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破障录》凑乐

25、邪路

　　正道怀揣这抢夺来的道法，只身云游，梦想着能找到正统的道观从头开始。然而没有人引路，这些道观又是哪里好找的？多年云游，结果只找到更多的伪道士，假道观。

　　心灰意冷之际，正道只能潜心修炼抢夺来的道法。或许是他天资聪颖，或许是机缘巧合，不出两年，正道就略有所成。能视鬼，会驱秽，甚至他能凭借一人之力抵抗百人。也可能是入世不深，路上遇到的小鬼小妖，他所向披靡，战无不克。他私以为自己学有所成，难免自矜自傲，四处以“正道道长”的名号降妖除魔。

　　他凭借一身本领多多少少闯出一些名气，时常有大户人家循声而来找他排忧解难。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有一位员外郎上门求助。员外郎姓李，名讳文鹏，出身书香门第，身上又有功名，平日里又乐善好施，在百姓间颇有威望。

　　李文鹏找到正道只为解决一件怪事。李文鹏事亲至孝，偏近日发觉老母亲近日行为诡异。他偶然间发现李老太太一个人在屋子里的窃窃私语，低声咒骂。

　　一开始他还以为下人做事不利索惹恼了老太太，心下愤怒，冲动跑进屋子里问老太太。

　　然而他一打帘子，老太太的声音就消失不见。进屋一看，老太太盖着被子闭眼午休。屋子里并无他人。他还以为老太太是无聊跟他玩闹，推醒老太太问她哪里不满意。

　　谁知老太太睡眼惺忪，坐起来一问三不知，全然是一副刚被他吵醒的样子。

　　李文鹏还以为他听错了，安抚老太太一番将事情糊弄过去了。

　　然而事情远不止如此，从那天以后，不知李文鹏是心有余悸还是怎的，三番四次都在老太太屋子外面听到熟悉的咒骂声。他屡屡质问老太太，老太太却一问三不知，被问恼了，就斥他不孝。

　　李文鹏看老太太神情不似伪装，这件事情又闹得家里不得安生，免不得胡思乱想，往鬼神方向攀扯。

　　细细思量之下，他只觉脚底发凉。如若老太太说的都是真的，那他听到的声音莫不是鬼神作祟？

　　这一下，他是真的坐不住了，想尽办法找来和尚道士神婆仙姑，誓要把事情搞清楚。一番闹腾之下，钱财像是泼水般花了出去，事情却没得到解决，反而更加严重。

　　刚开始他只是偶尔在没人的时候听到老太太的咒骂声。请来能人异士作法之后，咒骂声反而变本加厉，不再限制于无人的时候。甚至白天人多的时候也会破口大骂。

　　老太太骂完醒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要是骂的是家里的琐事也就罢了，李文鹏就权当是孝敬老母亲，忍了。

　　可是老太太见谁骂谁，遇事骂事，就连刚见面的人都能拽着那人的阴损事骂个不停。刚开始家里人还觉得新鲜，后来老太太开始拽着他们的阴私事儿开始骂的时候，全都接受不了了。

　　任谁以为天知地知世上只有自己一人知的事被老太太当着众人的面掀出来都会翻脸的。这一下李文鹏知道了上官的把柄被上官忌惮，知道向来贤惠淑良的正妻其实害死了他好几个小妾，知道了他正宠着的小妾其实盼着他早点死……

　　被迫接受这么多的消息，李文鹏真是夜不能寐，甚至连人都不敢接近，不出半月就消瘦下来。

　　他也没办法责怪老母亲，毕竟老太太不能控制。只能暂时将老母亲看好了，不放出来，抓紧时间寻人解决这件事。

　　李文鹏在百姓中颇有德望，一听他要找能人异士，就有很多好心人上门给他推荐。其中就有人大力推荐稍微闯出些名声的正道，言称正道下能捉妖驱鬼，上能上达天听，最是灵验不过。

　　李文鹏也是被扰得焦头烂额，死马当活马医，就上门寻正道。

　　正道正是风光的时候，一床被子将以前不堪的经历全都掩盖过去，拿出以前贵公子的派头，手上又有些真本事，唬住不少人。要真这么发展下去，他说不定能为人做不少事。可惜世事奇妙，他遇到了李文鹏，进了李家宅院。

　　他端着世外高人的派头被李文鹏迎进门，还没落座就见上方端坐着一身素绫白衣年轻道士。

　　原来李家不止李文鹏一人着急这件事，还有李文鹏的正妻温氏。温氏也是大家出身，表面上贤惠温良，私下里却爱拈酸吃醋，关键时刻还会下黑手。本来她装得好好的，在丈夫李文鹏面前也没露馅，谁知道就被老太太骂出来了。

　　自从李文鹏从老太太那儿知道她害过他的小妾，他就连她房门都没踏进去一步！没有人比她更想证明老太太是鬼上身了，她只想证明她什么都没做过！

　　温氏四处打听，却发现十里八乡的能人异士都被丈夫请过来，很显然没有用。她着急之下，见着大街上有一道士就生拉硬拽将道士拽进府里。不怕道士没有能力，只要道士听她的，咬紧牙说老太太是鬼上身了。

