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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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梗源:梦在全身而退。<颠覆>—黄大炜。
by 许万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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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决定仅在一念之间,然这一念之间之前总不免经过了成百上千次的推演运算,就像赌场里那失败者通过币口投进去的一枚枚硬币,最终起决定性作用的,总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一个幸运儿偶然间投进的唯一一枚硬币。
作为一名商人,赌徒心理固然重要,但它们通常不很保险。
当解雨臣走到黑瞎子的小院子门前时天已经黑了,北京的五月底,蝉声在看不见的地方此起彼伏,在这个老胡同里,还能不时听见夹杂在蝉声间的几声蛐蛐叫,颇为怀旧。
解雨臣伸手,敲了两下小院子的门,他的粉红衬衫袖口折到了手肘,露出一截子白皙精瘦的手臂和腕骨来,线条颇为好看。
他本来跟黑瞎子是没有这些“进人家家里要敲门”这种礼节的,况且黑瞎子如果在家,一般都不锁院门。但现在解雨臣能确定他是在家的,但这人把院门锁了。
解雨臣是知道原因的,黑瞎子的消息来源并不比他的差。
相貌颇好的青年没有多少表情,在院门敲不开的情况下,他毫不犹豫的后退一步,麻利的翻墙进了小院子。他今天是粉衫子和修身的牛仔裤,十分惹眼并且使这点动作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在落地的时候,解雨臣刻意避开了墙边的几盆仙人掌和一个才刚刚移植来的多肉植物,没有大剌剌的踏上去——随便毁坏也不是他的风格。
解雨臣在落地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然后他随手拍了拍裤腿,就轻车熟路的往屋子里走,推开房门,反手掩上,屋里和外头一样,都是一片漆黑,就在这一片漆黑中,他看见有一点红色的火星飘在半空。
那是客厅里沙发的位置。解雨臣没有说话,在黑暗里,黑瞎子绝对能看得见他,但是他除了黑瞎子不知道是嘴里叼着还是手上夹着的烟头以外,什么都看不见,于是他往旁边摸,摁开了白粉墙上的灯管开关,顿时灯管闪了两下,屋里一片大亮。
黑瞎子赤着上身坐在沙发上,精壮肌肉上的伤疤热的有些发红,他一个人叼着烟,周围烟雾缭绕,脸上的表情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
男人抬眼见到站在门口的解雨臣,后者的手还搭在开关上,黑瞎子笑了一下,解雨臣就看着他,也笑了,然后走了过来,在男人旁边坐下,他现在没多少精力去在意这满客厅的烟味。
“吃饭了没?”青年伸手随意的解开衬衫最上头的两颗扣子,天气实在是热。他没有用余光去瞥黑瞎子什么表情,也不需要。
“刚吃。”
“眼睛看的怎么样?”解雨臣知道他下午去做什么了,自家专门盯着黑瞎子的伙计一回来就通报给解雨臣,男人去眼科医院了,而且在看完眼睛回来的路上,他们还给黑瞎子发现了,只好灰溜溜的被打发回宅子,跟他们当家通报。
黑瞎子不可能不知道解雨臣派人盯他,这是解雨臣的习惯,早八百年前的习惯。但今天的事情太多了,堆在一块饶是黑瞎子也有点吃不住,感到比较日狗。
男人还是笑,把烟从嘴边拿下来喷了一口:“快瞎了,不出半年。”
一旦招子废了,身体的各个机能也会成指数倍下降,到那时候,他也没多少活头了。
屋里陷入了一时的沉默,但是这沉默没持续多久就被黑瞎子打破了,他没有多少耐性,他的耐性在十几年前就开始慢慢的给解雨臣一点一点的磨,现在这个男人完全不想再忍,这是最后的导火索。
“我也就这半年的时间了,”黑瞎子表情未变,语调也没有变,而身上鲜红的伤疤却显得非常吓人,“现在你连这半年也等不了了?”
青年闻言转头去看他,定定的看着黑瞎子的侧脸,在烟雾里显得很不真实。他要出口的那些道理其实黑瞎子都懂,在十几年前就懂,并早就做好了随时放手的准备,但实际上今天他运气很背,眼疾,不信任的跟踪,还有解雨臣订婚这些消息通通向他一股脑的砸过来让他不得不感到光火。
是人都他妈会光火。
解雨臣就这么看着他,不说一个字,他清楚黑瞎子是知道的,这些都是一定会发生的东西,于是他试图去和男人谈一谈,毕竟接下来还有用得着他的时候。这个订婚确实是来的非常的不合时宜,解雨臣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件事会激怒到黑瞎子,但就算解雨臣再瞒,黑瞎子总有一套他自己的获取消息的渠道。
但现在的黑瞎子是跟他讲不通道理的,就算是在平常的时候,他也不是个讲道理的人。就这样,谈话从开始的解雨臣单方面的一两句,慢慢变成了针尖对麦芒,这明显是错误的谈话,一旦开始吵,那么两人的状态就都不太适合继续谈下去了,但事情已经不太受控制了,当黑瞎子冷笑着说出女人的滋味颇好时,解雨臣的怒气值也到了顶峰。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但两人算是稍稍停下时,解雨臣的左肩被黑瞎子抡了一板凳,不少碎掉的竹片都扎进了胳膊,左臂的粉红衫子给血浸的一片艳红。解雨臣咬着牙,头上青筋暴起,茶几早给踢的狠狠把房门撞了个大窟窿,半块支离破碎的门板飞到了院子里,屋里一片狼藉,电视机给砸掉了,茶几上的一大块玻璃也给解雨臣狠狠一下拍在了黑瞎子脑袋和肩膀上,血顺着男人的面部轮廓往下流,流经光裸的上身渗进了裤腰里,玻璃渣子满地都是,有些还嵌进了黑瞎子的肩膀肌肉。这两人厮打起来基本上不靠力气,拿起什么就往对方身上招呼什么,黑瞎子是留着力的,他的墨镜在刚刚那一下时被砸掉了。
两人从客厅一路边打边砸到卧室,再到厨房,最后还是黑瞎子下了死力气才把解雨臣钳着双手掼趴在墙上控制住,不下死力气制不住开了大的灵活的解雨臣,但同时他的手腕也一下子脱臼了,一时间什么声音都没了,刚刚无比疯狂的响动都没了,只剩下两个人在窄小的厨房的粗喘声。
过了一会,偏着头的解雨臣才完全平静下来,开口声音都是哑的:“松手。”
这时两个人全身都是水淋淋的汗和血,黑瞎子松了手,解雨臣慢慢把自己翻了个身,背靠在冰凉的厨房瓷砖上,喘着气看了黑瞎子一眼,深呼吸一口,咂着牙花子别开眼,不去看面前满头满身血的黑瞎子。
这个房子几乎快给他俩拆掉了,客厅天花板上的墙皮也碎了一地,最后的最后,黑瞎子一个人慢慢走回客厅,跨过满地狼藉,抹了把脸上的血,弯腰捡起了他的墨镜,戴上,解雨臣把手腕接回去后就毫不留恋的从厨房翻窗走了,两人从来没有这么凶的吵过,这是第一次。
这是一次失败的谈话。
但这并不妨碍之后有些事情的进行,尤其是列入到解雨臣清单里的事情。
to be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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