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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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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拂面,谢缜刚坐下,窗下一声不易察觉的轻响,李延迹已经跳了进来,拎着酒壶,还端着一碟槽鸭掌。
酒是山阴候府酒窖里封存的好酒,小菜也是厨下新作,才入味的新菜。
这道菜,姜凊极其喜爱,因此侯府里每年都做的比别家府里早,也做的更多一些。
谢缜摇摇头:“你这都是些什么鸡鸣狗盗的臭毛病?就不能庄重些?”
“我一个浪子,就该放浪啊,浪起来啊!庄重什么庄重?”李延迹一挑眉,十分得意。“我知道,余家小姐到底怎么了。也知道,你那可心的三妹妹,究竟为什么劝阻你。”
谢缜鼻尖微顿,问:“是何病症?”
李延迹:“哼,人家根本不是得病,更不是什么奇难杂症,而是有喜了。”
笔尖墨珠滴落,宣纸上晕开,谢缜微微蹙眉,又换了一张新纸:“这怎么可能?”
别说她能不能瞒过那么多大夫,单是余夫人这关,她都过不了。
“余夫人再老辣,心思再缜密,可对着的,难道不是她十月怀胎,不是她独自个儿含辛茹苦,几次拿自己的命才换回来的亲生女儿?”李延迹说道。“余小姐还真不愧是余夫人的女儿。她有孕之后,被母亲瞧出端倪,便索性称病,每每发作,直说头疼欲裂,恨不得撞墙去死。余夫人心疼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怀疑这孩子装病欺瞒自己?”
李延迹痛饮一口,将酒壶递给谢缜。
对方摇头拒绝,并且十分嫌弃。
李延迹不以为意,又灌了一大口:“所以啊,她既是余夫人的心肝宝贝,别说骗过她,就算要了她母亲的命,也能信手拈去。何况,这个余小姐,手段也不输其母。我在余府附近查了好几天,才在花盆里,寻到一点安胎药的药渣。”
“从药渣来看,余小姐这胎并不算稳当,而且,快临盆了。”
谢缜:…… ……
他无言片刻。
余夫人她是见过的,要不是手段过于毒辣,还真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铁娘子。余家小姐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竟然骗了她四五个月。
只不过,孩子即将临盆,也是瞒不过这几日了。
正说着,前门突然一阵嘈杂,俞晗的声音又急又快:“快,快去请齐先生过来,麦芽,快去拿药酒!”
“耘野呢?”一人喘着气,挣扎着喊出谢缜的名字。
接着,又是俞晗气急败坏的劝阻:“我说许公子,你全身是血,都快翘辫子了你知道吗?你快别动了,我这就去叫我家公子,真是的,伤口都要被你气的裂开了……”
谢缜快步出去,李延迹动作更快,手中银光闪动,银针扎下几根,不断涌血的伤口立时止住了。
俞晗:“谢天谢地,总算不再流血了。我说许公子,你受伤了,不回家往我们侯府跑什么跑啊!”
真在侯府出了事,简直不用跳黄河了,反正是说不清楚的。
许生白喘了口气:“我的伤我自己知道……”他紧紧抓住谢缜的手臂,“谢缜,姜姑娘……”
他突然顿住。
俞晗等人都是可信靠的,只有李延迹是个生面孔,他是不曾见过的。
谢缜:“无事,这里都是自己人。”
许生白急切道:“姜姑娘被山贼掳走了!就在十里坡那里,你快带人去救她!”
姜似练陪同沈珞之出城,游玩散心。但沈珞之本是出城避事,打的是养病的旗帜。姜似练自然不好久待,黄昏时分,便从城外回来了。
许生白恰好出城巡视药田,回来时遇见姜似练。
十里坡秋菊遍地,烂漫一片。
许生白在坡上,姜家的马车在坡下。朱朱绵绵在前面疯跑,姜似练远远的跟在后面,一团孩儿气。三个姑娘没有坐车,一路走一路折花,编着花环。
许生白一路跟着她,没料到窜出几个流匪,打伤车夫和护卫,将朱朱绵绵捆成一团,把姜似练给掳走了。
不等说完,俞晗就带了一队可信靠的人,先去十里坡查看。
谢缜反而未动:“姜似练被掳走了,你又是怎么伤的?”
许生白本来疼的龇牙咧嘴,这时,突然安静下来。
“我……我见姜姑娘出事,一着急,从山坡上滚下来了。”
李延迹:“所以,你这一身伤,不是和山贼搏斗留下的,而是自己滚下来造成的?”
许生白羞愧的低下了血赤麻糊的头颅。
“是我太无用了。”
谢缜又问:“山贼只绑走了姜三?可曾动车上的财物?那两个侍女呢?”
许生白摇摇头:“都没动……”
李延迹:“没有搜车?”