　　她没想到的是她拉来的道士还真有名有号，道号鸣坤，乃岐明山座下第八代传人，下山历练好奇地逛个包子铺就被温氏扯走了

　　鸣坤涉世未深，一见相貌堂堂的正道，就主动上来攀谈。正道本以鸣坤也是乡野伪道士，本不屑与鸣坤搭话，直到见到老太太，鸣坤一口咬定老太太不是撞鬼，而是被黄大仙附身。正道惊讶之下，才正视起鸣坤。

　　正道心里难辨滋味，想着试探一下鸣坤的根底，就假装不会解决老太太身上的问题，邀鸣坤出手。

　　鸣坤哪里会想这么多，当然轻而易举地解决了问题。还笑着向正道解释黄大仙附身的症候，没什么大碍，就是喜欢背着人嘀咕。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句话说得最对不过了。鸣坤一出手，正道就心里明白他这是遇到真道士了。而且看鸣坤年纪还小，底子却厚，八成是有传承的。

　　他勉强压下激动，不着痕迹地打探鸣坤的来历。

　　鸣坤哪里知道只有一面之缘的正道会算计他？当然是知无不言，还以为是道友间正常的交流。

　　正道刻意交好，鸣坤心思单纯，两人一顿饭的功夫就开始称兄道弟。

　　正道眼见时机差不多，当着鸣坤面哀声叹气，感叹求道坎坷，难以登道门。

　　鸣坤马上接茬，拍着胸脯打包票，应承正道会引他回岐明山，向师父、掌门引荐他。

　　正道大喜过望，好意奉承，果不其然不到半月就跟着历练完的鸣坤回了岐明山。

　　刚一到岐明山，正道就被岐明山的规模震慑住了。岐明山并不是简单孤立的一个山头，而是被数十座小山簇拥着高耸入云的山峰。道观筑在岐明山山腰，攀入云雾的阶梯，生机勃勃的道童，山间飞腾的祥鸟，一切如梦似幻。

　　他当时就暗下决心拼尽全力都要留下来，哪怕就做一外门弟子也心甘情愿。

　　然而等他一见到岐明山掌门慧灵真人，就心生不妙。

　　慧灵真人话不多，但一打照面就直言，“鸣坤少不更事，在外劳烦道友照顾。道友如若不嫌弃就在山脚居所暂住两天，容鸣坤略做地主之谊。”话里话外就差明着警告正道不要缠上鸣坤。

　　鸣坤却没看出来，还拉着正道上前挑明话题，“掌门师叔，正道他好可怜，一直追寻道门，却无路可投。掌门师叔可能将他留下来，免他漂泊之苦。”

　　正道闻言心生期冀，双眼发亮地盯着慧灵真人。

　　慧灵真人睥睨地看他一眼，挥手让人将鸣坤带走，对正道直言：“你走吧，岐明山不能容易歪门邪道在此徘徊。”

　　满心的希望被兜头一盆冷水，正道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掌门，我不是什么歪门邪道，我只是想研习道法。我可以不入岐明山，只让我做一杂役也可。”

　　慧灵真人摇头，面露怜悯，“不行。一步错步步错，从你做出决定那一刻你就与正道背驰而去。”

　　锐利仿若洞悉一切的眼神让正道芒刺在背，冷汗直流，难不成慧灵真人看出来他杀过人？

　　可他又怎会愿意杀人？如若他像鸣坤一样好运，他怎么会杀人？如若他没有杀人，可能他现在还被师兄欺凌，被所谓的师父榨干最后一滴血，何来如今的满身道术？凭什么仅凭他的过往就否认他？

　　只要给他一次机会，只要一次，他一定会比鸣坤更出色。他双眼通红，厉声质问：“我努力研习道法有错吗？我摆脱那鸡肋的命运有错吗？凭什么不收留我？我很聪明的，所有的道法我一学就会，只要……”

　　慧灵真人淡漠地看着他，“你的道与我的道不同，你的道与鸣坤的道也不同，你走吧。”说完，不给正道继续说话的机会，直接让人将正道请下山。

　　可怜正道以为他满身道术，学有所成，却在岐明山的小道士手下过不了两招。

　　什么是道？凭什么否认他的道？凭什么追求道法却被斥为歪门邪道，斥为异类？正道不服！

　　这一趟岐明山，正道却得到一个好处，就是岐明山周围的道士很多。跟俗世见难得见到一个真道士不同，岐明山是道法大观，无数道士前来参拜探讨道法。

　　正道本就气质出众，轻而易举混进道士之中。他这才知道原来的他根本就是坐井观天，那本抢来的道法也是了了，根本难登大雅之堂。

　　他看着别的道士的道术眼热不已，最终还是克制不住杀人，将别人的道法抢过来。杀的人越多，修习的道法越多，他就更能体会到他的渺小。

　　甚至从前他自傲的天资在真正的天选之子面前也不值一提。

　　他越来越渴望尽快有所成，到时候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为他震惊。

　　像是上瘾一般，他到处寻找道士，杀人偷道法，直到遇到一个诡异的道士。