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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慕少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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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少艾是个尚算幽默的人,即便他总是强调自己是老人家,那也是个幽默风趣的老人家,所以他的朋友大多都算健谈。见面多多少少都能与他杠上几句,谈笑风生。
唯独有一个人,慕少艾认识他这么多年,一年到头不见那人笑上几次,总是郁结的眉宇,让慕少艾的幽默显得十分单薄。不过好在慕少艾是个积极乐观的老人家,所有偶有时候,也能惹得那人说上几句玩笑。
后来啊,他和一个叫素还真的人争琉璃仙境,结果他因为多看了一眼路边的美女输了一步。于是他就只能带着阿九住进琉璃仙境下的岘匿迷谷,之后他曾抱怨,那人也只是淡淡的回了他一句活该。
慕少艾其实不大喜欢落下孤灯的风雪,那种对方对一个养生的老人家来说一点也不友好。不过他还是常去,带着羽人非獍最爱饮的酒,“呼呼,每次来找你都特别费劲,可为难我老人家了。”
羽人非獍八风不动的拉着胡琴,琴声婉转悲切,如同他郁结不解的眉头,“你可以不来。”慕少艾佯叹道:“朋友一场,说话还是这么薄情,真伤我老人家的心。”羽人非獍停了琴声,接住他抛来的酒,饮上一口。
羽人非獍一袭绿袂白衣,样貌清俊,应是个能得不少姑娘欢心的俊秀青年。只是他总是拧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苦大仇深的模样,加上不苟言笑,又爱独来独往,除了慕少艾,倒是没几个人会这么频繁的拜访落下孤灯。
慕少艾熟稔的找地方坐下,敲着烟管道:“老人家走不动了,以后我可能不能常来这了,你要是得闲,到岘匿迷谷喝杯茶吧。”羽人非獍的手几不可见的顿了顿,应道:“好。”
嘴上是应了,慕少艾也知道,以羽人非獍的性子定然不会常走家蹿户,于是他拿过不曾饮尽的酒,就着羽人非獍掀开的坛沿饮了一口。“哎呀呀,不说两句舍不得的话吗?”“替我向阿九问好。”
此后,神医慕少艾隐匿江湖不问红尘,落下孤灯一下子冷清了许多。人一旦养成了某种习惯,要改总归是会不习惯,听惯了慕少艾的打趣,羽人非獍竟有片刻,嫌起了落下孤灯的清静来。
不过久而久之,他又习惯了孤寂一人的滋味,落下孤灯风雪不停,胡琴幽幽,诉不尽拉琴的人心中千思万绪。
也不记得是过了多久,他听闻了药师慕少艾重出江湖的消息,波澜不兴的心绪,隐隐冒出了一丝欢喜。他知道,慕少艾隐居是为了阿九,而他重出江湖也是为了阿九。
只是慕少艾再次赢了素还真后,便住进了琉璃仙境,这琉璃仙境自然不是那么好住的。自他搬进琉璃仙境,魔火,异度魔界,还有重伤未愈的剑子仙迹,都让一向爱偷懒的人的忙得脱不开身。
这一耽搁,慕少艾便错过了拜访好友,告知自己复出消息的最佳时机。不过羽人非獍也因残林之主赠神刀天泣之故涉入武林,两人都在江湖走跳,重逢倒是来得毫不意外。
荒野路上,赦生童子拦住去路,慕少艾却不见惊慌,见招拆招。极招过后,他趁机抽身而退,行了数里,慕少艾停下,轻叹道:“呼呼,看到我被别人打也不援手,这种朋友你说值得交陪吗? ”
虽是这样说着,面上却笑意尽显,羽人非獍现身,语气依旧平淡:“有脱身能力却想让别人出力,这种朋友值得交陪吗?”慕少艾摇摇头:“这麼说差了,慕少艾是拼老命才走脱,慢一步你就要替我收尸了。”
羽人非獍不动声色道:“我会替你报仇。”“呼呼,这样我应该觉得安慰吗?” “应该。”许久不见,倒仍是十分熟稔,慕少艾笑意不减:“那我该说多谢了,我说羽仔……”
羽人非獍不喜欢别人这样叫他,他的命格让他不允许自己和别人过于亲近,“别叫我羽仔!”慕少艾并不是个听话乖巧的老人家,他眯了眯眼,仍是笑着:“呼呼,何必客气呢?我们要查的事情嘛,嫌疑者一名。” “僰医人。”
慕少艾挑眉看他:“你也知道了?他做事的手法很低调,让人很难抓到把柄,甚至连我也险险中枪,另外,我怀疑他背后还有盟友。”羽人非獍作势欲走:“我相信慕少艾的智慧。 ”
他这话说得认真,倒是没有要取笑慕少艾的意思,慕少艾吐出一口烟雾,叫住他:“现在中原跟异度魔界的争战正在火热,你不援手吗? ”“该我出手时我会出手。”
慕少艾轻哦一声,“呼呼,那是不是代表我可以闯龙潭虎穴等你来救了?”羽人非獍转身:“你是例外。” 这话倒是没错,他相信慕少艾不会有事,而慕少艾于他而言,确实是例外,唯一的例外。
他来去如风,眨眼便不见,慕少艾撇撇嘴:“竟连几句寒暄也没有,真是个无情的人啊。”蓦然,又传来熟悉的声音,“替我向阿九问好。”语气从头到尾不见丝毫重逢的喜悦。
得亏慕少艾和他相交多年,也知道他就这性子,倒也不跟他计较。回到琉璃仙境,向阿九说起羽人非獍的问候,阿九咽下屈世途特地做的糕点,一针见血道:“好久没见羽人叔叔,少艾你这么开心啊?”
