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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无辜躺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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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易轻城等了会,不见寒枝来,她便自己扮作宫女去看孩子。守卫都没注意墙头的动静,毕竟谁能想到沈姣这个端庄的大家闺秀会翻墙。
易轻城从前的主要活动范围都在皇宫中央,香兰轩太偏僻,幽寂的冷巷纵横交错,她一出来就迷了路,连回路都不知道了。
易轻城才知道原来皇宫这么大,正叹着气,忽然看见前面转角处走来一个身形婀娜的女子,看着像哪户官宦人家的千金,身后跟着两个丫鬟。
易轻城想过去问问路,但一看自己穿着宫女衣服,又顶着沈姣的脸,还是小心一点,便虚跪在墙边等她们过去。
然而事情没她想的那么简单,三个人边说话边慢慢走来。
“皇后毕竟不在了,沈氏那贱婢又失势,后宫无人,凭小姐仙人之姿,必能入主后宫。”丫鬟们奉承着。
那小姐扶了扶发髻,满面春风得意。
“你们也留意多打听跟皇后有关的事,她能让陛下如此追念,我若好好钻研,学得像了,让陛下看见我就忆起旧人,那样还不是易如反掌。”
丫鬟们压低了点声音:“大人昨儿不是说了吗,那女子粗俗无礼,姿色也平平,不知是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定然比不过小姐您的。”
……这,这都能躺枪?
易轻城下意识抬头去看看谁敢在背后说自己坏话。
这一抬头,正好碰到了对方看过来的视线。
确认过眼神,是结过仇的人。
那小姐生得花容月貌,有点眼熟。易轻城竭力思索一番才想起她是礼部尚书家的千金小姐李若,沈姣的好姐妹,都不是省油的灯。
易轻城急忙低下头,刚想逃走,李若已经到她面前站定,纤弱的影子笼罩住她。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见了我们小姐也不知道请安?”一个丫鬟喊道。
架子还不小。
“沈姣?”李若不可思议地喊起来,易轻城一僵。
见她不动,李若又命令道:“抬起头来。”
易轻城抬头。
李若俯视着她,像在看什么怪物,身后的丫鬟眼中也是不加掩饰的讥笑。
“噗嗤,”李若掩扇一笑,两只眼睛上下扫视,娇柔的声音尖酸起来:“你这是唱什么戏呢,你不是被关禁闭了吗?”
她还想着今日进宫顺便来嘲讽一下沈姣,这可真是正中下怀。
李若看见沈姣就恨得牙痒。她们年纪相仿,身家相当,从小被人比到大,可她永远逊沈姣一筹。
沈姣脸好命更好,有沈肴那么个惊才绝艳的兄长。京中贵族子弟里,最年少有为的就是沈肴。李若放下身段拼命奉承沈姣,便是冲着他。
可是沈姣这个女人表面柔善大方,实则从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更不会把她引荐给沈肴。
想到自己曾对着面前这个女人曲意逢迎、做低伏小,李若只想让她原地消失。
最可恨的是,沈姣最后还嫁给了那万人之上的年轻天子。
所幸风水轮流转,李若现在已经看不上沈家了。等她入了宫,有的是机会折磨沈姣。
想到待会还要面圣,李若稍稍平复了心绪,慢条斯理地用扇子拍拍沈姣的脸。
她身上真香,香得易轻城窒息。
“没想到有生之年,你沈姣会给我下跪。”柔媚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得意,李若玩弄着指甲,“说起来还要多谢你给我清路,把那个女人铲除,我才有机会。你最好在我面前乖一点……”
她还没说完就见“沈姣”站起来,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裙摆上的灰。
“你!”李若花容失色,又惊又怒地指着她,“你以为你还是沈大小姐吗,陛下都把你贬为庶人了,给我跪着!”
李若小家碧玉惯了,乍一得志,想作威作福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尖利的声音吵得易轻城头疼。
易轻城不爱和别人吵架,怕把她给骂哭。于是什么也没说,摸了摸耳朵,看也没看她一眼就绕开走了。
“你,你竟敢……”李若支吾半天才骂出一句:“给我拿下她!”
