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情深 ...
-
龙牙深深地看了阮听一眼,轻哼一声道:“你的鬼话能信?”
阮听听到这话更是窝火,不由得提高了声音:“龙牙!我要宰了你!”
说着,阮听一把将黑将军的狗绳搭在余笙的手上,撸起袖子便朝着龙牙冲了过去。
余笙盯着狗绳,无声笑了笑,这位礼司还真是无所顾忌,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另一头,龙牙岂会任由阮听揍他,早在她赶至身边前便飞身跃到了宫墙上。
他怀抱长剑,站在墙头垂首笑看着阮听,有些挑衅地道:“你上来。”
“我才不要,你快下来!”
龙牙摇了摇头:“不下。”
阮听跺脚道:“等师父醒了,我一定要跟她说,你老是欺负我。”
“哪有欺……”龙牙刚吐出几个字,眼角余光不知看见了什么,神色一肃,便轻飘飘地从墙上落了下来。
阮听上前攥住他的衣领,将人推得一个趔趄,怼到后面的墙上,紧接着又抓住衣领拽回来,咬牙切齿道:“可叫你落到我手里了。”
龙牙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神情。
余笙注意到了龙牙的表情变动,顿时有些紧张,牵着黑将军走到墙根下,垂手而立。
阮听则是一无所觉,还以为是龙牙怕了自己,忿忿不平地说:“我也要把你拴在树上喂蚊子。”
“四五岁时候的事了,还记得呢?”龙牙忍不住道。
“我可记仇啦!”阮听恨恨道,“哼,你以前就老是喜欢欺负我。”
说着,阮听又推了一把,将龙牙抵到墙上,伸手便要夺他怀中的长剑。
岂料阮听还未得逞,就听见一个十分威严的声音道:“胡闹。”
阮听皱眉,猛地转过头,想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斥责于她。她正在想,除了臭龙牙还有师父,世上敢骂她的人不就只剩下一个了么,思绪与视线在那一刻同时贯通,阮听想到了女帝辰钦。
而后,在她眼角余光中,看到女帝在几名女官的陪侍从织梦宫外墙的转角处走过来。
在场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阮听还未开口,便听龙牙抢先道:“陛下恕罪,是卑职的错,不该带着礼司在宫闱禁地喧哗。”
辰钦来到近前,淡淡扫了二人一眼,看见阮听高高撅起的嘴,也没说责备的话,只问阮听:“可与千音辞行了?”
“还没……”阮听摸了摸鼻子。
辰钦点了点头,道:“随我一同进去。”
阮听站起来拍了拍裙子,叹了一口气,又偷偷瞟了龙牙一眼,小声嘀咕:“师父还没醒呢,吵不到她的。”
“你要能吵醒她,孤得好好谢你。”辰钦没好气地说。
阮听哼了一声,别开脸去。
见到余笙等人都还跪着,她上前摇了摇辰钦的胳膊,又说:“陛下,让他们都起来,我们进去吧。”
辰钦眼底的冷酷化开了些,淡漠道:“平身。”
“起来、起来。”阮听来到余笙身边,连拖带拽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
她小声抱歉道:“对不起啊,再等我一会儿,行李很重吧,我让龙牙帮你拿着,去旁边怀雪春庭等我吧。”
余笙还能说什么,只得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等到女帝带着阮听走开,余笙才随龙牙一起牵着黑将军,去了阮听在织梦宫旁边的住处。
途中,龙牙见她频频回头望向织梦宫的大门,脸上写满了担忧,冷不丁道:“你无需替听听紧张,陛下待她,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她不会有事的。”
余笙错愕地看着龙牙,见他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不知为何忽地心虚起来,小声辩解道:“我……我……我没有担心礼司,我只是……”
她红着脸,“只是”个半天都没找到借口,便沉默下去。
好在龙牙并不是个多话的人,见她说不上来,没怎么在意,随口转移了话题:“怀雪春庭快到了。”
织梦宫附近最为舒适的院落叫做怀雪春庭,阮听每次来皇宫都会住到这边。
当余笙问起为什么阮听不与祭司一同住在织梦宫时,龙牙欲言又止,表情有些耐人寻味,言简意赅道:“不太方便。”
师徒二人住在一处不是很正常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
余笙不是很明白。
……
来到千音的房中,辰钦摒退了所有的宫人。
阮听抱着双臂,鼻翼翕动,嫌弃地嗅着满屋子的药味儿,有些心疼地道:“师父她最怕苦了。”
辰钦眉眼暗了暗,应了一句:“是啊。”
阮听自顾自地走至床边,正巧见到一旁的瓷瓶里插着今早刚采的木芙蓉。
她伸手拢了下娇嫩的花瓣,忽然难过起来,心道太可惜了。
师父最爱时花,却再也看不见大千世界的一切繁华。
辰钦也走近,在床边坐下。她垂眸,抚摸着千音瘦削的脸颊,想起了什么似的,嘴角带笑,放缓了声音道:“还记得有一次你到我面前告状,说师父抢你糖吃,我夜中审她、她还不认,后来被我当场抓了现行。”
阮听笑了起来,“还不是陛下您处处管着,不许她吃太多。”
女帝也笑了,说:“她跟小孩似的,做了祭司也不够稳重,牙疼起来看着怪可怜的,当然得管着。”
“得把人好好放在身边,时时刻刻守着才能安心啊。”辰钦慨叹道。
两人围绕着千音,闲话一番从前,女帝目光柔和了不少,让阮听走到近前来。
阮听上前跪坐下来,双手靠在床边,下巴枕在手臂上。
辰钦摸了摸阮听的头,忽然欣慰道:“长高了不少。”
阮听嗯嗯两声,突兀地说:“冬月快到了哦,到时候我就十五了!”
