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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晚澈瞬间酒醒了一半,萧药也诧异地望过来。

      什么叫“最不嫌弃”?这少年虽然相貌有疵,但性格温顺恬静,总不至于一个看得上他的客人都没有吧?

      老板拍拍脑袋:“怪俞某没解释清楚。十二在我这里已经许多年,不少贵客都点过他,但不是嫌他胎记丑,就是嫌他高冷矜傲,不会讨人欢心,所以才剩到现在。说起来,今夜放出的这批人里,也只有他还是个清倌。”

      他叹息一声:“要是再没有人买,俞某这里也不想留了,只能把他转去做暗倌。这孩子其实是个心思纯善的,承蒙小姐不弃,俞某给小姐折上加折,人你领回去,如何?”

      晚澈心里咯噔一跳,下意识地转过身,果然看到少年默默站在楼梯拐角处,俊貌微冷,剑眉轻蹙,显然也听到了老板刚才的话。

      暗倌……听这名字就知道不会是个美妙的身份,这样一张脸进去后……

      晚澈甩甩头,飞快掐死了萌芽的圣母心。家里已经有一尊极难伺候的大神了,再领一尊和他相像的小神回去,她每天看着那张脸,简直要心塞死好吗?

      但如果她断然拒绝,极有可能就此把那少年推入不堪的境地,好像她良心上……也过不去。

      萧药把她的踌躇看在眼里,暗笑一记,朝对方客气道:“我妹子还要再想想,咱们先回去商量一下吧。”

      俞老板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闻言连连点头:“好好好!俞某会给小姐把人先留着的!”

      晚澈被萧药扶着出门,临下台阶,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十二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视线穿过珠光帘影,静静地投在她脸上。他面色看起来与刚才无异,只是眼底的星光到底黯淡了些,仿佛冬夜寒风中将熄未熄的烛火。

      “叫你买你不买,要走了又恋恋不舍,你说你这是作甚?”萧药好笑地捏捏她的脸,顺带几不可察地扫了眼那少年。

      晚澈已经没有力气跟对方贫嘴了,眩晕一阵阵袭上头顶,纷乱的思绪在脑海里捣成一大团烂泥浆糊。

      被萧药扶回客栈后,她倒头就睡。烈酒的后劲渐渐蔓延上脸蛋,最终渲染成一片不正常的酡红。

      不知过了多久,一袭晚风顺着窗棂钻进帷帐,吹起少女纤秀的刘海,也吹开了那双雾色朦胧的醉眼。

      几点奇异的浅金色从漆黑的瞳仁中一闪而过。

      *

      宴清都。

      送别晚澈后,十二再没有被客人点名。他孑然走回卧房,刚要进去,对面房门忽然打开,一道清瘦身影探出来,低低唤了声:“十二。”

      少年脚步一顿:“九哥?你——”

      九号正在给自己上药,裸露的手臂上满是青青紫紫的掐痕。他摇了摇头,示意少年噤声:“我听说,今日有小姐点你了?”

      “……是。”

      “听说是个极温柔的姑娘,待你也十分尊重。怎不求她买下你呢?”

      少年眸光微黯:“老板问了的,小姐说要回去想想。”

      回去想想,无非是不好意思断然拒绝的托辞,他们做这一行久了,自然听得懂里面的意思。

      九号忧道:“你得加紧为自己考虑了。我前日听小厮说,老板起了让你做暗倌的心思。那里的客人是什么德性?难道你要像我这样弄一身伤、甚至把命丢掉么?”

      他扬了扬斑驳可怖的手臂,十二眼底寒光一掠,慢慢攥紧了掌心:“……我会好好修炼的。”

      “你还在想修炼的事?!”

      九号又惊又急,竭力压低了声音:“老板早就警告过你,咱们只是玩物,客人不会喜欢修为高的玩物的!你这样瞒得了一时,还能压制得了一世么!”

      少年垂首沉默。

      看着他这副倔强的样子,九号只能无奈摇头:“……罢了,若是遇到今天那位小姐一样的善人,说不定能让你得偿所愿。你且小心些,别被老板发现了。早点休息吧。”

      “谢谢九哥……你也保重。”

      九号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叹息着退回屋内。

      回到房里,小厮已经给他准备好蕴养身体的药浴,十二褪去衣衫,把自己缓缓浸入药水中。他屏气凝神,确定四周无人后,将双指并拢搭在腕上,感受着经脉里暗涌不息的灵气。

      同伴们都是炼气初期,个别资历深的修到中期后也就停止了。只有他,不顾禁令,悄悄修到了炼气后期。

      他一直在用秘法压制修为,以免引来筑基天劫,被人发现。

      但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地修炼,他却说不清楚。只是从懂事起,心中就存着一个坚定的信念:要去玄界,要修炼。

      他的命运也真如他的体质一样不凡,阴差阳错被俞老板捡到,带入玄界,踏上仙途。只是这落脚的地方,实在令他不喜。

      明明能靠实力立足,却不得不以色侍人。就连今天那位小姐,都说他天资极佳,假以时日必能有所成就。

      可是,改命的机缘又在哪里呢?

      昳丽和蔼的芙蓉面在浴水中若隐若现,十二叹了口气,心道自己大概是魔怔了,不过杯酒之缘,怎么就老是惦念着人家。

      他揉了揉眉心,舀一瓢水浇在脸上,再一低头——

      等等!幻象怎么没有消失?!

