制度牢牢拴住她，后者是最基础的代理关系，艺人拿大部的分成，常常要自己出资包装自己。
　　她手上拿到的这份合同是全约的。短约三年，星运全权代理她所有活动。她再往后翻翻，是一些详细职权说明，违约表现和利益分成。
　　“你怎么想？”一个红绿灯，车子缓缓停下。周呈蕤鼻梁上夹着墨镜，顺手帮她把她上方的遮阳板打下。
　　“谢了啊。”她调整了下坐姿，“啪”的一声把合同合上。“你觉得呢？”
　　“问你呢，你反问我干嘛。”绿灯亮了，他转着方向盘，看着右侧的来车，语调是漫不经心的。她喜欢的人，连漫不经心的时候都这么好看。
　　“让你帮我看看嘛，偶像您怎么说也是前辈。我自己觉得还行吧。回去再认真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应该会签下来。”
　　“前辈？”他笑，“那你还真的高估我了，我在这上面真没经验，我没经纪公司。”
　　“我知道。”
　　“你又知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他觉得好笑。
　　梁易安想说，你我什么不知道。但总觉得这话过于暧昧，他们还没到时候。她眼珠子骨碌一转，嘟囔，“你虽没经验，但你圈内多少好朋友咯。又汶瞳又Vicky的，怎么也比我有经验，你说是吧。”
　　他哼哼一声没作答。
　　梁易安八卦受挫，但贼心不死，“话说回来，你跟Vicky也很熟的呀？”
　　“要不怎么说你应该去应聘狗仔队呢？”要不是现在开车不方便，周呈蕤还挺想赏这妞一个暴粟的。
　　“切。”他越是不作答，梁易安心里越不爽。
　　“我Fans都跟你一样八卦的吗？”看她嘴巴微嘟闷闷不乐的样子，周呈蕤觉得真的很有趣。他越来越觉得，梁易安跟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妹妹，形象太符合了。
　　梁易安飞快地白他一眼。
　　周呈蕤莞尔，“这么想知道，你猜嘛？”
　　“我怎么猜啊！？？”
　　“你不是神婆吗？你会算的啊。而且在我记忆中，你不仅是神婆，更是一个爱看八卦杂志的神婆喔。”
　　她横他一眼，“不想知道了。”她扭头看窗外，不再理他。
　　“好啦好啦，”他空出手戳戳她，“我告诉你。”
　　“嘻嘻！”她立马兴奋地转过来，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傻的。”他勾起嘴角，“神婆知道我有个哥吧？”
　　“嗯嗯。”她点头如捣蒜。这她当然知道啦，她甚至快能把你族谱画出来了。
　　“Vicky我哥女朋友。”
　　“啊？”她惊讶。周呈蕤的哥哥Egbert是圈外人，跟着父亲做生意打理公司。她看过他的照片，眉眼间和周呈蕤有些相像，但气质不太像。怎么感觉他跟娱乐圈八杆子也打不着呀。
　　“收起你的下巴。平时又一副精通八卦的样子，原来这么弱。”他揶揄她。
　　“切，”她坐正，嘀咕，“又不是你的八卦。”
　　“哇，看起来知道很多我的八卦喔。”他笑。
　　“是啊，很多啊，怕不怕。”她神情夸张，但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你还能有谁，拖来拖去不就汶瞳咯。汶瞳怕不是给你下蛊了。
　　车子停了下来，她抬头一看，已经到了她新家的楼下。他拍拍她的头说，“少看点那些没营养的，最好就不要看。”

　　对于她在乎的人，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她就能默默钻研数次，在脑海里演化千万遍。他不过是说一句少看没营养的八卦杂志而已，她就芊芊绕绕成，他是不是在乎她的感受了。
　　镜片反射下，她看到此刻，过度脑补下的她微微有些羞红脸。
　　烈日，树荫，蝉鸣，他的唇和指尖，她心跳的声音。

　　“你到啦。”他指了指窗外。
　　“知道啦。”她慌忙收掇好自己的东西，扔下一句“谢啦走啦。”后，落荒而逃。
　　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她有这样的时候。太喜欢一个人，他的一字一句，弯弯绕绕成千上百次，最后都只有一个烙进你心里的归途。你猜度他的话，猜出来又不敢信。你总觉得你于他而言或许自己是特别的存在，但是又常常被现实打了脸，好像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和他身边的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你猜或许你的万里长征要走到头了，但你又多么害怕只是自己自作多情里的一场风花雪月。好像心底的暗恋快要开出花来了，但又怕走近一看发现这只是枝桠上给你带来错觉的一张碎纸片。风一吹，它就被卷走了，任谁也再找不见。
　　你多怕呀，怕万一自己误会了，冲动了，这场几近辛苦才得以维持平衡的博弈就被破坏了。你想往前走，又不敢。走了两步，风一卷，你又连连后退了三步。连连败退连连败退，会不会最后竟输给了所谓的，对的时间出现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