辰钦笑她:“还早,现在才九月。”
离冬月阮听的生辰还有两个月呢,这小家伙,那么想长大吗?
阮听抬起一根食指摇了摇,严肃地道:“不早,总之,我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生怕辰钦不认,她还特地用独当一面来强调。过了冬月阮听就整整十四岁了,虚岁十五。
辰钦于是问她:“听听已经不是小孩,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我早就想好了。”阮听沉吟片刻。
她说:“等师父醒来,宫里的事情处置妥当了,我就跟她辞行,背着刀剑独自闯荡两年,好好地见识一下大千世界,体察地方人情,看苍生黎民所求为何。”
辰钦非常欣慰:“很好。”
到底是她和千音教出来的孩子。
阮听听到她的夸奖很是高兴,但随即又失落了下来,嘟囔道:“可是……师父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呀?”
“会好起来的。”辰钦没有多说什么。女帝目光沉沉,蕴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不过她很快收拾好情绪,又含笑问:“听听喜欢谁啊?可要我替你主持?”
楚国女子十五及笄,就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
听到这话,阮听倏地一愣,脑海中一片空白,眼前却浮现出一张温驯安静的脸。相处了半个多月,她还挺喜欢余笙的。
想到那个人,阮听耳朵猛然红了,支支吾吾半天,“我……我还没……没这方面的,考虑。”
辰钦嘴角上扬,笑而不语。
阮听看着那个笑,越发的心惊胆战,总觉得辰钦似乎发现了自己竭力想隐藏的秘密。她又陪辰钦坐了一会儿,说了些体己话,便转身离去。
合上大门之前,她刚好看见辰钦正俯下身,亲吻千音的唇。
阮听心里想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赶紧将门关上,红着脸往怀雪春庭走。
路上,她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彼时,她年纪尚幼,黏人精一个,一直吵着闹着要跟师父睡,结果总是被半夜摸过来的辰钦丢出去。
第二天早上,在师父脖子上见到红印,阮听还以为是蚊子咬的。
后来年岁渐长,阮听倒是明白了个中缘由,也就很有自知之明地再也不瞎往前凑。
只有一点,阮听略觉不满。
女帝让师父一直待在皇宫,说得好听点是方便照顾她,实则为变相的囚禁。
她总觉得辰钦过于偏执且占有欲太强,师父的身体又不是很好。
辰钦过于频繁的渴求索取,师父吃不消,脸色总是苍白的。阮听总觉得师父生病,八成是让辰钦给压榨的。
回到怀雪春庭中时,阮听正好碰上龙牙带着余笙四处游览,介绍庭中风景。
余笙第一次来这里,见什么都好奇,正在问:“既然叫怀雪,为何又唤做春庭?”
“庭中有梅园,植白梅上百株,这种梅花的名字叫怀雪。祭司不喜欢冬天,觉得怀雪庭太冷,命人加了个春字,改名为怀雪春庭。”龙牙一如既往,冷着一张脸,活像全天下都欠他钱似的,解释起来却异常地耐心细致。
阮听穿过梅树的空隙,笑着跑过去,“我回来了!”
余笙见到阮听,不由得弯了弯嘴角,紧赶几步迎上前去,也看着阮听傻笑。
她自个儿都说不清到底在瞎乐什么,只是一见阮听,便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欢喜。
龙牙无奈摇头,心说小孩子就是简单啊,心思纯净得很。
哪像辰钦,看上了就一定要弄到手里百般咂摸,说得好听点,那叫情深不渝,说得难听那就是病态偏执。
阮听的东西多且杂乱,龙牙和余笙帮着整理了小半个时辰,才找出所有准备带走的物品,一一打包好了拎到庭院里。
“不要随意外出,好好准备秋祭庆典。后院锦鲤池的石头估计早长满了青苔,她不让旁人碰,得了空你去捞出来洗干净,再放回去。还有……”龙牙顶着一张冰山似的冷脸唠叨,事无巨细,叮嘱阮听回到神宫后需要注意的事项。
阮听鼓着腮帮子,白眼都快翻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