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话》女王不弯腰

3、第3句

　　“你说苏俏啊，多早的事了，我还以为你知道呢。那次被你撞见以后没多久就分了……分手的时候那叫一个云淡风轻。改天我也得学一学。”

　　从钟瑜口中知道他们分手时，乔凌初已经高二了，在离家很远的一个高中读书，她是住校生。这次放寒假，乔父乔母走不开，也是闻秋骆开车来接她。
　　小姑娘长大了，两个人之间仿佛竖起了无形的墙。
　　闻秋骆的手放在方向盘上，等着路口的指示灯变绿。天气冷，车里打了空调，放着陈奕迅的歌。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玫瑰的红容易受伤的梦
　　握在手中却流失于指缝 又落空
　　……

　　闻秋骆侧过脸看向副驾驶座上的小姑娘，乔凌初闭着眼睛休息，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这么难看的高中校服穿在她身上，居然有些可爱。
　　“过了年我就十九了。”
　　她突然说话了，闻秋骆一惊，差点没握住方向盘。
　　绿灯亮了，他踩下油门。

　　窗外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一切都仿佛蒙上了一层雨雾。行人有的撑开了伞，有的随便拿了什么挡在头上快步走着。
　　闻秋骆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挑了一个他以为最安全的话题，“今年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闻秋骆的侧脸都被她看得发热。
　　她问：“我要什么你都给我？”

　　闻秋骆的手心开始冒汗，他这才意识到最安全的话题也可能是最危险的。
　　乔凌初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莞尔一笑：“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闻秋骆松了一口气。
　　乔凌初低头喝奶茶，掩住了自己唇边狡黠的笑意。

　　跨年那个晚上，七夕广场上挤满了人，摩肩擦踵，抬眼就能看到漫天烟花，五彩斑斓，每一次绽放都伴随着一声巨响。
　　烟雾缭绕，空气里带着烟火的味道。
　　烟花映在她喜欢的人的眼睛里。

　　“小闻哥哥。”她叫他。
　　周围的人声和烟花声太响，他弯下腰来听她说话。他身上穿着厚厚的短款羽绒服，头上戴的灰色毛线帽是她送的新年礼物，戴上后就像十八岁。
　　乔凌初踮起脚，在他耳边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小闻哥哥，我想好了。我什么礼物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
　　“我喜欢你，我想和你一起度过一个又一个九年，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乔凌初说完，把脖子缩进毛茸茸的围巾里，亮晶晶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闻秋骆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又放开。
　　漫天的烟花还在不停地放着，人群中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大家彼此拥抱，情侣热烈亲吻，等待着新的一年到来。
　　而在他眼中，绚烂的烟花，拥挤的人海，这一切都比不上眼前这个红着脸，勇敢地对他说“喜欢”的小姑娘。
　　他生平第一次忘记了理智，他吻了她。
　　他终于，缴械投降。

　　修长宽厚的手掌捧住她的脸，温热的体温让她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她在做梦吗？
　　乔凌初眨了眨眼，小闻哥哥……在亲她……
　　一瞬间，她的耳畔听不见任何声响，只除了他的呼吸声，和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乔凌初害羞地缩了缩脖子，在他温柔耐心地诱哄下，慢慢地开始回应他。
　　恍惚中，她听见耳边有人在喊：“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乔乔。”他贴着她的唇小声说，声音带着点沙哑，勾得乔乔差点腿软站不稳。
　　那个晚上，乔凌初是一路蹦着跳着回家的。

　　和闻秋骆谈恋爱的日子，每一天都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端上，但是云朵又好像变成了棉花糖，甜甜的。
　　乔凌初当时真的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走向童话故事的结局。很可惜，闻秋骆却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他把黑板擦干净以后，就忘记要写什么了哈哈哈……”
　　闻秋骆微微一笑，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橘子递给她。
　　乔乔一边剥桔子，一边继续说着课上的趣事，车里都飘着橘子的清香。
　　乔乔喂了两瓣橘子到他嘴里，剩下的都自己吃了。
　　“把车停一下。”她说。
　　“怎么了？”闻秋骆莫名，在前面一个空地停下车。
　　乔凌初几乎是立刻解开了安全带，扑进他怀里，心满意足地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太想你了……”

　　某一天，乔凌初打开车门，发现副驾驶座上放着一小束粉色的牡丹花，用丝带系着，非常漂亮。乔乔惊喜地睁大了眼睛，问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闻秋骆在她的左颊亲了一下，笑着说：“是啊，见到你的每一天都是节日。”
　　乔凌初抱着牡丹花，傻呵呵地笑了一路。