      他猛地抬起头,这才发现月光不知何时被挡住了,方才念想的姑娘就坐在窗台上,正探头探脑地往房间里张望。

      十二:她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是她,又略有不同。刚才雅间里的小姐神思清明、眸光澄澈,而眼前这位姑娘,神情迷蒙,黑瞳如雾,偶尔有一丝浅金色流光从眼底倏忽而过,如月下精魅般勾人心魄。

      她显然喝醉了,还醉得不轻。

      十二修到炼气巅峰后,对人的气息十分敏感。这个她,分明就是刚才的她,他不会弄错的,但为什么相貌气质都发生了变化?

      正疑惑着,对方已经跳进屋里,走到他面前俏皮一笑:“师父,原来你躲在这儿啊!澈儿找了你好久。”

      十二:师父???

      澈儿……是她的闺名么?小姐这是把他误当成她师父了?

      少女兴趣盎然地打量着四周:“师父你在玩什么?角色扮演吗?”

      又跑到衣架前,摸了摸那些轻柔绚丽的纱衣:“这些衣服真好看啊!师父你演伶人还是舞伎呐?”

      “可是看这地方,好像是个南风馆诶!不如我们来演‘倌人小哥哥’和‘恩客’好不好?”

      她叽叽喳喳兀自说着,嗓音比之前多了几分娇软甜糯,配上纯真活泼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十二愣怔着,不知该怎么接话。

      见他不做声,少女目光调转过来,霎时吃了一惊:“小哥哥你的脸怎么青了!是被人打的吗?”

      她好似不记得胎记这回事了,表情十分不可思议,还低喃了一句:“没想到师父竟然有受虐M的潜质……”

      十二越发听不懂她的话了。

      少女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只小瓷瓶:“小哥哥你疼吗?我帮你上点药吧。”

      她不由分说靠过来,把药膏抹上他脸颊。纤纤玉指温柔软腻,被触碰的肌肤像着了火一样又酥又烫,让十二全身都僵硬起来。

      他磕磕绊绊推拒着:“小、小姐……你……”

      “小哥哥别动哦,现在澈儿扮演你的恩客,你要乖一点听话哈!”

      十二:“……”

      她入戏认真严肃,涂完后还勾起他下巴,朝左脸轻轻吹了几口气,仿佛真是一位正在调戏男宠的女客。

      螓首蛾眉,近在咫尺,馥雅的体香和炽烈的酒气交织扑面,将少年耳尖都熏成了桃李般的绯色。

      “小哥哥记住,你是澈儿的人,只能被澈儿欺负,以后不许再让别人打你,知道吗?”少女噘着嘴装作不满的样子,眼中却亮晶晶的,闪动着狡黠。

      十二为那张生动的小脸所迷,神差鬼使般应了声:“好……”

      她既醉了,他也不好跟她较真,陪她玩高兴了,再送走便是。

      少女开心地笑起来,眼波一转,又赞叹道:“小哥哥你身材真好啊!”

      说着还顺手摘去他锁骨上沾着的一片草叶子。

      十二浑身一颤,如遭雷击般瞪大眼睛。他刹那间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是赤身裸体的!

      “你——!!”

      他“哗啦”一声猛地钻进水里,露出的脖颈臊红一片,一直烧到耳根。

      她她她……有没有看到什么?!她应该没有看到什么吧?!!

      少女奇怪地歪着脑袋:“小哥哥你怎么了?冷了吗?”

      十二羞窘不已,张口就想教育她男女授受不亲,但这话从一个小倌嘴里说出来未免可笑,何况对方现在醉得神志不清,同她说理又有何用。

      “我……为、为师要沐浴了,小姐——澈儿你没事就先回去罢。”

      他低垂着脸,恨不得把头也淹到水下去。

      少女恍然大悟:“小哥哥你害羞了啊!”

      十二:“……”大小姐我求求你快点走吧行吗!

      看着“师父”几欲炸毛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少女扶着浴桶笑得花枝乱颤。直到他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了,她才稍稍收敛一点,咬着嘴唇可怜兮兮道:

      “师父,那澈儿就先回去了。您明早再教我练剑好不好?这次我一定寅时就去砺剑台,您一定要等等我,别等不及我就走了,然后又一整日不理人家……”

      她声音渐小,期盼中隐隐透出一丝委屈。十二心头微窒,想了想,她应该不会真的来找他,那他答应下来也没事吧?

      遂轻轻点头:“好。”

      神色虽冷,但好歹是应允了,少女重又笑若灿花:“谢谢师父!”

      说完又饶有趣味地欣赏了下“师父”罕见烧红的脸。

      见他强忍着不耐,眉头蹙得越发厉害,她嬉笑着吐了吐舌头,丢下一句“师父晚安”,就从窗台翻了出去。

      耳畔风声拂过,很快恢复了宁静。

      十二隔了许久才敢抬起头。窗边明月高悬,不见佳人倩影,唯有一息香风残留在空气里,告诉他刚才那一切都不是梦。

      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位小姐的酒疯……发得真是又独特又厉害,简直判若两人。

      她的师父,大约是个又温和又严格的人吧,才使得小姑娘对他又亲又怕,一点都不像饮酒前沉静潇洒的她。

      十二在浴桶里呆坐片刻,直到鼓噪的心随着浴水渐渐凉去,才草草擦身出浴,吹灯上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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