阿九天生半心,为了医治无法长大,始终保持着九岁模样,心性也一直如孩童,说话也显几分天真。慕少艾闻言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人小鬼大,老人家我一直都很开心,不像你羽人叔叔,眉头就没松过。”
阿九暗暗白了他一眼,心道你这张嘴再惨都能气笑了,自然天天都开心。其实阿九确实没说错,慕少艾忙了许久,见到羽人非獍,心下确实欢喜不少。
只是他接过了维护武林的重担,匆匆一面,来不及叙旧,又要四处奔波。慕少艾先前闲散惯了,这一段时间着实忙碌,他吐出烟圈,将心头千思万绪又按下,继续查明忠烈王之死的真相,对抗异度魔界。
他奔波武林,羽人非獍也没闲着,他救下了倾君怜。然而就在此时,慕少艾到落下孤灯拜访了。胡琴调依旧,慕少艾一见羽人非獍仍是调笑:“哎呀难怪,难怪落下孤灯多了一些味。”
羽人非獍收了胡琴,有些莫名:“嗯?”慕少艾知道他一向不爱玩笑,敛了笑意,道:“胭脂味呀,别想太多。今天来有一事告知你,僰医人背后的势力已明,你可以替笏君卿报仇了。”
羽人非獍凝眉间,风雪中杀气轻溢,“谁?”慕少艾转了转烟管:“醒恶者。早前为了确定僰医人背后的势力,不只是我在剑子一事故意放软,还委屈你留他一命,现在补偿你罗!来,顺便赌一杯酒的时间,看谁先到忠烈王府吧!”
羽人非獍淡淡的应了声:“好。”随即化光而去。慕少艾看了一眼昏睡中的倾君怜,摇头笑叹:“真是不知感恩的坏朋友啊!”忠烈王对羽人非獍的恩情,慕少艾知道他看得很重。
为笏君卿上过香后,羽人非獍沉着脸走在前方,随后的慕少艾悠悠叹道:“唉呀呀!”羽人非獍脚步未停:“想说什麼,说吧!”慕少艾十分习惯他的冷淡,自若道:“看看你,一个人背上的东西若是放太多,走路的时候就会头低低。”
羽人非獍停下步子,回身看他,唤他的名字时,语气微冷:“慕、少、艾!”慕少艾不以为然的应声:“怎样?”“你的话如果少一半,你的人会可爱一倍。”慕少艾笑言:“你的话如果多一倍,你的人会可爱十倍。好咯,这次我欠你一个东道,你想要什麼?”
羽人非獍愣了愣,答他:“再给我一颗苦糖吧!”慕少艾眯眼笑笑:“喔?开始想体会苦尽甘来的滋味吗?”慕少艾喜欢这东西,每次都随身带着,随时都能掏出来,羽人非獍每次都接,却也每次都不吃。
慕少艾递给他一颗,羽人非獍剥开糖纸,细细品起了苦糖的滋味。暗黄色的糖入口,便是苦得不能再苦的味道,他面无表情的将糖中苦味,都一一咽下。不过片刻,苦味散去,内中的甜味丝丝渗出,确实如慕少艾所言,苦尽甘来。
慕少艾原想上前拍拍那人的肩,踏出一步又放弃了,有时候他真怕自己轻轻就能压弯了羽人非獍的腰,他总是将所有的不幸背负在自己身上,终年难解。“羽仔,还吃吗?药师我免费的。”“别叫我羽仔!”
慕少艾打着哈哈:“呼呼,还是这么见外,好了,我要回琉璃仙境,暂别了。”羽人非獍凝眉,“嗯,你保重。”慕少艾霎时盈满笑意:“看见你这么关心我老人家,我自然欣然遵从。”话音落,羽人非獍早已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