　　闻秋骆太懂她了，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两个人一起逛街，她只要在某一件衣服或者首饰前逗留超过五秒，那件衣服或首饰第二天就会被包装成礼物送到她手上。
　　林尽染讳莫如深地说：“他这不是懂你，是懂女人，你也不想想，他都快三十了。”
　　乔凌初完全没有听林尽染说什么，高高兴兴地给闻秋骆回了个短信：礼物收到啦！很喜欢。
　　闻秋骆很快就回复了。
　　喜欢就好。

　　当室友得知她的男朋友比她大九岁时，所有人都以一种近乎膜拜的表情看着她。
　　“天呐！看不出来啊你！我还以为我们当中只有C有男朋友呢。”
　　“你不会，你该不会被包，被包……”室友A扫了一眼她堆成山的快递，犹犹豫豫地说。
　　“什么背包？”乔凌初茫然地看着她。
　　“说什么呢，”室友B撞了一下室友A，笑着说：“乔，什么时候我们能见一见你男朋友啊！”
　　乔凌初脸红红地说：“不知道……他挺害羞的。”
　　“你男朋友对你好好啊，不像我家那位，总是和我冷战。果然男朋友还是需要找年纪大的，成熟的。”室友C幽幽第叹了口气。
　　乔凌初安慰了她几句，心里却美滋滋的。

　　有时候，如果你觉得一切美好得像在梦里，轻飘飘得踩不到实处，那么，这个梦恐怕终有一天会醒的。
　　像一个五彩斑斓的泡泡，脆弱的，戳一下就破灭了。
　　像那漫天璀璨的烟花，坠落了，就剩一地的荒凉。

　　他们分手那天，乔凌初穿着一条黑色的小洋裙，裙子上零星点缀着白色的小圆点，闻秋骆事后回忆起来，还可以凭记忆描绘出那些小圆点的具体位置。她用一条墨绿色发带扎了个高马尾，露出纤细白皙的脖子，青春又妩媚。
　　乔凌初对即将被分手一无所知，以为这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约会。

　　咖啡馆里放着一首甜甜的情歌。窗外的阳光温柔地抚过她的发梢。
　　她低着头，睫毛长长的，像蝴蝶的翅膀。
　　“我要去英国留学了。”
　　闻秋骆表现得很平静，那神情简直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乔凌初正百无聊赖地用小勺子挖草莓奶昔上的奶泡，一点儿没反应过来，随口应道：“你不是早就研究生毕业了吗？”
　　闻秋洛瞥一眼她，转过头看着窗外斑驳的树影，说道：“嗯……都已经安排好了，后天就走。”
　　乔凌初扬起她精致的小脸蛋，天真地问：“去几天呀？”
　　闻秋骆沉声说：“最短两年吧。”
　　这两个字太重了，砸得她有点晕。乔凌初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重复道：“两年？”
　　闻秋骆转回头看她，下巴绷得紧紧的，点了点头。
　　“你去了以后，我怎么办呀？”乔凌初放下勺子，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你一定要走吗？能不能不走啊？”
　　“两年啊，又不是几个月，你肯定会很想念我的。”

　　一路上，乔凌初不停拽着闻秋骆的袖子撒娇，傻傻地以为自己能够让他回心转意。
　　闻秋骆突然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抓着他袖子的手，非常公事公办地说：“既然我要离开两年，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应该重新考虑一下。”
　　乔凌初粉扑扑的小脸霎时白了。
　　她松开他，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你要和我分手？”
　　闻秋洛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半晌才说：“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乔凌初甚至一时分不清哪一个消息更可怕：他要去英国还是他要和她分手。
　　最后乔凌初哭累了，她放软了语气说：“你是不是嫌我一直缠着你……”她吸了吸鼻子，把脸埋在他宽阔的胸口，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可我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是我错了，小闻哥哥……你别离开我。”他们在一起以后，她就没这么叫过他了。
　　她的脸在他胸口蹭来蹭去，像小时候一样。
　　闻秋骆有一瞬的迟疑，但最终还是一点一点地推开了她，动作很轻，却很坚定。
　　“你没有错，乔乔。是我的错。”他低声说，语气终究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乔凌初这才意识到，他是多么认真地想要和她道别。
　　她红着眼睛赌气道：“好，你走吧。你走了以后，我会谈很多很多男朋友。”

　　“……好。”他说。

　　他走的那一天，乔凌初没有去送。她在房间里，望着窗外的天空，湛蓝如洗，时不时有一架飞机飞过。
　　不知道哪一架飞机上有他。
　　乔凌初一挥手，把写字台上的小王子摆件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