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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夫人与少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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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的事情,总是那么让人意外。
若悠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上战场带兵打仗的一天。
也是实在被逼到了那个份上。
燕王大概到死都不会想到,他会死在那么小又破的地方。
枭城军不堪一击,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就被北地军打得落花流水,燕王必然要剩胜追击的,又花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收割了枭城军所有的地盘。之后,在隔壁的义军听到消息,怕自己的后路被抄,带着大军从京城急急忙忙赶回来的时候,他并没有继续进军。只在原地整顿政务,恢复民生。又忙了差不多一个月,才与到任的北地官员交接好,起程回返云城。
边境传来消息,两军要最后决战了,打了大半年,慕容瑾一守住了边边,与北狄互有胜负,但北狄一直不退兵,打来打去的,就打成了持久战。这马上又要到秋收的时节,往年正是大量的粮量物资往北狄贩运换取牛马羊的时候,今年因为战事,边城紧闭,互市关门,什么都没有了。再这么下去,这一个冬天,就能让北狄元气大伤,它已经消耗不起了。所以,要么打胜,要么投降。打胜了可以抢,投降了可以求施舍,连和都不成的。和了北地也不会开放互市,对现状没有一点改变。
克顿是个疯子,这时候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不但要打,还把北狄几乎全部的兵马都堆到了前线上,摆出了决一死战的架式。
慕容瑾一不怕他,羽林卫虽然人少,但兵精马壮,最主要的,他还有杀手锏。之前被燕王藏得严实的铁矿,这几年可没干放着,那山窝里且忙着呢。炎地多山少平原,是个出矿的地方,好铁匠很多,周随川帮着找了几十个老把式,再加上他本人好歹是有现代知识的,从网上看到过一些□□图片和简单的制作原理。当然,也跟若悠取了经。回头跟工匠们一起研究了很长时间,做了攻击力相当强劲的单□□箭。还有勾连枪,训练了专门的枪队,专门对付骑兵的。那枪的头上带着倒勾,专勾马蹄子。只要人灵活,能灵巧的躲避过踩踏,这法子就是骑兵的克星。
自家有铁矿,有人,有图纸,好武器在手,自然人的胆气就壮,并不会因为人少就慌乱。
当然,也不能轻敌。所以表面上镇定,心里也不怕。但还是留了后手,给家里去了信,让北地军在后方做好防御。
燕王不能放心啊,这不就把南边儿的事情交代完,带着几百卫队就匆忙的要赶回云城做镇。
已经到了离云城不到一百里的秋水镇了。
因着当天赶不到,就说休息一晚上再继续赶路吧。燕王穷苦出身,也没那么些讲究,就在秋水镇上最大的秋水客栈落脚休息。说是最大的客栈,一个小镇,再大能大到哪里去,所谓的上房也不过就是一个单间,一张床,带一副桌椅而已。
就这么个破地方,成了燕王的死地。半夜里轰然巨响,他所在的客房炸了,房子直接炸成了废墟,人哪里还有半点生机。连隔壁的崔复临崔大将军都没有幸免,陪着燕王去了。当晚客栈里里外外的一百多人,无人生还。
丧信儿报回来的时候,老夫人直接就晕过去了。卢夫人哭得不能理事,崔夫人压根儿没理过事,张夫人倒是挺当若悠刮目相看的,哭也是真哭,但至少没有倒下。若悠与管家们一起张罗着丧礼的相关事宜,她就从旁协助,平时府里的杂事也是她帮着管的,确实忙了不少忙。而且,她也没像平时给卢夫人打下手时候,隔三差五就出个小错,要卢夫人指点一下,倒是精干了许多,处处都安排得很合适,不用若悠再分半点心。
燕王崩逝,北地要全民举丧的,还得上报朝廷。北地军更是全军素服,按老礼来的话,也是不能动刀军打仗的。
慕容瑾一收到的报丧信是与朝廷册封他为燕王的旨意一起到的。梁国初立,左轻侯为了收买人心也好,并没有给他降爵,而是直接封了燕王。
别管怎么说,他这身份是老燕王的亲儿子,身上带着因果呢。并且这些年,说实在的,老燕王对他是真心不错,信任有加,父子不相疑。再加上受原身的感情影响,他嘴上一口一个老头子,实际感情是真的挺深的。
他又是承重的儿子,没有不回参加丧礼的道理。
就把前线的羽林卫交给贺鸣沧领兵,自己带着人,快马往云城赶。
路上遇到了十几波的劫袭,损失了一些护卫,他本人没有损伤的回到了云城。
“写吧……”
丧礼办完,当着云城所有军政要员的面,慕容瑾一让幕僚代笔起草给当今梁帝的奏折,正式向梁帝称臣,愿意把刚刚收复了枭城军的地盘交给朝廷,北地军听从朝廷的调派。
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在场的大部分官员都不同意。
北地军正是节节胜利,士气高的时候,再加上燕王死得憋屈,心里都存着气,借着这股子戾气,不是没有问鼎中原的可能的。
谁不想升官发财?
明明有做皇帝的机会,凭什么对别人俯首称臣呢?
慕容瑾一却不为所动,一意孤行。
他是燕王了,他说的话,再不同意,也只能听着。
奏折拟好之后,他自己又抄了一遍,正式的送去了京城。
“你有什么计划?”