她不跪地求饶也就罢了,竟然还是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李若气得心里发苦,她最恨的就是沈姣这副高人一等,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样子。
李若不知道,沈姣也最讨厌易轻城这一点。
两个丫鬟早就蓄势待发,扑过来拉住易轻城左右两只胳膊。
易轻城虽然武艺不精,却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当下反手轻而易举地推倒了她们。
李若始料未及,后怕地退了几步。
易轻城转身对她道:“你有这功夫,不如回去劝你老爹少贪一些。”
官员贪污贿赂几乎无可避免,她在御史台的时候就查到过李家的账不对。
贪得不多,也没出什么事,上面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看这李若配饰不凡,一身的衣着恐怕够她爹三年的俸禄,真是不知收敛。
一讲起御史台,易轻城的职业病又犯了,恨不得立即穿起朝服参他一本。
“你……”李若惊异地瞪着她。
沈姣和易轻城都不是好惹的人,不同的是沈姣长在深宅大院,善谋略,外能行兵列阵,内能宅斗治家。李若每次发难,都能被沈姣微笑着四两拨千斤地化去,反噎得她说不出话。
而易轻城跟着秦殊的时间久,潜移默化,又当过专门挑刺的御史中丞,朝堂上敢指着皇帝骂。此时不苟言笑地板着脸,眼神犀利,李若只觉她比自己爹爹还威严,不禁吓得两腿发软。
毕竟这是一个钻起牛角尖来能让秦殊都头疼的女人。
易轻城话锋一转,接着道:“你虽涂了很多粉,但手上皮肤发黄,气息颤弱,隐有腥意,想必癸水时而不调,有时连月不来,有时断续无尽,且血迹发黑有异味,腹痛如绞。”
她每说一句,李若的眼睛便睁大一分,脸上红白交替变化,颜色精彩,地上的丫鬟也是震惊地面面相觑。
易轻城怜爱地看她一眼,苦口婆心道:“及早就医吧,不然影响生孩子甚至行房,更不可能入主后宫的。”
说罢扬长而去。
自己真是医者仁心呐~
没走几步,易轻城又倒回来,问那三个呆若木鸡的人,“照妆亭怎么走?”
不能让她们知道自己要去长偕殿,她便问长偕殿附近的照妆亭。
一个丫鬟呆呆地比划着告诉了她,易轻城彬彬有礼地道谢离去,依稀听见后面李若反应过来,泄愤地踢着丫鬟尖叫:“谁让你应她的!”
初夏的日头已经很烈,易轻城扇着风火急火燎终于到了长偕殿,已是大汗淋漓,头发衣服都黏黏地糊在身上。
刚偷偷摸摸翻进去,就看见院子里簇拥着一堆宫婢。
易轻城躲到篱笆后面。竹篱上攀缀着许多蔷薇,绕墙而生,点点如绚烂星辰,娇艳可怜。
就是蜜蜂有些多,易轻城在一片嗡鸣声中瑟瑟发抖。
“公主,您怎么跑那去了,快点下来,上边危险!”宫婢们焦急地喊。
易轻城仔细一看,才发现小花正气定神闲地坐在树杈上俯瞰下面的人,一副睥睨众生的模样。
一句卧槽脱口而出,易轻城睁大眼睛。
小花今年才四岁不到吧,啥时候学的爬树??
哼,肯定是进宫学坏的,所以性情才变了这么多。这可不行,再这样下去迟早要长歪。
易轻城更加下定决心,要尽快把他们带出宫。
侍卫赶来,小花悠悠地威胁:“你们敢过来,我就跳下去。”
侍卫们知道陛下对这长偕殿里的人有多看重,皆不敢轻举妄动。
宫婢们苦不堪言,直劝道:“公主求求您了,陛下若是知道,一定会动怒责罚的。”
小花哼了一声,毫不在乎地道:“气死他更好。”
……易轻城不禁由衷感慨,不愧是亲生的,这和她对秦殊的态度一模一样啊。
她想起梦里的事,忽然发现,小花简直是她小时候的复刻,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
宫婢们吓得脸色发白,“可不敢说这种大不敬的话……”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通报:“陛下驾到——”
宫婢纷纷跪下恭迎,秦殊已经疾步走来。他刚下早朝便听说出了事,朝服还没换就匆匆赶来了。
冠顶的玉旒互相敲击,连这纷乱而清脆的响声也仿佛带着股威严。
庭院立时悄无声息,宫婢们噤若寒蝉,连句请安请罪的话都不敢说。
宽大厚重的赤罗朝服拖曳着地面,秦殊立在烈日下,仰头静静看着树上的人。
小花不免还是有些怕他的,抱紧了身边的树干。
易轻城也很怕秦殊,她已经开始担心秦殊会不会打孩子了。
“你坐在那想做什么,不热吗?”秦殊淡淡问道。
“我喜欢。”
秦殊点点头,转身对跪了一地的奴才们道:“去搬些冰块来,朕在这里陪她。”
宫婢讶然地面面相觑,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即起身去了,不一会就布置好了。
小花看着他们忙来忙去,秦殊就站在下面不急不忙地摘下帝冕,换上常服,然后让人都退下。他什么话都没说,就坐在篱笆旁的凉亭里看奏折了。
小花扯了扯嘴角,忽而了然地道:“我就说你不是我亲爹,你竟然一点也不着急。”
秦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目光依旧在奏折上,从容道:“你娘向来喜欢如此,我早就习惯了。”
易轻城:……喵喵喵?关她什么事?天地可鉴,她绝对没教过小花爬树啊!
小花立即反驳:“你骗人,我娘身体不好,走几步都要喘,怎么可能会爬树!”
额,真是辜负女儿的信任了。易轻城汗颜。
秦殊目光一闪,眼尾忽然泛起红来,捏着奏本的指节也变得苍白。
他盯着面前的奏折许久,才沙哑着声开口:“她身体好的时候,是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