许生白不明所以,急道:“没有啊!什么都没有,车夫和侍女往车上绑成一堆,把马一打,任由马车跑了!”
谢缜安抚了许生白几句,叫人看着他好生歇息,又差人去许府报平安,将琐事都交代好,才与李延迹一同往外走。
沈西窗早得了仆从传信,简衣便服,带着一伙兄弟,同样低调。
谢缜道:“那伙流寇向来见钱眼开,这次却连马车都没搜罗一下。”
沈西窗:“若是贼寇,单独掳人,那便是作为肉票,反而安全。怕只怕,是有人打着山匪贼寇的名义绑走了人,为的就是栽赃嫁祸,好杀人灭口。”
谢缜勉力压下心头的烦躁,——他已万分焦灼,然越是心绪不宁,眼神就更加冰冷。
“她来江南,不过几日,会得罪什么人?”
一行人快马赶到城门口,俞晗恰好找回了马车。
谢缜当先下马,掀开车帘。
朱朱丫头哭成一团,差点没抽了。绵绵还被绑着。
谢缜看向俞晗:“这怎么回事?怎么还不松绑?”
俞晗道:“这丫头受伤了,翻车的时候头磕破了。不绑着她,她就要回去找她家姑娘,怎么说都不听。”
绵绵哑着嗓子:“表少爷,快把我松开,我来带路。”
谢缜面无表情,看向俞晗:“干的漂亮。”
绵绵:“……王八蛋!”
谢缜又问俞晗,是在何处找到的人。
俞晗:“不远处的山坳里。奇怪的是,我们赶到的时候,马车已经被扶起来了。但是两个姑娘都被绑着,绵绵姑娘还是昏迷的。”
朱朱突然止住,打了个响亮的哭嗝:“是关无衣!马车翻了以后,我被摔的稀里糊涂,他把我们弄出来,又把马给找了回来。”
俞晗大急:“你这个不长心的丫头,这么要紧的事,刚才怎么不说?你若是讲了,搞不好,能活捉这个贼首!”
朱朱又哭:“可……可他让我传话,说他没绑我家小姐啊!我心疼小姐,急着回来找表少爷,绵绵又受伤了……”她声音越来越小,“对不住,表少爷,是我坏事了,他说什么,我就信了,我太蠢了!哇,我对不起小姐。”
谢缜与沈西窗对视一眼。
谢缜又问:“关无衣自己和你说的?”
朱朱点点头:“我骂他,让他把小姐还给我,他起初懒得理我,只是给我包扎伤口。后来,我急了,就咬了他一口。”
沈西窗:“他给你包扎伤口?”
朱朱:“是啊!我咬他,他生气了,把布条又给解开了,还把药粉都冲掉了,疼死了。他说,他没动我家小姐,还说,既然有人借他的名义行事,那就是为了杀人灭口,我家小姐必死无疑。”
这丫头又哭了,眼泪汹涌的很:“哇,我就是听了他说的话,觉得有道理,才一路哭,根本停不下来啊!”
沈西窗被她哇哇哭的头疼,让俞晗赶紧把这一车老弱病残给拖回家安置去。
“关无衣没必要说谎。他要抓人,肯定是用来换钱。这样也巧了,恰好碰见了关无衣,省去我们许多时间。”沈西窗拍拍谢缜的肩膀,“现在我们只要追踪那伙假山贼留下的痕迹,就能找到人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又因最近不年不节,这个时辰进城或出城的人并不多,痕迹保留的很完整。
庆幸的是,这伙人不是真正的山贼,也不太懂得抹去痕迹。
这一路追踪都很顺利。
但再顺利,也过去了小半夜时间。
谢缜心急如焚。
与此同时,姜似练也醒来了。
她闭目细听,四周没有任何响动,除了自己之外,也别无他人的呼吸声。甚至,鼻尖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姜似练睁开眼睛,略有些吃惊。
这竟然是一间收拾的格外整洁、且布置的十分舒适的厢房。
窗明几净,案上一支清雅出尘的蕙兰。雕花窗外,还有一丛碧绿的翠竹,夜风中扶摇招展。
若不是被这样请过来,如此幽静的住所,没有女孩子不喜欢的。
禁步铜铃轻响,余夫人慢慢踱步而入,深邃的目光缓而深重的凝望她,随后轻轻扶了一下鬓边海棠。
“喜欢吗?好孩子,这是我特意为你选的,料想你该喜欢。”
姜似练颔首,俄而不慌不乱,执晚辈礼。
余夫人又道:“你母亲大义,是我母子三人的救命恩人。可惜,救命之恩再重,我再喜欢你,也比不过我自己亲生的女儿。”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无由无因。唯独杀机毕现。
姜似练见她眉眼疲惫,指尖隐隐有些干枯的血迹,心头一动:“余小姐,临盆了吗?”
余夫人目光如电,冷冷扫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