只剩下两人的时候,若悠问慕容瑾一。
他们还住在东府里,原本成了燕王,该搬去正院的。慕容瑾一说了,三年之后出了孝再说。
“父王是受北狄人害死的,如今我与北狄已然是势不两立。我与克顿之间,不能共存。他不死,父王的仇都不算报。我刚刚接手燕地,千头万绪的,还得打仗,一个处理不好,后果不堪设想。我也根本没有能力同时应付各方,那就还不如退一步,专心对付最大的敌人呢。”
“不争夺天下啦?”
若悠可没忘,跟她求亲的时候,信誓旦旦说自己赶上了好时候,不争天下对不起他的运气的那个自信过头的世子爷。
慕容瑾一就苦笑,“一将功成万骨枯。我现在对这句话算是有了深刻的认识了。成功固然让人兴奋,把胜仗的感觉也很好。可是想想那成山成海的尸亥……父王征战了一辈子,打了几十年的仗,生生死死经历过无数,最后又怎么样呢?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谁知道以后会如何呢?”
若悠也挺感慨,谁说不是呢!
按说,燕王带在身边的护卫,那也是精锐中的精锐了,怎么就能在阴沟里翻了船?
“那秋水镇的里正,在军里服过两年的役,很能钻营,巴上了管后勤的一个钱粮官,回乡之后,靠着能给军里送粮送菜卖钱,又攀上了县丞,做了里正。因着那一点儿香火情,他很会做人,北地军往来路过秋水镇,从来都是送水送粮的招待,七八年下来,倒是让他有了名声。这次父王回云城,之所以会在秋水镇歇息,也是因为他的缘故。你知道的,父王土匪出身,向来最喜欢讲情义,兄弟义气那些。听说有那么一号人,就想要给他一个体面。人家也正是拿准了他的这个脾气。早早的,提前十来天就在那客栈里埋下了大量的火药,等到他一去,都不用多少人,只派一两个死士,躲在早挖好的地窖下面,点上引信就好了。”
要么说呢,人,就不能有太突出的性格,会被人利用。
若悠却听出了不对,“那里正是间?”十几年的经营,那这间可真不是一般人,太能忍了。
慕容瑾一摇头,“不是。他没参与,但是并不无辜。那秋水客栈本是他的产业,半个月之前别人花了高出市价十几倍的价钱从他手里买下,他当时知道事有反常,却贪图那笔钱财,没有上报。还早早的安排了家小往南边儿去了。父王他们到的时候,他明知道要出大事,怕引火上身,还是没有上报。当天晚上拜见完父王之后,连夜带着行李逃跑。出事之后,被捉拿归案后才招供的。”
“他供出来是北狄人?”明知道是北狄人还不上报,那可就不能只说不无辜了吧?
“不是。他说买房的是县城里的大财主,后来又找到那财主家,已经全家被灭口。是附近酒楼的店小二说,那财主家之前去过一批镖局压镖的,一个个披头散发,大胡子,看不清面貌,但是身上带着膻味儿。咱们在北狄的探子前两天刚刚发回来消息,说克顿的王庭刚刚回去一队人马,左贤亲自带队,去哪里了无人知晓。但回去的时候是一身汉人装束,克顿特别兴奋,在王帐内大宴群臣,连开了三天的席,在王帐外都能听说他说什么老鹰已死,小鹰也飞高了什么的……”当然,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几十人的队伍,不可能人间蒸发的,一路行进,必须会接触人群,只要与人接触过,就得留下痕迹。想打听,哪里有查不出来的。
“必须马上就去打仗吗?”这都快入冬的,怎么打?
“必须打。要不然,这燕王的椅子,我也坐不稳。”慕容瑾一的态度很坚决。
那就打吧。
老燕王的七七刚过,他就带着人,悄悄的返回了前线。明面上,又调派了三万北地军,高调的发往边关,做出要与北狄死磕到底姿态。
自己到了前线也没露面,而是带上三千骑兵和只够一个月食用的粮草,直奔克顿王庭去了。
走之前,他跟若悠说,他要学霍去病的打法,长途奔袭。
一个月之后,贺鸣沧在正面战场上打赢了北狄的主力军,却没有接到他的主帅,把信送回了云城王府,想借着若悠商队的渠道打听消息,若悠一边往外派人,一边起身赶往边关。
冬天初一,接到消息,慕容瑾一打下了克顿王庭,带着大批的牛马奴隶回返北地,中途迷路了……
大雪封路,连草影子都看不到,怎么找路啊?可不是得迷路嘛!
这人也是死心眼子,就不等开春儿再回?
也是,若大一个北地呢,他能扔下不管?
可你要真有这个心?为啥大冬天的非要自己带兵去大草原上呢?
若悠都气不动了,亲自带着人,带着商队里经年的老向导,往草原找人去。
明面儿上是靠着向导指路,暗地里,免不了动用点儿非常手段,指北针望远镜什么的都用上了,还放出去苍蝇大小的无人机,在天上找人视线总是更好的。
好歹算是在年前,把人给找到了。
到是没饿死,带着那么些牛羊呢,饿肯定饿不死他。就是冻得不轻,身上好几处都起了冻疮。大草原上,柴禾不好找,好容易找到点儿能烧的,还得紧着做饭用。取暖就是烧草,可那枯草,一着就没了,整晚整晚的烧也暖不到哪里去。就是硬抗着。
三分之一的人,都有严重的冻伤,几百人手脚都冻坏了。
等把人都带来到边城,年都过完了。
再把身上的伤养得七七八八,再回到云城,都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